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等夏晰回答,身边的小姑娘先懵了圈。
“陆先生……刚说什么来着?”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看完了陆冕,又看看夏晰,两人却都没说话。
这氛围很是微妙,夏晰呆滞着,整个人都有些错愕,唯独曹导在旁笑得别有深意。
“怎么回事,舒舒的客人没能留住,连我的客人也要走了?”
曹舒这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噗嗤”了一声,原来她刚才真的没听错。
她轻扯了嘴角质问:“这算什么,陆先生,你在给我捣乱吗?”
“抱歉。”陆冕赔罪的语气称得上温文尔雅,态度也是诚恳而真挚,只是好像完全没有要悔过的意思。
那让曹舒不由板起张脸,把夏晰挽得更紧,她霸道地道:“你们两个都不许走!”
“舒舒别这样,”曹彦这时便上前打圆场,“就让他们去吧。”
他走来她们身边,揉揉女儿的脑袋,小姑娘一愣之下松开了手,随即就被揽入了臂弯。
夏晰只感到身上一轻,接着就有人低声问自己:“需要拿东西吗?”
她怔怔抬头,对上陆冕柔软的双眸,听见他说:“快去吧。”
夏晰看看他,过了几秒,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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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约好吗?有空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临别时的曹舒声音略带惆怅,夏晰弯着唇捏了捏她的手心。
然后,她们一起抬起了头,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车从后院的车库中驶过来,停在了台阶下。
从驾驶那一侧下车的人,是陆冕。
从前他很少自己开车,因为车上的大部分时间都需要用来补眠,如今倒是改了习惯。
夏晰迈下台阶,陆冕先一步为她开了车门。
脚步稍有顿滞,曹舒没有察觉,只笑着拉了她继续往前,送上车:“再联系哦。”
告别后,车一路绝尘而去,曹舒仍在原地挥着手,室外烈日当头,她惯来爱美黑,并不觉得晒。
直到曹彦走过来,搭住女儿的肩膀,才见她歪过了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两个人,是不是在搞对象啊?”
……
车驶出曹家的院门不过两公里,夏晰看了眼手机:“接我的车已经到附近了,随便找个地方靠边就好。”
陆冕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听到了也仅是眼皮微微侧抬,继而便驱动了方向盘,往路边驶去。
他挑了块有树荫的地方。
车缓慢停稳,眼前的光线也变得柔和。
沪市的城郊少见车来人往,只有头顶上的高架桥不时有车轮呼啸而过,周遭一切显得冷冷清清的。
“谢谢,我下车了。”夏晰解开了安全带,“咔哒”一下轻响。
那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开关,“咔哒”,启动了某处机栝,反应过来时,陆冕已经伸出了手。
轻轻一捉,就将准备推门下车的夏晰拉了回来,她动作一顿。
“陆冕?”夏晰回头,眉毛蹙了蹙,对方却恍若未闻。
他目光缓缓下移。
手中的腕骨莹白泛光,细得不堪一握,触感温软。
无数次在梦里扑空,而现在,实实在在将她握在手中,他反倒有一种更加不真实的感觉。
“这么热的天,”陆冕垂眸看着,淡声问道,“要在路边等吗?”
“车一会儿就到了。”夏晰眨眼的频率有些凌乱,她试图缩回手,没能如愿。
“那就不差这一会儿,”他说,“坐着吧。”
话毕,他就松开了她,她犹豫了片刻,也没再动。
两个人一时无其他交流,车内余下引擎的声音,隐约夹杂窗外的蝉鸣。
夏晰说的话含了不少水分,她的“一会儿”变成五分钟,十分钟……分分秒秒在流逝,视野里就是迟迟不见她所说的那辆车的影子。
不过,成年人之间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有,不需要她解释,他也什么都没有问,只静静陪着她等。
隔了些时候才开口:“曹导的电影,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夏晰扭过头来,他继续说:“题材不错,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她听着,面色稍有迟疑,眉头又皱了皱,憋出一句解释:“是真的没有档期。”
下一秒陆冕就直视向她的眼。
“不是因为我在,对吗?”他那样坦然地问道,令人猝不及防。
“……不是。”夏晰停顿半秒,说。
其实她不擅长说谎,陆冕默然将视线挪动了一寸,声色不动。
夏晰有一个小小的习惯,她紧张的时候,耳朵会不自觉耸动,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真的?”他移开眼,好让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夏晰则若无其事说着:“不至于,没到那个地步。”
她说完,看见他唇边噙起了一丝笑意,漂亮的星眸弯成月,但也只转瞬,又变回了清冷的星。
“哪个地步?”陆冕问。
“我不讨厌你,陆冕。”夏晰转过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陆冕安安静静地听,她没看他,并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咬了咬唇,又补充道:“不过也只是不讨厌而已。”
这句话出口,他倒是又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微不可闻。
她无意识地跟着一起降低了音量:“我们两个,还是少点来往比较好。”
眼尾余光中,陆冕点了点头。
听她说这样的话,很难说不伤感,然而这几年来,快乐早已成为奢侈品,悲哀才是日夜相伴的存在,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的痛苦。
也许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已是命运给予的眷顾,只可惜时间太短暂。
“车来了,我走了。”夏晰摁掉手机的来电,推门下车,动作利落。
陆冕从后视镜里目送她,直到那辆载着她的车也一并不见,才踩下了油门。
她已经走得太远,他不能再一直留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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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疾驰掠过一片低矮的工厂,驶上通往宁市的跨城高速。
夏晰放低了座椅,仰面躺下,睡了半个晚上,又加大半白天,她并无困意,仅仅感觉有点累。
“吃了吗?”小助理从前排探头探脑,示意她座位旁有从酒店打包好的餐点。
“不饿。”夏晰摇头,想了想,起身伸手,“让我看看行程表。”
她近日处于拍戏的空档期,上一部拍完不久,下一部即将进组。
可是也基本没什么休息的时间,被一些零零碎碎的通告安排得满当当,只在昨晚寻了个间隙让自己小小放纵了一下。
夏晰翻动着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小记事本,目光不经意在某处定格。
“这是谁接的活动?”
小助理探头来看时不免紧张,夏晰窄长的手指头点在其中一行字上,那是时尚杂志《itgirl》为庆祝创刊四十周年的主题晚宴。
“是我,有……有问题吗?”小助理咽了一口口水。
贺君怡近来在休产假,各种工作事无巨细地都交接了下来,她作为新上岗的助理,丝毫不敢怠慢,把前辈列的条条框框和各种小要点都背得滚瓜烂熟。
譬如有关《itgirl》这本杂志。
按往年惯例,她们双方一直都有定期合作,今年上了开年封不说,前段时间还收到了杂志方送的香水套盒,这么重要的整数周年庆典自然是不能缺席。
按照贺君怡的话来说就是——“肯定要接呀。”
而夏晰静了几秒,也回答了她:“没有问题。”
小助理顿时如释重负,她就知道,自己明明都是按照交代去做的。
然而有些事情完全无法让人预料,夏晰望了眼窗外,略有触动地笑笑,便没再说什么。
行程表上备注的活动场地,竟是她曾经住了七年的那套山脚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