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汉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重新回到了虞国的最高点。
虽是乱世,群雄并列，诸侯征伐，天下四分五裂。可其中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虞国和赵国之间联盟的实力，还是强的不容忽视。
两国光凭借多年积累下来的国力,就可以支撑着耗过很长一段时间。
所幸虞国将军弑君篡位一事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在原本的君主齐云汉又活着出现在人世时，就显得更加像乱臣贼子。
在重视礼教的年代，一下就失去了人心。
所谓言不顺事不成，失去了人心后，虞国士气溃散。赵国只是贪婪的,想要获利的豺狼,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虞赵联盟注定难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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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国大殿。秦牧野不顾群臣的劝阻,身披银光铠,手执长戟,大步离开大殿。长戟的红缨被风吹的凌乱飘扬。
九九玉阶之下，曾经跟着他的将士们全副武装,原地待发。
他们信任他们曾经的将军,现在的王者。
所以即使齐云汉率着联军杀进都城,冲破皇城，离最后的皇宫只有一步之遥。外面火光冲天，甚至可以听见呐喊厮杀声，这场战争十有□□没有命回来,他们依然愿意跟随秦牧野的步伐,随他生随他死，随他荣耀随它他衰败。
然而，更多的人早已经弃城而走,去寻向他们正统的，真正的皇帝。
尤其是文人，处在秦牧野的高压统治下，这些高傲而坚守道义的人没有一天想要停止过反抗，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皇上，老臣终于等到您了。”
吏部尚书跪倒在齐云汉身前，双手抓住他的袍角，脸上涕泪横流。
“臣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先皇曾经托付微臣，尽心辅佐陛下。臣也一直提防着那乱臣贼子的野心。只是不想，当初事发如此突然，之后您就不见身影，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然而陛下乃真龙天子，臣相信陛下绝不会轻易出事，是以一直蛰伏在擒贼首下，只为了能在这一天接应你。”
吏部尚书身边，趁乱逃出来的群臣，也都纷纷倾诉衷肠，一时间众人脸上悲喜交加。
齐云汉亲自将这些投诚的官员们扶起来，一一抚慰了一番。
这些献城的人中，有些确实是忠君报国，坚守正统，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但还有的人只不过是墙头草，看局势一边倒，弃了秦牧野，想要在困境中保住自身。
但没关系，只要是现在过来示好的，他都温颜悦色相待。消息散播出去，不怕没有更多人来投诚。
省去了一番苦力气，也可以避免让更多百姓遭遇战乱之苦。
“众爱卿先下去休息吧，朕势必取回父皇留下的基业，收拾旧山河。“
“传众将领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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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野还在厮杀。身上的血染了盔甲满身，透过缝隙，浸湿了那内里的衣裳。
随着杀掉的人越来越多，身边逐渐堆起了尸山，手臂也越来越沉重。
即使曾经有战神的称号，他也终究是个□□凡胎，也有坚持不了的时候。
秦牧野机械的重复着砍刺的动作，同时预感到，这一次战争，他不败的神话将会被打破。
人在即将面对生命最后一刻时，思绪常常会漫无边际的游荡。
秦牧野在做虞国摄政王的这三年中，因为上位的太仓促，总是要不断的暴力镇压反对者，其中不乏他欣赏的臣子。
因而这些年过得并不痛快。
事已至此，他不愿回想事业，自然避免不了回想起爱情。
虽然这爱情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人的单恋。
“我要见到他一面。”他想，“不论他原不原谅我，让我见他一面。如果他恨我也好，恨我至少不会忘了我。”
老天像是忽然听到了他的祈祷，下一刻，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他眼前。
齐云汉在众将士的簇拥中，驱马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牧野因此一时不慎分了神，立刻被周围虎视眈眈的人擒住。
他放弃了抵抗，将手中长戟一扔，对着自己曾经看轻的少年皇帝束手就缚。
“秦牧野，你可知罪。”齐云汉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威严。
秦牧野抬头看着他，定定的地说：“我无罪。”
齐云汉身边的内阁学士立刻出来驳斥他：“以臣子之身之，谋权窜上，妄图弑君。不仅如此，为了保住你个人的权柄，还勾结敌国，倒行逆施。这些年来为了维系与赵国的联盟，你让多少虞国百姓深受其害？”
众目睽睽之下，曾经的大将军低下了头，向真正的虞国君主表示臣服，他自嘲笑道：“我说我无罪，是因为曾经以为真的认为我无罪。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他的目光缓缓绕着四下包围他的军队转了一圈，声音中带着以前没有过的敬意：“罪臣不过是皇上的手下败将而已，皇上的确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秦牧野无疑是骄傲的人，骄傲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即使当初他因为遍寻不到齐云汉而焦头烂额，甚至于内心隐隐后悔不应该急着对升平一个小小的玩物出手。
可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当皇帝是错误的。
过多的胜利，过多的荣耀，让他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有可能匡扶天下的人。如果要有一个人来结束这乱世，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
而齐云汉，他一向觉得齐云汉聪颖宽厚，机敏过人，是个难得的栋梁。
可他也最多只能做个守成之君罢了，开疆拓土，力挽狂澜这种事，齐云汉的能力够不到。
而现在，再一次见到齐云汉，亲眼看见了他的成长。他意识到，齐云汉变了，他不再只是穿着龙袍的文弱少年，而是真正的具有帝王之气的王者。
从前他希望秦汉能够依恋自己，当自己温顺可爱的情人，最好能够居住在后宫之中，每天期盼着自己的疼爱。
可现在的齐云汉，是他的对手。
而且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败得狼狈之极。
“念在你曾经教导过朕，朕不杀你。将他押入天牢。”齐云汉似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不耐烦的准备策马离开。
“皇上……”秦牧野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
秦牧野的嘴唇开合了几下，最终只是一笑而过：“罪臣秦牧野，祝皇上万岁，德泽四海，福被千秋。”
他的手臂忽然极快的地动作一下，有眼尖的小兵喊道“拦住将军！”，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阵雪亮的银光闪过，鲜血四溅，曾经不可一世的将军，缓缓倒下。
在那些敬他爱他，奉他为信仰为神明的士兵眼里，如山崩地陷。
他允许自己败，却不允许自己成为阶下囚，苟活于世。
……
秋风卷过落叶，不为任何人的存在与消失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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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雪，距离平定秦牧野叛乱已经过去四月有余。
在经历了忙碌的一百多天之后，虞国上下已经拨乱反正，整个朝廷的风气都为之荡然一清。
而稳坐帝王之位的齐云汉，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只因升平现在越来越嗜睡了。
初时不见端倪，只以为他因为多年战乱，得不到好好的休息，因此一松懈下来，就容易惫懒。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齐云汉开始注意到升平身上不对的地方。
他几乎总是没有精神，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到有十个时辰处在睡梦中，另两个时辰也是恹恹的。
每当齐云汉抽空去看他时，他总是很乖巧的笑着，让秦汉不要过于担心，他是海水中的生物，冬天总是需要休眠的。
齐云汉的将信将疑在升平有一次昏睡了五天之后被打破。
凡世的太医治不了妖精的病，因此齐云汉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请人西行至雪域高原，请来了当地的最负盛名的法师过来为升平诊断。
这位法师脸庞消瘦，眼睛细长，瞳仁比寻常人小一些。露出眼白过多，因此显得高高在上，没有凡俗感情。
但他确实修为高深，一番测算过后。法师用着略显生疏了中原与回禀：“贫僧很遗憾，这位施主身为妖族，却放任自身卷入凡间因果。掺合皇族的事太多，逆天而行，有损气运。恐怕不能久寿。”
“不能久寿”这四个字，像尖椎一样，一下下敲碎了齐云汉的理智。
他不由想到当初在青国的许多梦境中，升平那些一次次离开自己，留自己一个人独活于世的场景，心口难以自抑的传来一阵绞痛。
从梦境中出来之后，他曾经与青国国主交谈过，知晓升平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做个皇帝，才不得不以多个不同的身份，犯下那些与他作对罪大恶极的事情。
在梦境中他们不能平静的在一起，长相厮守就罢了。为什么回到现实生活中，老天爷还是要从自己的手中夺走他？
他受了这么多苦楚，可是自己却不能用余生补偿他……
不。
法师见他一下子就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不由安抚道：“陛下，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什么办法，法师您快说。”齐云汉闻言乞求地看着法师。
法师何等慧眼，已经发现了面前这位君主，对病床上的人情根深种。可是往往，世事就是如此这样的不圆满。
“阿弥陀佛。解铃还需系铃人，升平施主种下的孽果皆皇上而起，也应由皇上终结。只要他此生不再见任何皇室一人，回到妖界修养。应可安然度过余生。”
齐云汉闻言，立在原地，转头看了升平很久很久，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印在脑海中。
“陛下可有决策？不然，升平活不过开春。”
齐云汉缓缓道：“多谢大师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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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秉从海上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只小小的独木舟之上，随着平静的海浪缓缓漂流。四周茫然一片，全是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流。
他回想起来，是齐云汉亲手把它放在这只独木舟之上，目送他远走的。
他虽然身体陷入沉睡，但是意识却在系统的帮助下还清醒着，能够观察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没有能亲自对齐云汉说一声再见，他内心其实是有一些遗憾的。
但是，也就这样了。
这只是一个任务世界，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没必要对这个世界的人太过在意。
【恭喜宿主，完美完成任务。获得评级：s。获得积分：……】
系统系统按照常规惯例向他汇报任务结算。忽然一个巨大的波浪毫无预兆的打了过来，元秉的小舟一下子被巨力拍到了海底下。
即使这个世界的身体是鱼，元秉还是在眼耳口鼻都被灌入冰冷的海水之时感到了窒息。
……
……
……
“陶然……”
“穆慕！”
“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那么死了……”
“亲爱的格雷斯，看见了一首小诗，也许你会喜欢，窗外的……”
不同声音组成的对话反复的回荡在他的耳膜中，元秉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莫名的多出这些奇怪的记忆。
随着那些声音，一幕幕鲜活的景象现在他的眼前，有许多人让他感觉熟悉，就像是他自己。
而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虽然他们的样貌，性格，装扮都不同，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一模一样的爱恋。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像……
真的只是巧合吗？
“叫我元秉。”
他听见自己极其认真的说。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霎时间明白了一切，再睁眼时，眼前不再没有任何人，而是不断的吐着水泡，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穆慕。
他想起来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世界，他全部想起来了。
不管眼前这个陪伴了他那么多世界的人究竟是谁，总之自己已经像猎物一样被套牢。面前的这个人，现在是他的爱人。
元秉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抱住了穆慕。随着他一起沉入冰冷的海底，等待着一切答案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写完了，和民国世界的结尾也连起来了。马上大结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