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对森林的熟悉,封玥在地势复杂的林海中灵活穿行,两旁不断飞逝的景物,代表着她那令人惊叹的速度,只不过,她的表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难看了。
后方时不时传来的巨大轰鸣,代表着追击者仍未远离,而她已经带着妃泠逃了将近半个小时,甚至一连变换了数次方位。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冷汗从封玥的颊边滑落,并非因为疲累,而是因为恐惧,因为后方那似乎永远摆脱不掉的阴影,远处传来的声音,离得愈来愈近了。
“带着我你是逃不掉的,放我下去吧……”察觉到封玥心中所想,妃泠幽幽开口说道。
“开什么玩笑!”封玥大声吼道,看似在驳斥妃泠,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只要甩掉他就行了!甩掉他,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一藏,那么大一片林子,他还能上哪找人去!”
自我肯定的一番话坚定了封玥的信心,让她的脚步再次加快,几乎模糊成了一团残影。
只是……这样真的能甩掉吗?
按理来说,在一片偌大的山林中,精准追寻到两个人的踪迹,其难度,基本可以相当于大海捞针,但就在变换方位的途中,每当封玥以为摆脱了追兵,准备稍稍放松之时,身后却总能传来那种如影随形的爆响,宛若夺命的倒计时,再次让她如惊弓之鸟般夺命奔逃。
逃不掉的,她们逃不掉的!
巨大的压力让封玥血脉奔涌,心如擂鼓,急速跃动的心脏,让伏在她后背的妃泠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震动。
“你还不明白吗?”
妃泠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与疑惑,单手撑着封玥的肩,准备换一个令自己舒服点的姿势。
“你干嘛,别乱动啊!”
封玥本以为妃泠又要挣扎,正想将之强势压下,但在察觉到对方的柔顺态度后,迟疑了稍许,让妃泠终于得以从封玥的肩上脱身,转而坐在了她的臂弯间,整个人靠在她怀里,左手虚揽着她的脖颈,姿势暧昧,可逃命途中的二人此时都无心旖旎。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
封玥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有了那么一瞬的恍惚,差点带人一头撞向拦路的某棵古木。
美色误人啊!罪过,罪过!
封玥压下了心底的那丝悸动,调整好心态,继续前行,没让妃泠察觉到半分异常。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妃泠感叹了一声,在封玥疑惑的目光中,继续开口说道
“你知道气吗?看样子也是不晓得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天真的带着我逃了。”
“气是灾变后,由古武者开发出的一种技巧,精气神,乃是常人最主要的三种能量,精是精神,元是元气,神则是神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组成了现今修行的道道阶梯。神念,念,便是气的进阶产物,它变化无穷,有诸多看起来不可思议,天马行空的用处,可以让人的所思所想,由虚无具现为现实。”
“二叔的虎咆便是他的念,只要被其打上烙印,纵使跨越千里,虎咆射出的箭矢终会洞穿敌人,所以,你懂了吗?我是逃不掉的,哪怕你带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只需要,跟着他的箭走,就行了啊……”
如果说,方才封玥还有甩脱追兵的幻想,那么现在,听完妃泠的解说后,留给她的,真的就只剩绝望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这什么鬼气啊念啊的,已经属于玄幻产物了吧!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封玥狠狠的咬着牙,牙根在力道的作用下微微发颤,系统的惩罚任务,当真是要命啊!说让你逃就是逃,一点都不带虚的,想靠着躲藏熬过三天,简直就是个妄想。
不过,三天?为什么是三天?
封玥瞳孔微缩,似乎把握到了某些关键。
“你说,只要被他的念打上烙印,就会被追踪到,那这个烙印有没有办法祛除,或者说,这个烙印会不会自行消退?”
妃泠不明白,她明明已经跟封玥说的够清楚了,为什么她还不肯打消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沉吟些许,妃泠语气轻缓,听不出一丝逃亡的狼狈姿态,仿佛她和封玥并非是在逃命,而是在郊游一般。
“念是一种极为难缠的东西,除非找到专门的除念师,否则根本无法祛除,要想让它自行消散,要嘛是被烙印者死亡,要嘛,就是施放者死亡,此外,其他方法,恕我不知,每个人的念能力,都是自己最为重要的秘密,不过,越强大的能力,往往要求桎梏也越多,像二叔这般,能够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或许,烙印的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但,强者的念,有的甚至能持续百年都凝而不散,所以,烙印的消散速度,恐怕最短也不会低于三日。”
虽然妃泠给出的答案极为不确定,但与系统任务两相印证后,便是再为准确不过的结果。
三天,只消三天,三天过后,便是泥牛入海,络腮胡再想追踪她们的动向,就无异于海底捞针,水中捞月了!
想到此处,封玥不禁豁然开朗,一连压在心上的阴影也随之一扫而光,此前,对于络腮胡未知的追踪方法,封玥会有恐惧,也是难免的一件事,而在妃泠解释过后,这股恐惧化为了无法摆脱的绝望,差点一度将封玥压垮,有一瞬她甚至有些后悔。
只是,这点后悔刚一萌芽就被她自己给掐灭了,后悔有什么用呢,哪来的后悔药给她吃。
她不是圣母,也做不出那种用他人的性命,换得自己苟且偷生的事来,况且,因着系统,她们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妃泠但凡出事,她自己也讨不了好处。
所辛,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了三天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后,她们逃脱的几率总算不再渺茫,不就是逃嘛!那就逃给你看!
封玥放缓脚步,渐渐停下,在妃泠不解的目光中,徒手折断了一截小臂粗细的木枝。
“那什么,能用你那个丝线把它劈开不?劈成这么厚的木板。”
封玥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手势,见妃泠仍旧无动于衷,急的抓耳挠腮。
“哎呀,快点啦,不行把你那个线借我用下,我来!”
“别碰!这不是丝线,这是我的念,牵丝……”
妃泠避开封玥伸来的手,最后还是依言将木枝划拉成数块薄厚均匀的木板。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封玥这些,每个人的念,都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而她,却如此轻易的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或许是这样的处境下,让两人多了种莫名的信任,又或是这人的个性,切实让人觉着心安吧。
“就到这吧,多谢你今日援手,我已恢复了些气力,接下来请你自行离开吧,我与二叔还有恩怨未结,必有一战,此后若有机会,泠定当……”
“废什么话啊!手拿来!是这只吧……”
封玥挑了挑眉头,听不得她那些酸话,扯过她的右手,动作虽是不耐,但却放缓了力道,显得有那么点温柔。
“刺啦……”
两截袖臂被封玥粗暴扯下,本就残破不堪的衣物,经此一遭更是春光乍泄,藕臂暴露于空气中,通过腋下的袖口,甚至还能看到丁点圆润的弧度,可惜,起伏真的很小就是了。
“你做什么?”
妃泠面上一滞,想不通封玥此番为何。
封玥白了她一眼,一边动作,一边解释道:“当然是给你包扎固定啊,手还要不要啦!万一因为颠簸更严重了怎么办,刚才那是没办法,现在后边好久没动静了,再不处理,难不成你想明天收获一只大猪蹄子吗!”
“看,这是接骨草,刚好能用得上,除了治疗跌打损伤外,对于外伤止血也很有效。”
包扎完,封玥拍了拍手上黏糊糊的草汁,满意的看着那只略微肿胀的玉臂,又道:
“恩……我的手艺就是好,真不错,来,挂脖子上,别乱动了啊!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气,对于修复伤势有没有用,但是看你的手这会也没法动,想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所以处理一下总不会再差了,还有,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中了一箭吗,伤口在哪,趁着这会一起处理了!”
“不必!”
妃泠像是被吓了一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捂住了右肋,离胸不远,若要治伤,恐怕她得做好在封玥面前袒胸露背的准备。
手便算了,若要让她……,她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我已经用气封住了穴道,早就止血了,无碍。”
封玥看了一眼她的面色,虽然苍白,但也并非什么羸弱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样,想着这人中箭之后,还能提木仓摸上去准备和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估计多半也是无虞,便放下心来。
“随便你了,上来,我背你。”封玥在妃泠跟前弯下腰,背对她勾了勾手。
妃泠摇了摇头,“我会留在这里等他,你自己走吧……”
一而再,再而三,封玥真的快被妃泠弄炸毛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事多的人!
“我说你有点自觉好吗!咱俩现在正在搭伙逃命哎,逃命哎!你不合作也就算了,还一个劲的给我找事!你还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行了!”
封玥用指尖点着妃泠的肩窝,发泄般的戳戳戳,好似这样就能把妃泠给戳死一样。
妃泠则被她点的一脸茫然,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不愿牵连他人,又为何会激起封玥这么大的怨气,
在她看来,封玥带着自己逃走,仅是在做无用功罢了,自己尚有一战之力,哪怕结果并不乐观,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无休止的逃亡,只会让两方差距愈拉愈远,面对不期而至的追兵,无时无刻都要提防奔逃者,却是永远没有养精蓄锐的机会。
察觉到妃泠的走神,封玥使出一记头槌,唤回她的神志,光洁的额头与额头互磕,抵在一起有那么一丝微疼与清凉,二人的鼻尖贴着鼻尖,离得很近,呼吸可闻。
封玥眼神明亮,紧盯着妃泠,似要将自己深深的刻进她的瞳孔中。
“我告诉你啊!现在,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从我将你带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把你抛下的可能!所以,你给我老实点,配合点!要想和你那二叔去决一死战,好啊,那就等他追上我再说,在此之前,你想都不要想!”
“你……”妃泠失神呢喃,思绪纷杂,汇不成语句。
“嘻……”封玥拉开些许距离,呲着一口小白牙,宛若一个顽劣的稚童般挑着眉头,神采飞扬。
“他追就让他追呗,就算他能知晓你的踪迹又怎么样,只要让他追不上不就行了!我会带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他还在追,那我就不会停,一直到我们逃出去的那一天,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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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玥玥弯下了腰然后……再也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