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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对不起(1 / 1)

车子开到家,从琛呼了口气,手腕上jaegerlecoultre女表带着凉意,时间6点整。

和平时的冷静不同,因为失神,40几分钟的路程她误闯了两个红灯。甩了甩思绪,她下了车,只是车门撞击的声响还是暴露了车主人的心绪不宁。

阮芳早早备下了丰盛的晚餐,赶巧儿子儿媳前脚进门,从琛紧接着就来了。

“刚好,刚好,难得你们几个心有灵犀,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落了席,阮芳唠唠叨叨扯着家常,从伟业偶尔问起从浙公司的近况。与他一生从政不同,他的大哥从伟国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又因膝下无子而格外疼爱从浙,如今到了退休年龄更是将公司全权交由他打理。

想起自己的兄长,从伟业看了一眼安静吃饭的从琛,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你大伯最近身体不大好,你有空就多去看看他,走动走动。”

从琛停下筷子,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表情有些歉疚,“明天我就去。”

“你们有空也去看看他。”是对从浙两人说。

“知道了,明天我们和阿琛一起去。”喻瀚湫夹了菜放进从伟业的碗里,答应道。

他这才露了些笑容,将她夹的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心想儿子的眼光倒是跟自己一样好。

“叮咚”一声,从琛放在右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喻瀚湫偏头看了一眼,低呼,“从琛你闯红灯了?”

“咳。”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从琛将手机收进口袋,有些不自然,“起了点雾,没看清。”

大概是难得看见她失措的模样,喻瀚湫忍不住打趣,“你还有失误的时候,今天这雾我没见着,失魂落魄的人我倒是见了一个,难不成是在想上次那个“同事”?”

“嫂子..”

从琛蓦然红了脸,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见她这副模样喻瀚湫可了不得,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倒像是真的。

喻瀚湫还没追问,倒是阮芳放下筷子,连声问道:

“谁家的公子?同事么?人怎么样?品行怎么样?家里做什么的?”

从琛性格看着温吞,实则犟得很,对感情更是不开窍似的,25岁了压根没有找对象的心思。阮芳如今瞧到一点苗头,她怎么能不上心。

“妈,没有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吃饱了。”从琛搁下筷子,起身离席。

“哎哎,你还没吃完呐,妈不问了行吧。”

叫唤的功夫从琛已经上了楼,看着空了的坐席阮芳叹了口气,未来女婿?大概是她想多了。

见喻瀚湫捅了篓子,从浙摇摇头,眼神虽无奈却宠溺,这女朋友真是让她惯坏了。

喻瀚湫朝他眨眨眼,转头对阮芳说,

“以前阿琛总是把自己关起来不和外界接触,你看现在多好,还会闹性子了。”

听了她的话,阮芳也像是想明白了。看了看喻瀚湫的小脸,又挑了个大蹄子放进她的碗里。

“来来来,吃个猪蹄儿,对身体好。”

“哎呀,阿姨我不吃,我这个月都胖了两斤,呐,从浙给你。”喻瀚湫一脸娇俏,转手将猪蹄夹进从浙的碗里,惹得从伟业呵呵地笑。

楼下的欢声笑语传到二楼,从琛扑倒在自己的大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不多会摸出手机,盯着那条违章短信发呆,片刻后扔了手机又将脸重新埋进被子里。

闯红灯这样低级的错误,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是...匪夷所思。

从琛,你在想什么?

她这样问自己,问题答案却不能通过严谨的计算验证得出,像是一道走错了方向的无解题,瞬间让她乱了心神。

原来面对赵誉衡这样出色的男子,自己也有恍惚的时候。

美色惑人,大概是这个理由。

下了结论,从琛吐出一口闷气,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口。又像是在灰暗的迷雾中看到了一丝亮光,这才起身处理人生第一条违章消息。

第二天一早,是个大好的晴天,吃过早饭一行三人就出发了。

车程走了一个半小时,窗外是一望无际连绵不断的山色。

越往深山里走,从琛变得越发安静,靠着椅背脸色有些发白。

似是发觉她的不对劲,喻瀚湫递过一瓶水,语气轻松试图让从琛缓解不适,“山里空气真好,难怪伯父伯母要在山庄里定居,养身体再好不过了。”

从伟国将公司业务移交给从浙以后,就带着妻子住到了山庄里。

山里不仅空气好,上门拜访的人也不多,正适合他和妻子养老。

车子又拐了几个弯,红色屋顶的房子进入眼帘。将车停在山庄外,三人下了车。

从浙绕到车门另一边,自然地接过从琛手中的礼盒,牵上喻瀚湫缓缓往里走。

“还不跟上。”他回头,语调带着淡淡的笑意。

今天的他穿得是暗酒红色短款羊羔毛外套,内里是黑色高领羊绒衫,闲适又保暖,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几分邻家气息,看起来的确像是哥哥。

可谁又能说不是呢。

从琛笑了笑点头,快步跟上。进了正门,穿过花园前的小路,再走过缠了葡萄藤的前廊三人才抵达主屋。

佣人李妈听了声响出来,见是他们脸色高兴极了,当即小跑着去屋后菜地叫人。

“老爷,太太,大少爷,小小姐来了。”

李妈到时,从伟国正专心收割着长熟的白菜。

得了从浙他们来的消息,脱了手套就往主屋奔去,妻子沈懿叫他这样,跟在后头一边小跑一边笑道,“慢点走,他们跑不了。”

“在哪呢。”

听到声音,从琛站起身。就见从伟国穿着沾满泥巴的高筒靴蹬蹬跑来,有些气喘却面色红润,“从浙,阿琛,哟,小湫也来了,你们总算舍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沈懿随后赶到,听了从伟国的话当即打趣道,“还老头子呢,跑得比野兔还快。”

从伟国笑笑,换了干净的拖鞋,转头对李妈妈道,“李姐拿最好的茶泡上。”

“今年年初我炒了些好茶,你们待会品品如何。”

沈懿瞧了自己先生一眼,捂着嘴笑道,“别听他的,以为学了点炒茶的功夫就敢放话了,也不怕你们几个晚辈笑话。”

从伟国不但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应和她,“夫人说的是。”丝毫看不出当年驰骋商场的铁腕模样。

不多会茶水端上来,茶色清透,清香扑鼻,从浙喝了一口,声音郎朗,“确实是好茶。”

“哈哈,还是你小子识货。”

听着堂中的欢声笑语,从琛默默喝着茶。当看到沈懿看从伟国温柔的眼神,她透亮的眼底还是掠过一抹惋惜。

当年伯母无法生育,伯父一个人抗住了长辈的非难,坚持与她白头偕老。

两人的这份感情已不是“深厚”两字能够一语言尽的。

从琛想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爱的人始终陪伴在自己左右,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就放着吧,我去叫先生。”

屋外传来李妈的声音,从伟国起身去看,就听见李妈开口,“来了包裹,老爷你签个字儿。”

从伟国接过单子签了字,又叫住了送包裹的人,让李妈拿了些干货让他带走。

送包裹的大叔大概也习惯了这家人的热情宽厚,推脱了几次还是收下了。

“什么东西这么一大包。”

快递员走后,喻瀚湫好奇地凑上前辨认寄件人的信息。但包裹经过几次辗转,单上的信息也都看难以辨认。

“黎山县古…古什么镇。”

“小湫!”

突如其来的冷喝吓了喻瀚湫一跳,直起身看见从浙阴沉的脸色,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穆然回头,就见从琛低垂着头,神色比刚刚更加惨白。

惊慌地轻捂住嘴巴,喻瀚湫愣愣解释道,“阿琛对不起...我不知道..”

“嫂子我没事。”从琛声线平缓,可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从伟国凝眉,面色有些心疼,开口问李妈,“现在什么月份了。”

“马上就是腊月了。”

叹了口气,从伟国回忆起往年也的确是这个时候到的包裹,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和他们三人撞上了。

“你叫老张把它放到库房里去吧。”

李妈点点头,就要去叫自家老头,却听见从琛开口,“是黎叔叔寄来的腊肉吧,李妈能做点给我尝尝吗?”

李妈没有接话,犹豫了半晌,看看自家老爷又看看小小姐,似是为难。

从伟国睨了自己的侄女一眼,眼底又惋惜又心疼。

“既然阿琛想吃,李姐你就做吧,去地里拿颗刚下的白菜,和着一起蒸了。”

“好好,我这就去。”

李妈如蒙大赦,应了声就下去张罗了。

从琛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有些刺眼。

“我去走走。”

喻瀚湫刚想说“我也去”,却被从浙宽大的手掌拉住。

大概怕喻瀚湫和自己较劲,从伟国开口宽慰道,“阿琛这孩子固执,这些年我们不提,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小湫你也不必介怀,总会好的。”

看着从琛离开的背影,喻瀚湫欲言又止,脸上的惨淡让她娇艳的脸失了颜色,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身侧人的手。

感受到回应的力度,喻瀚湫微诧抬头,一双剪水眸水汽蒙蒙。

接收到从浙带着歉意的目光,她轻轻摇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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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的秋千还在,常年的风吹雨淋让红色木杆的漆皮龟裂成碎片,翘起的边缘一触即落。阳光穿过厚厚的云雾落在青松的针尖上,折射出盈盈的光。

粗糙的绳子摩挲掌心,带来微疼的触感。从琛想起印象中的大伯父,像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会给她讲有趣的故事,讲他走过的每一条路,做过的每一件事,点点滴滴的细节装进她的脑袋,以至于...让她最最后一刻侥幸逃过了那场浩劫。

如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顾忌她的感受,从琛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

爸爸妈妈,伯父伯母、从浙,甚至嫂子,难道只有她是那场事故的承担人?

不!不是的,她难受,他们也只会比她更难受!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声音陡然响起,从琛胡乱地擦了眼泪,可触及冰凉的泪水时还是瞬间失神。

多少年....不曾哭过了?

从浙同样震惊,眼底尽收她的无助,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他唯一的妹妹...曾经是那么明亮的女孩啊。可事故发生后的她,不会笑不会哭,像七零八落的洋娃娃,一触就散了架,让他走进一步都觉得是最恶毒的触犯。

不忍心看她这副样子,从浙别过头,强忍住鼻头的酸意。

“去吃饭。”

从琛没有动,坐在秋千上低着头仿似入定,眼睫却微微颤动。

山风呼啸,枯黄的枝叶大片大片落下,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良久良久,从浙才听见她开口,声音哑哑的,却将他瞬间击中。

“从浙。”

口袋里的手蓦然收紧,这一声没了尊卑的“从浙”,熟悉而直入人心,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击得疼痛起来。

“我爱你,从浙。” 从琛扬起脸,轻柔的光泽忽地在她睫毛上一颤,落了下来。

他看她,牙根咬得死死,恍惚地几欲站立不住,“你说什么..”

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空气静默的不像话。

指甲死死抠进秋千的木板里,刺痛从琛的肌肤。吸了口气,她璀璨的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河。

“我爱你们,很爱很爱。”

感动,苦楚,一时之间各种各样不明的情绪试图将他淹没。从头到脚,从发梢到指尖,从浙身上每一处器官都因这短短一句话而失措颤抖。

多年的隔阂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想哭想笑,血浓于水的感情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胸膛冲撞,嘶吼,咆哮。

双手在空中松了又放开,从浙克制地将她揽入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声音低哑,却带着此生最大的歉意,压在心头整整十五年的话终于得以解脱,“阿琛……对不起,是哥哥没看好你...才让你走丢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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