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来势汹汹,夏晰的肩胛骨尚有被墙壁冲撞的钝痛,本能一松口,就被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再无抵抗的可能。
她反应过来后就是挣扎。
拳脚并用,胡乱踢打出去,各种只要还能使得出力的动作,一股脑儿都招呼到男人的身上。
却无济于事。
陆冕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得专注而动情,任由她徒劳地张牙舞爪,丝毫不受影响。
夏晰的那些动作,就像是尽数给了铁板,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
过了好久,才漫不经心一挡,将她的两手握起来,先后钉在墙上,不费吹灰之力扣押住——他制服她,不过像掐住一只小猫的后颈一样轻松。
多年的恋人关系也让人分外熟悉彼此的每一个反应,陆冕极尽了缠绵地吻着,将重重的渴望尽数喂出,感觉到手下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吻得愈加深沉。
夏晰闭上了眼睛。
铁锈的味道自齿间破出,在彼此的口腔蔓延开来。
陆冕呼吸重了几分,下意识将人松开,脱力的瞬间,她一个耳光就甩了上去。
“啪!”
极其清脆的声音,响在空空的走廊里,隐约还带有回声,听起来力道十足。
夏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右手还处于在半空中僵悬的状态,迟迟想不起放下来。
她狠狠地瞪着陆冕,他好像被打蒙了,胸口起伏着,手指慢慢抬起,攀上嘴唇抹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很快又被深深的执迷不悟取代。
眼看着他还要上前,夏晰不带犹豫地又送出了一巴掌,“啪!”
回音再来一次,这回可要真切得多,她打得比之前更重,就是要让他彻底清醒。
陆冕的脚步僵滞在原地,他的脸往一旁偏着,瞳孔一点一点收紧,仿佛能看到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你喝多了。”夏晰毫无惧色地直视着那双眼,一扭身从他身边擦过,大步流星走出几步,再匆匆跑开。
迎面而来的卓凡被撞得一个踉跄,冲着那个一溜烟远去的背影“哎”了一声,无果才转过来,望向陆冕,多少琢磨出了一丝不对的苗头。
“刚才那个是夏小姐吗?”他狐疑地走过去,低头瞥到男人裤腿上凌乱的鞋印,骤然就倒抽出一口凉气。
“你做了什么??”
没有回答,陆冕面色冷冷地抬手理了理领带,往回走。
刚去拿打火机的詹小小也在这个时候折了回来,兴冲冲地把东西举着送上:“陆先……生?”
后半截尾音弱下去,被他径自撇在了身后。她不知所措地瞄了眼卓凡,对方也没看她,急急追着人去了。
包间里酒过三巡,众人大多喝得醉醺醺,陆冕回到席间坐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唯独肖航顶着张熏红的脸,迷迷糊糊看了看他,傻乐着把果盘转过来:“哥,上火了呀?多吃点水果。”
陆冕侧头,从桌上的手机屏幕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张线条锋利的嘴唇上,突兀横着一道渗血的裂口。
“陆先生。”同一时间,高导的声音也幽幽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搭上了陆冕的脖子,勾住。
他微微皱眉,听见那男人神志不甚清醒地道:“感谢感谢,这回真的感谢你,这么忙还抽空过来。这个节目多亏有你,真的,真的是……”
高导顶着酒意,舌头都大了起来,含含糊糊咕噜了半天。
“还有夏晰,也让我意外得很,这个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他自顾自地叨咕着,目光一路搜寻过去,却扑了个空。
“夏晰人呢?”
-
“你人呢?”贺君怡走出包间,给夏晰打了个电话。
说是要出去上厕所,这一晃快半个钟头过去,都没有见人回来,连导演都问了,她不免感到担心。
“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了。”电话那头,夏晰声音淡淡的,却莫名让人觉得消沉,“对不起君怡姐,忘了跟你说一声。”
“不舒服?”贺君怡听来呆了一下,关切道,“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耳边沉默了一会儿。
再出声时依旧是轻描淡写:“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噢……”贺君怡把脑袋点点。
夏晰会说一个“累”字,实属难得,可见是真的累了吧,这些天来确实辛苦了她。
贺君怡也就不多问:“那你好好休息,我来跟导演说。”
水珠自发梢滴落,沿着脖子淌下来,夏晰放下手机,抓起毛巾一端,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她刚从浴室里洗过澡出来,纤细的手腕抬起,被手指勒出的红痕还隐约可见,带出一阵火辣辣的疼,她静静看了看。
转而回到镜子前,又重新洗了一遍手。
“妈妈。”再晚些时候,寂静的房间中,腾升出一个单薄的声音。
“夏宝?”檀丽接到电话,略略意外了一下,“怎么啦?”
纪城的夜景比宁市来得壮丽,夏晰站在窗前举目望去,星星点点遍布绚烂的虹光,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没事,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她眼望着夜色,问,“妈妈,你在干嘛?”
“我呀,”檀丽笑着顿了顿,“我在和朋友跳舞。”
“跳舞。”夏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和苗苗阿姨吗?”她说的是母亲的好闺蜜,大概就相当于她和林答那样的关系。
“是呀,”檀丽脚下似在走动,隔了几秒,那边果然传出一阵柔和的钢琴声,“听到了吗?宝宝。”
“嗯。”夏晰轻轻地应着。
“嗯。”檀丽也说,她的声音柔柔糯糯的,“对了夏宝。”
“妈妈今天学了烤饼干。”她说着又发出动听的笑声来,“是不是好厉害?”
那声音里透露着小小的雀跃,连带夏晰也受到感染,跟着笑了一下:“真厉害。”
“等你回来了,我烤给你吃。”檀丽说。
“好呀。”夏晰说。
她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纱帘,转过身:“我要睡了,妈妈,你别玩得太晚。”
“晚安,”檀丽道,不忘添上那句,“爱你,夏宝。”
夏晰忽然就笑得好开心。
她关了灯睡下,感觉自己那颗刚才还乱着的心脏,又找回安放的地方了。
-
有人进了梦乡,而有人才刚刚从饭局中离开。
卓凡与节目组一干人来来回回客套完毕,总算是上了车,却不能立刻享受应酬完毕的清静。
他频频抬头从后视镜暗暗观察那个坐在后排的男人,酝酿了一时半刻,才试探着回头关心道:“没事吧?”
陆冕靠着椅背,目光冷淡而木然地放在某处,一动不动。
虽然他这副模样平时也见得不少,卓凡还是心有惴惴,搭讪着从旁拿起瓶水:“要不要喝点儿?”
谢天谢地,陆冕很正常地接了过去,拧了盖。
车平稳地开着,卓凡也稍微安稳了些,回过头去看看手机短信,忽地听到低低的一声“嘶——”。
瓶口接触到了陆冕唇上的那处伤,他猝不及防吃痛,回过神来,用一种很茫然的眼神从手机前置里看自己的伤口。
夏晰咬上来的那会儿,他倒并没有感觉出她下口有这么重。陆冕手指按着太阳穴,恍恍惚惚回想。
这一幕被卓凡看在眼里,老脸一红。
……这都做了什么,怪激烈的。
但愿不会影响明天拍戏,找化妆师多上点遮瑕,应该能盖得住。
“你也别太担心,”想完他就又去安慰陆冕,告诉他自己刚收到的消息,“蒋南霆刚才已经坐上回宁市的飞机了。”
顿一下,接着再道:“他英国那边的生意出了大问题,没那么容易说放就放的。”
“废物一个。”就听陆冕冷着声说。
卓凡一时被这句话音里的寒气略略冻到,他还有下一句更凉:“就这么点本事,也配跟我抢。”
陆冕说完就喝水,表情一度因伤口痛得扭曲,也因而显得阴森可怖。
卓凡一句话也没敢回。
“早点休息吧。”辗转着回到了酒店,他把人送到房间门口,知趣地消失。
明早还要赶去片场,他也赶紧回房,洗洗就睡了。
忙活一整天,照理说应该会睡得很沉才对,夜半三更时分,卓凡却总觉得有风声在耳边呼来啸去,扰人清梦。
眼一睁惊醒过来,看到的就是窗帘在床前飘摆着,原来回来得匆忙,阳台的门忘了关。
卓凡揉着眼下了床,走过去。
他伸手去捞那扇大开的格子门,半天没捞着,一阵叮咚叮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在这时从外面传过来。
“哇哦——”卓凡一探身吓了一大跳,人也清醒了不少。
隔壁房间的阳台上,他的艺人正在那儿独自站着,手里握着只怀表,定定地看得出神。这副景象看来怪是诡异,又莫名有种独特的意境感。
“叮咚叮咚叮咚叮……”清脆的弦音又一次传来,原来是那只怀表在响。
夜风吹拂,并不温暖地穿透睡衣,卓凡上阳台时不免有些哆嗦。
“你干嘛呢?”他隔空就喊了声,陆冕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漠然把他收进视线里。
然后回答了他的话。
“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