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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悄无声息来到无妄身旁,他却浑然未觉。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拨开挡在身前的荆棘,手心手背上都被刺刮得鲜血淋漓,他却只僵硬麻木地往前走。

隔得近了,褒姒才发现他左半边脸上的伤痕甚至已经有些许腐烂,皮肉往外翻卷,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白森森的颧骨。

她眉心紧紧蹙在一起,伸手想去拉无妄,却被他一个反手拍过来。若不是她躲闪及时,恐怕还得受点伤。

无妄呼吸粗重,浑身滚烫,又意识不清醒,褒姒无奈之下只能一个手刀砍在他后脖颈那儿,将他敲晕。

褒姒本欲抱着无妄随便就近找一处山洞,给他仔细检查一下伤势,目光触及他脸上狰狞的伤口时,她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索性将他带去她醒来的那个山谷。

那片两色湖泊灵力充沛,且山谷中遍地是珍奇药草,就算要替他疗伤也更方便。

一刻钟后,褒姒带着无妄来到那如一面镜子一样光滑又高耸险峻的山崖前。

她抱着昏睡的无妄一步步往山壁走去。

若此时有人在附近,定能看见一位着红裙、婀娜多姿的女子手中不知抱着什么义无反顾冲向山壁。

那悍不畏死的姿态,那迅捷的速度,让人似乎已经能在脑海中想象到这女子撞到山壁上时的惨烈情景,定然是血肉模糊。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在褒姒与无妄触碰到光滑山壁那一瞬间,四周隐秘阵法一闪,山壁荡起如水波般的涟漪,那一霎那结界被触动,透过逐渐透明的山壁甚至能隐约看见山壁遮掩后百花齐放的安然美景。

可惜这种美景在褒姒消失在山壁前后只瞬间便消失不见,仿若一场瑰丽的幻觉。

褒姒将无妄剥干净,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密布在本来光滑紧致的肌肤上,她简直对那将无妄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

将无妄轻轻放置在湖泊一角,任他被湖水包裹,只留出个光溜溜的脑袋,她才仔细替他把了把脉。

这一把脉,连褒姒都忍不住对无妄生出些许敬佩之情,他体内气息紊乱,暴动的灵力在四肢百骸乱窜,奇经八脉都不同程度被损毁。

最严重的是他的丹田。本来宽广如湖泊的丹田此时被一蓬幽蓝近黑的毒雾包裹着,丹田外延已经被那蓬毒雾腐蚀的不成样。

而越往丹田中心探去,就越艰难,那处毒雾甚至已经隐隐结成一团,里面若隐若现一颗如种子般的小圆珠,高悬在丹田上方,释放出的阴冷气息让她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毒雾毒性之强,堪比一个飞升期大能的全力一击,换句话说,无妄能撑到现在还没陨落真不知是有多幸运。

之前沐辰给碧霞下的毒素和无妄体内的比起来,无异于小巫见大巫,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但即使现在无妄还一息尚存,却也饱受毒雾在体内肆虐破坏的痛楚,他虽然撑着逃了出来,却也只是强弩之末。

看着那似乎有自己意识,不时化作丝丝缕缕毒丝线顺着灵力在无妄脉络中游曳的毒雾,褒姒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山谷中的月亮比谷外皎洁明亮,许是因为它低垂着离地面极近的缘故。

透过明亮的月色,褒姒抬起无妄下颌,凑近去仔细打量他脸上的伤痕。他左脸颊上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利物所伤,但伤口边缘的裂口却不整齐。

褒姒浇起湖泊水替他把脸上的污渍擦洗干净,就发现脸上那伤口边沿有锯齿一般细小的褶皱。

这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抓出来的。

从无妄靠坐在湖泊时,湖泊中汇聚的精纯灵力就如干涸的鱼儿见到水源一般,一股脑透过肌理皮肤往他筋骨中涌去。

这些灵力在经脉中游走,一点点修复着他爆裂的经脉与五脏六腑,却在下一刻又被那毒雾凝结的毒丝腐蚀破坏,如此不停展开拉锯战。

无妄的身体似乎成了这股灵力与那蓬毒雾的战场,你来我往交锋激烈,灵力源源不断流入他身体壮大那股灵力,却始终不能靠近丹田半分。

而那蓬毒雾虽然就只有丹田四周那拳头大小,却牢牢占据丹田不放,丹田中的灵力早已干涸,此时被毒雾盘踞在那,由于没有灵力加以抵制毒雾的侵蚀,被毒雾肆无忌惮损毁腐蚀。

无妄承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争斗,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痛不欲生。他搭在湖泊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在肌肤上蔓延。

无妄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被太阳晒到的苍白,却不显得孱弱,此时一股股青筋凸起在皮肤上,如游走的蛇,时隐时现。

他无意识中紧咬牙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左脸细长深刻的伤口因为他的咬牙挣扎被崩裂开,鲜血争先恐后涌出,顷刻染红半张脸,顺着下颌滴答滴答落入湖泊,溅起朵朵血花。

浸泡在湖泊中的躯体上那或深或浅的伤口,也纷纷被崩开,他所在这碧绿的半面湖泊以他为中心,鲜红的血液在水中散开,混杂着碧绿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

本来在湖泊不远处采摘药草的褒姒嗅着扑鼻而来浓郁的血腥味,忙小跑过来。

看到无妄这惊人的惨状,她也顾不得慢慢给他炼药一点点拔除他丹田处顽固的毒了。她倒是有那个时间慢慢来,但无妄却快撑不住了。

他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在刚刚那一番挣扎后,逐渐冷静下来,呼吸和缓,面容沉静安详。

却是这一副似乎有好转的模样,让褒姒神色越来越严肃,她甚至顾不得手中还捏着的高阶药草,一个箭步冲到湖泊旁,半跪在松软草地上,掐住无妄下颌将他的头转到她这一侧。

她的手心不知何时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冒出,褒姒直接将流血的手放置在无妄唇畔,任血液流入他紧闭的唇缝。

但无妄此时面如死灰,呼吸看似绵长却几不可闻,分明是濒死之相。这血液根本喂不进他口中。

褒姒使劲掐他的两腮依然无济于事,她咬了咬唇瓣,索性将手凑到自己唇边,大口啜饮,再低头吻上无妄冰凉僵硬的唇瓣。

腥甜的血液从两人接触的唇间过渡,她撬开他的牙关,努力将血液喂给他,流血的手不知何时浸入湖泊,等褒姒抬起头来时伤口已经止了血。

她眉眼不动,以手做刃又在那愈合的手掌间划开一道口子,偏头喝了一大口血,继续以口渡血给无妄。

如此喂了好几次,无妄的气息才逐渐稳定下来。

褒姒将他的脑袋放在她腿上,纤长的食指怜惜地在他左脸上摩挲,一点点替他将干涸的血渍抠去。

“唉,也不知道你这毒要何时才能彻底拔除。”

她探入神识,又仔细替他查探一番体内情况,见那盘踞在丹田处的毒雾因为她的血液而隐隐散开,细如发丝的灵力丝缕从那散开的缝隙中流入丹田,她这才松了口气。

碧瞳虎属阳性,其血液不止能帮助修士进阶,更能抵御克制世间一切妖邪之物,如无妄丹田处阴冷的毒雾。

褒姒有一下没一下地掬起湖水浇在无妄脸上,脖颈上,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看着湖水从他光洁的脑袋上流下,又有细小的水珠停在戒疤上。

“小和尚啊小和尚,平日里看你沉稳聪慧,这一次怎么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呀,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现在就真的要去见你那佛祖去咯。”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喃喃自语:“可惜那毒雾实在顽强,我又不能用蛮力像适才给那碧霞解毒一般直接给你逼出来,怕伤到你那脆弱不堪的丹田。唉,真是烦人。”

她敛眉思考无妄丹田处被毒雾包裹住的小珠子究竟是什么,时间如她掬在手心的湖水一样,不知不觉就流掉了。

翌日。

褒姒双目放空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没注意到躺在她腿上的无妄翩长的睫毛眨了眨,晨曦半遮半掩在浅灰的天际透出,洒在他脸上,在眼窝处映出一片阴影。

意识逐渐恢复的无妄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谬的梦,让他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梦中他在一处山洞中与一条金蟒狭路相逢,斗得不可开交。可就在他披着一身伤痕终于将念珠打进金蟒七寸时,从它口中吐出的妖丹趁他不备窜入他的丹田,下一刻一阵冰寒刺骨的感觉袭遍全身,让他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竟然看到了阿姒。阿姒一步步向他走来,风情万种,细腰款摆,她掀起裙摆坐到他怀中,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可这次却又有所不同。阿姒噙着惑人的笑,素指轻扬,剥去他的僧袍,又褪尽自己的衣衫,露出她娇嫩白皙的肌肤。

她靠在他怀中,呵气如兰,在他怀中巧笑颜开,在他身下层层绽放。

而他就像三年前所不齿的裴煜一般,拉着阿姒在那空无一人的洞中做尽了一切触犯戒律清规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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