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日薄西山,大伙都有些累了，尤其是齐云汉，他毕竟年少体弱。
挥退两名忠心耿耿的属下后,齐云汉和衣躺在了元秉身边，闭眼小憩。
元秉知道他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去打扰他静思,只是在脑海里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全部与系统对了一遍。
秦牧野的施刑、药水、以及之后他自己的动用法术，确实让元秉元气大伤，以至于好久都处于修养状态，不能真正醒来。
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都一直保持着意识。
元秉确实没想到当初决定让将军府的人带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对于齐云汉来说再悲惨不过,对于失去了心爱的小皇帝的秦牧野来说,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对于他这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任务完成者来说，大大有利。
经此一番剧变,齐云汉也与秦牧野彻底解绑,再也不会有个龙气庇体的大将军整天碍手碍脚的给他添麻烦。这样他就可以专心锻炼小皇帝的力量,辅佐他上位成为明君。
就像大树下面的小草永远不能长高一样，在势力强大的秦牧野周围讨生活，齐云汉永远不可能真正长大乃至掌权，很难逃脱未来被他玩弄的命运。只有远离了遮蔽自己的存在,这株参天巨木才能自由向阳而生。
外头的风浪声越来越大了,冰冷的江水一下下拍击着船身，使它不停晃动着。
在着重复而枯燥的声音中，另一种不和谐的嘈噪声传入了元秉耳中。
“开门！开门开门！官府的！”粗鲁的叱喝声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许多门被里面的主人不情不愿的打开了，
秦牧野的人追来了。
元秉茶色的眸子按了按，伸出手轻轻推了推齐云汉，指了指门外的地方。
“哥哥，有人，是那群坏人……我害怕。”
齐云汉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我说怎么上船这般轻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敌方放弃了人多混乱的渡口，而是选择在无法逃脱的船只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次怕是逃不开了。”齐云汉深呼出一口气。
话音间，影卫和黄四都疾奔了进来，做好防御的姿态，挡在齐云汉面前。
“主上，将军府的追兵来了！属下必定以命相护。”
“听我说，两位爱卿。”这是齐云汉第一次用“爱卿”两字称呼他们，他的语气无比郑重，两人闻言都不由怔了一下，“朕很感谢你们一路上对朕的庇护，只是事到如今，朕已注定要为敌所获，白白牺牲两条性命毫无意义。”
“主上！奴等卑贱，生来为主上而死。”听出齐云汉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急了。
“已经到了江心，就算你二人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带朕逃脱。而朕相信你们，如果不以朕为先，都有各自的安家保命之法。朕命令你们，速速离开，就此别过。”
“好一出感人的主仆情深戏码。”门外却有人凉凉嘲讽开来，“虞国的皇帝如此妇人作态的慈悲心肠，真是令人掬一把眼泪啊。只是可惜——你们今晚一个也别想跑。”
那领头人正是秦牧野手下最得力的将领，齐云汉看到他，于是道：“比不上你家大将军豺狼心性，蛇蝎心肠。只希望他左皇帝之时，能对待我虞国子民好一些。”
将领道：“那您可真是错怪了摄政王，他疼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舍得取您的性命？只是为了天下人好，虞国的\'先帝\'大人，您还是乖乖赴死吧。”
“什么意思，你一口一个虞国人，难道你不是虞国人？”齐云汉道，“你背叛了秦牧野，你效忠的是谁？”
将领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却闭口不答了。
穷凶极恶的官兵们抽出了长剑，在齐云汉的眼前划过一片雪亮银光。
齐云汉搂住身边的元秉，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升平不要看，可能会有点痛，不要害怕，哥哥会陪着你的。”
元秉没想到到了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会不会害怕，心中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这感觉拂去，凑到齐云汉耳边道：“哥哥，你相不相信我？拉紧我的手。”
齐云汉没有来得及惊讶，身体就已经先于理智的做出了反应，紧紧拉住了元秉的手。
元秉拉着他倒退了几步，继而在官兵们“受死吧别想逃了”的背景音中，猛地冲破了船舱的木板。顿时江水灌涌进来，所有人的尖叫声汇成了一片。
元秉则逆流而上，拉着齐云汉游入了江中。
江外黑云压地，已经有小小的雨点落在江面上，不就就有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比天上的景象更恐怖的，是江中的景象。
翻滚的波浪下，之前还显得巨大的商船脆弱无比，灌进去的水使得船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两头却高高翘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拼命朝着船头奔跑，然而这只能争取片刻的时间，不能拯救他们的岌岌可危的性命。
元秉带着齐云汉浮在江面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而齐云汉已经被眼前的惨状打击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船上所有的人都要死了。”
元秉点点头：“刚刚要砍哥哥的坏人全部都死掉了。哥哥开心吗？”
齐云汉艰难道：“可是，还有无辜百姓，在船上。”看着生命一个个被吞噬，他感到自己难以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元秉无奈的说：“没有办法，不弄坏船，我们怎么出的来呢。”虽然带着无奈，但是他的语气很轻快，天真的像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
“哥哥，你知道吗？”元秉转过头，冲齐云汉笑道，“当初，我被那些渔民抓上来，都是这么逃走的。他们抓了我很久，都没有抓到，后来，还是在鱼叉上摸了毒药，才把我抓上来的。”
说这么长的句子对于刚刚掌握人类语言不久的妖物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好不容易说到最后，元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灿烂无比的笑容，在这黑漆漆的，大雨瓢泼的江水里，却显得阴暗邪恶无比，齐云汉一瞬间寒意彻骨，甚至转过头不敢看他。
“也就是说，你来到大虞宫殿之前，就已经杀了很多人？”齐云汉听到自己的冰冷的声音。
然而这次却没有得到元秉正面的回答，好一会儿才听到鲛人的声音：“哥哥，你不开心吗？你在生我的气吗？”
“升平做错了什么？“
“……”
齐云汉没有回答。
*
虞国皇宫。
秦牧野依然穿着上朝时的玄色王服，坐在偏殿上批阅奏折。
夜色渐临，宫人上前点起了灯，秦牧野忽的将折子猛地一摔，小太监顿时被吓得一抖，火油溅了出来。
小太监惶恐地跪在地上认罪，秦牧野道：“拖下去。”
小太监白了脸，一言不语的被拖走。灯火通明，惶惶如白昼的大殿里，宫人们化作了没有生机的雕塑。
“没有线索，全军覆灭。”秦牧野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手上不自觉地把纸张抓的皱开来碎掉。
在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发生时，上天却忽然跟他开了个玩笑。
齐云汉的突然消失生死不明，不仅让他从情感上接受不了，更要命的是，打乱了他多年来一步步夺走虞国江山，乃至问鼎天下的计划。
他本想未来几年多攻克下别国的领土，用军功为自己增加砝码，再加上用神异之说，让齐云汉退位让贤，自己好心安理得的取得皇位。同时正可以用供养前帝的方式，将齐云汉藏在自己的宫中。
可是现在的这种状况，国事不能一直被搁置着，他迫不得已临朝摄政，却让天下人都怀疑他弑君篡上，以后他将如何取信于民！
这一切都怪慧愚，同时也是虞国最大的劲敌，赵国的前任宰相。
他竟然不惜改变身份，剃度出家，悄悄潜入了虞国，还潜伏了七年之久，期间一直在调查虞国的国情，寻找可以攻克的漏洞。就像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平时悄无声息，到了关键时刻却可以用致命的毒液给人致命一击。
但是，秦牧野得知了真相，却无法处置那条毒蛇。
“私通敌国，陷害当今陛下”，这是一项天大的罪名。
他的把柄握在了赵国手上，还想要在虞国留有一席之地，乃至掌控虞国的话，就必须与慧愚合谋，与赵国合作。
秦牧野一开始也抗拒过。但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发现这反而是最好的策略。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大国小国互相征伐，与其先与赵国硬抗，不如与之联合，先吞并散落的小国，等虞国的实力足够强大，在谋划更深远的事情。
纵横四海的宏大愿景在他的眼前缓缓浮现，同时，齐云汉——他的心头所爱——像一个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给他造成了难以忽视的疼痛。
秦牧野怀疑慧愚说的是假话，齐云汉并没有死掉。于是派人私下寻找，可是却得到了“没有线索，全军覆没”这样的线索，如何不让他心烦意乱？
自从他当了摄政王，齐云汉这个在位皇帝的存在就变得敏感起来。
秦牧野希望，最好的结果是，齐云汉一定要活着。
齐云汉一定要在他能看得见，而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撤下宫人，他招了自己信得过的军中心腹过来：“继续寻找。另外，请慧愚过来，就说上次他的谋划，本王愿意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 ps，大家看到这里可能会不理解，元秉的性格为什么与前文相差挺大的。
元秉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他本来就是一个从无人性到有人性变化的过程。
本文采取的是倒叙方式，元秉的世界为：原世界-古耽升平的世界-n个略过的其他世界-星际世界-民国白鹿鸣的世界。
他是慢慢变化的，民国世界他已经非常温柔体贴富有人情味了，古耽这个世界是他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更接近他原世界的初始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