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了个头,便接连有圈内人跟进大放猛料。
“你们都知道蒋家公子有东霆、南霆、北霆……有没有想过怎么就西霆一直默默无闻?因为陆冕就是蒋西霆。”
“卧槽,楼上都说了什么?请深扒!”
“别看蒋静儒这些年跟播种机似的没点节操,其实他在遇到汤笛之前是个很专情的人,跟早逝的原配夫人相当恩爱,我舅舅早年给他们家开过车,听说这个我惊了。”
“老蒋当年求婚的钻戒可是24克拉的鸽子蛋,汤笛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拒绝了,而且那还是在电视台直播现场,没有给一点面子,这得有多大的仇才能做得出来?”
“意思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得怪汤笛咯?”
“好像这里面有一个大误会,是现任蒋夫人在暗中捣鬼,要不然蒋的情妇怎么一个个都气焰嚣张,每次跟正房正面刚的时候,只要一提汤笛,对方立马安静如鸡。”
“汤笛就是实打实的白月光啊,在蒋董事长心目中绝对是个特殊的存在,她牛逼之处就在于怀着孩子还另找人嫁了,这是要让他一辈子都不得安宁的节奏。”
“立帖为证,一个月内蒋家就要发表公开声明,正式承认陆冕的身份。”
八卦一旦深入探究,发展便不再受控制。
所谓上流阶层,平日里总带着股虚无缥缈的神秘感,当他们的种种复杂纠葛被逐一抽丝剥茧,摊开到公众面前供人消遣的时候,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看得津津有味。
一整场瓜吃下来,大家纷纷表示:“我靠,这有钱人的爱恨情仇比电视剧精彩。”
“所以现在就是坐等影帝继承巨额财产吗……”
微博上传得沸沸扬扬,夏晰只略略扫了几眼,就把手机还给了贺君怡,人也下了床。
贺君怡狐疑地跟着她一路走出了门外,看到她站在一排空荡荡的座椅前,若有所思。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夏晰问。
见贺君怡莫名其妙地摇头,她释然地笑笑,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哪里值得那个人不顾一切坚持留在这儿。
涉及到最敬爱的父亲,最重要的家产,他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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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国际医疗中心,门前的记者人山人海,据说蒋静儒养病的地方就在这里。
只可惜国医中的安保系统相当给力,正门戒备森严,没有通行许可,任何人都找不着靠近一步的机会。
记者们也只有一边在外蹲守着机会,一边不遗余力地在直播中向嗷嗷待哺的吃瓜群众们渲染,这国医中的天价消费水平,与相当可观的高等医疗资源。
高楼之上,陆冕关窗之前往下看了一眼。那群人密密麻麻攒动,像极了一只一只小小的蚂蚁,微不足道,却莫名令人内心涌起悲悯。他望了有一会儿,才转过身,望向坐于病床上的老人。
蒋静儒是真的衰老了,肉眼可见的白发增多,皮肤干瘪。
相比从前的城府深重,喜怒不形于色,他变得频繁情绪波动,也容易脆弱。
“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他很慌张,像个被冤枉了的孩子,又愤怒又委屈地为自己辩解,“你知道我一直很疼小晰。”
“我知道。”陆冕点头,然后便静立不语,他嘴角挂着的哂然或许刺痛了蒋静儒,对方张口就叫:“张特助!张特助!”
那特助闻声赶到,疑惑见于先前还开心地期盼着儿子的老先生,这一秒如此大动肝火的样子。
还以为是父子俩又闹起了争执,然而蒋静儒一开口就是咬牙切齿:“去把夫人叫过来。”
“……是。”张特助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带着股困惑退出去。
另一边,陆冕抬手看了眼表:“我先走了。”
“陆冕,”蒋静儒却叫住他,眼神中有些无措,“再给爸爸一点时间,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说。”
“改天吧,”陆冕的脚步没有停,“夏晰那里我还是放不下。”
他刚把门推开一点弧度,蒋静儒的声音从头顶急促掠过:“张特助!那个女人呢?”老人家气急败坏地催促。
“通知到了,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张特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地探身来回话,忽听身旁本欲离开的男人哂了一声,转回身来。
“父亲你不必这样,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至于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是你的事。”陆冕目光凉凉地直视着病床上乱了阵脚的老人,“之后我也有我的处理方式,不劳烦你费心。”
他说完就要扬长而去,正当头迎上一直守在门外的蒋南霆,后者见到他,眼神倏地一凛。
然后,沉默地退到一旁,为他让开了道。
“蒋夫人应该是为了南少的前途才对夏小姐……”姜助理随着陆冕走远后,感慨了半句,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合适,最后只叹着道,“实在是南少做的那些事,太糊涂了。”
陆冕未答,对面正有人遥遥走来,在相隔不远处顿住,投来优雅的职业性微笑:“陆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那赫然是负责蒋静儒病情的主治医生,在陆冕回应之前,姜助理代替他颔首致意:“叶主任。”
叶医生点点头,虽然对陆冕的冷淡稍感诧异,但还是不着痕迹地笑着,继续往她要去的方向前行。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冕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
“叶医生,已经结婚了?”
“……对呀。”叶医生本能地回答,转过身顺手就扬起了自己的左手,欣然向他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
她目视着这个心思难以捉摸的男人,同时也感到很不解,猜不透他为什么忽然会问起这个。
“陆先生这么问,是有什么深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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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冕回到夏晰所在的医院时,她已经办理完了出院手续,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要与檀丽一起回家。
“天已经不冷了,妈妈。”夏晰无奈地道,但还是低下了头,由着母亲给自己裹上围巾,那细针脚的毛线又软又糯,暖暖地将她呵护着,一如檀丽随之牵过来的手。
她们就在如此温柔的氛围下等着电梯来,没想到门开后,陆冕会出现在面前。
而对方似乎也没想过她们会这么快出院,一打上照面,整个人明显错愕了一下,回复镇定后才道了声:“檀姨,夏晰。”
“你怎么来了?”檀丽原本还为他的离开松了口气,不想会在这个时候折回来,她感到一阵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陆冕的表情也是惶惶失怔:“我……”他闪烁的视线投向夏晰,分外迷惘,“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这副模样,不会让人把他,与半小时前在国医中病房里对着蒋静儒连番质问的那位,联系到一起。
夏晰看看他,没答话。
“妈,”她伸手按住正要自动关上的门,朝檀丽扬了扬下巴,“你先去楼下等我。”
檀丽离开时愁容满面,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步入电梯,先一步下了楼。
在那扇门合上后,夏晰转向了陆冕,平淡地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需要担心。”
陆冕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笼罩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看得痴痴的。
“外面风头这么紧,记者都在等着挖你的新闻,你最好离我远点。”夏晰看了他苦笑。
他却恍若未闻。
一双温顺得近乎被驯服了的漆黑眸子,恋恋不舍地追随着她的眼睛:“可不可以让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人陪,”夏晰想了想,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奢望过这种东西了,谁又需要呢,“我自己,也能很好。”
陆冕垂下了脑袋,声音被歉疚浸没:“对不起,以前的事我非常抱歉。”
夏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她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拉锯战,没意思,没意义。
“想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吗?”她索性直接发问,然而立刻就被自己的这个问题逗乐了。
陆冕则茫然地看着她,他已分不清她说话的边界,是开玩笑,还是带几分真意,他不敢肯定。
他唯有将自己的姿态压到极低:“我不奢望别的,我只想……”
“说你爱我。”夏晰冷不丁地截断了他的话。
“什么?”陆冕在那刻恍惚不已,不明白为什么道路忽然柳暗花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事实当然不会有这么简单。
夏晰走过来,无畏地靠近,朝他仰起了脸,补足下半句话,“爱到不行的那种。”
她目中似有蛊惑,引诱着人想要就此沦陷,却很快就被她接连而来的话语惊醒。
“说你离不开我,”夏晰一句接着一句,明明是女性细软柔弱的嗓音,却带着咄咄逼人的震慑力,“为了我可以去死,愿意为我放弃一切。”
“包括你的事业,前途,甚至你的父亲,还有从今往后的自由。”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声声清冷,一字一句,把这些筹码尽数摆上台面。
末了,逼他下注——“你可以做到吗?”
“夏晰……”陆冕不可置信地消化着这一番话。
“我是认真的,”夏晰的眼神幽幽,如同彻夜燃烧不休的篝火,“你现在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