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一直都是严厉不近人情的,是个固执的老头子……渝鑫知道,在淼淼和老二的眼里,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事实上,渝鑫见过老头子的另一面,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老头子……其实也没这么固执。
也许两个弟弟是没有印象的,但渝鑫记得很清楚,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小的时候,妈妈总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哪怕是他淘气闯祸了,妈妈也会护着自己。
“你呀……老婆,你总这么护着鑫鑫也不是个事儿,这些乐器,他迟早是要学的,拖越久对他来说只会越困难。”
“可鑫鑫真的不喜欢啊!”年轻美丽的渝妈妈叹了口气,她知道老公执着的是什么,她也觉得很愧对老公,可她更不希望看到儿子因为本不该承受的压力而不开心。
如果鑫鑫真的喜欢乐器,她的愧疚感可能会少一些,可明显的,儿子一点都不喜欢。
“老公,我们再生一个吧?”
“啊?”渝爸爸一时没反应过来,渝妈妈突然要生二胎是什么操作。
“我们再生一个,鑫鑫不喜欢乐器,也许二宝会喜欢呢?”
渝妈妈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婉,让渝爸爸都不忍心开口了:如果,二宝也不喜欢呢?
虽然夫妻两人心理都明白,也许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会不喜欢乐器……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可两人还是决定生二胎了,毕竟大儿子强迫了这么久,他依旧丝毫不喜欢,这个儿子,太有自己的主见了。
渝妈妈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她问渝鑫:“鑫鑫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
渝鑫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妹妹会很漂亮,像妈妈一样,温柔漂亮,而且是妹妹,爸爸也许就不会执着于逼着妹妹去学乐器了。
渝鑫其实挺早熟的,他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并不希望妹妹再来一次。
渝鑫的想象,只实现了开头,结尾却完全不一样。
他的“妹妹”很漂亮,像妈妈一样漂亮,却也只继承了妈妈的美貌,至于温柔,那是半分没有的……甚至在某一天一起洗澡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妹妹”竟然也有小弟弟?
渝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的“妹妹”不可能和我一样有小弟弟?
出于某种心理,渝鑫去拽了一下“妹妹”的小弟弟,然后……他就被打了……而且还是长时间的。
渝鑫抹了一把辛酸泪,老二可真暴力啊,追着他打了那么多年……
好吧,他承认,其实,因为当初不敢置信,他拽得有点用力……
从此以后,渝鑫和自己的二弟,两人相互看着都十分的不顺眼,就想两个冤家对头一般,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当然……除了渝森还小的那两年,后面基本上渝鑫都是处于挨打的状态。
可就算打不过,渝鑫还总是要去撩拨一下自己的弟弟,然后……就又被揍了。
毫无意外的,渝森对乐器,也丝毫不感兴趣。更甚至于,大概是从小揍哥哥揍出了经验,渝森从小就很喜欢跟人你打架,连文静都算不上。让他坐下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练习乐器,那跟直接说要他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渝妈妈提议再生一个的时候,渝爸爸犹豫了,他是爱渝妈妈的,也不想老婆在为了自己受苦了。
生孩子,很痛的。而老婆的身体,并不算很好。
“可是那两个孩子,你就算再怎么逼他们,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如果不是因为愧疚,自觉对不起老公,其实渝妈妈是很反对逼着孩子去学乐器这件事情的,她希望自己的老公孩子都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就好。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她想的那么发展。
在渝妈妈的坚持之下,他们还是决定要三宝了。
渝妈妈又一次问渝鑫:“鑫鑫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
有了老二那么一个不讨喜的弟弟之后,渝鑫更加想要妹妹了,妹妹一定超级乖巧可爱,才不会像弟弟那么讨人厌。
“鑫鑫果然喜欢妹妹呢!”
渝妈妈笑着摸了摸渝鑫的脑袋:“其实妈妈也想要个女儿,这样也许你爸爸……会改变他的一些想法呢!”
渝妈妈知道老公是固执的,而他和儿子们的相处……这让渝妈妈有些担忧,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的话,老公和儿子们,关系会不会变得很恶劣?
肚子里的这个,连男孩女孩都无法确定,森森那个脾气……
渝妈妈看着渝鑫,将他抱在怀里:“鑫鑫,你要相信,爸爸妈妈都是爱你们的,如果有一天,爸爸错了错事,尽量原谅他好吗?”
那个时候渝鑫并不是很懂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漂亮温柔的妈妈,总是让人很难拒绝的。
“如果妈妈有一天不在了,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们,妈妈知道鑫鑫是最棒的哥哥。”
那个时候,渝鑫并不知道妈妈怎么会不在了,然而生下淼淼后,妈妈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半年后,妈妈就真的不在了。
妈妈死后,爸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也许是因为知道前面两个儿子在乐器方面都不太行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也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渝淼身上,渝淼的童年,就是无休止的学习。
三岁的时候,渝淼就开始被逼迫着学各种乐器,稍有不对就会挨骂,有时候甚至会挨打……渝爸爸大概是奉行孩子不听话打打就听话了的理念。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小儿子是不一样的,他是喜欢音乐的,只是小孩子都没什么定力和耐心,练习不了多久就想偷懒,想要玩。
一般小孩子可以这样,但在渝爸爸这里,他不允许渝淼这样。
就像渝鑫开玩笑说的那样,淼淼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在渝爸爸的心里,确实就是这样认为的,渝淼就是他的希望。
他的梦想再也无法实现了,就只能靠儿子来实现了。
这种心态很多家长都会有,渝爸爸尤为迫切。
渝爸爸向渝妈妈求婚的时候就说过,他会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奏家,这是他对渝妈妈的承诺,也是他爱的宣言。这个承诺,他哪怕用尽一生也想要实现的。
可后来,为了救差点出意外的渝妈妈,渝爸爸伤了手,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受过伤的手也总是比不上完好无损的手的,渝爸爸再也无法成为最出色的演奏家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大儿子不行,那就二儿子,二儿子也不行,那就三儿子……
渝淼是最后一个了,他不能不行!因为渝妈妈已经死了,也让渝爸爸变得更加的偏执……中年丧偶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渝鑫其实挺心疼这个弟弟的,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看到淼淼哭,后来就变成了半夜躲在被子里哭,再后来……淼淼再也不会哭了。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变得麻木了一般,时不时的发呆,眼中完全失去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活力……这让人很担忧。
渝鑫不想弟弟变成这个样子,就会想法子逗弟弟,无论用怎样的方式,只要能让弟弟恢复活力就好。
渝鑫觉得是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弟弟,所以他特意推掉了所有的工作,然后忙着老头子,偷偷带弟弟出去玩,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小裙子。
“大哥,你为什么要给淼淼买裙子啊。”
才几岁的弟弟,奶声奶气的,让渝鑫的心都萌化了,然后……他很可耻地跟弟弟编造了一个谎言。
“嘘!”渝鑫伸出食指在弟弟面前,然后看着小家伙学着自己的模样,也伸出食指嘘了一下,那模样,可爱极了。
“淼淼啊,其实哥哥一直都想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弟弟。”
看着弟弟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渝鑫再接再厉:“其实淼淼你是我妹妹,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啊!”
小奶娃娃叫出了声,然后想到大哥说的“嘘”,又赶紧捂住了嘴巴,只是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
“大哥,淼淼是女孩子吗?”小渝淼压低了声音问哥哥。
“对!”
渝鑫说得很肯定,一点都没有欺骗弟弟的罪恶感。
“可是大家都说淼淼是男孩子啊?”
小渝淼显然是不知道该相信谁,是相信大家还是相信大哥?
“那是因为淼淼女扮男装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渝鑫就想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淼淼学那么多乐器吗?就是因为女孩子要学会很多乐器,才能嫁一个好婆家,才不会被欺负。否则嫁过去之后,就会变成灰姑娘一样,淼淼的好吃的会被抢走,好看的衣服也会被抢走,他们还会把淼淼当做仆人一样,干最脏最累的活……一个不高兴,还会打淼淼的。”
“啊!淼淼不想嫁人,大哥,淼淼怕!”
小渝淼完全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对,所以淼淼一定要隐瞒住你其实是女孩子的事情,要女扮男装忍辱负重才不会被嫁出去!淼淼,辛苦你了。”
“嗯!”
当时小渝淼根本就不知道,大哥给他编造了一个怎样的谎话,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小心翼翼的,从来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身体,生怕泄露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大哥给他买的小裙子他也根本不敢穿,万一别人知道他是女孩子怎么办?他不要被嫁出去啊!
就因为小心翼翼了许久,在终于认清楚自己是男孩子之后,渝淼和二哥一起把大哥给揍了。
渝鑫经常被老二揍,但被淼淼揍还是第一次,他非常伤心。
“你伤心个毛线!当初就想骗我,我不上当你就来骗淼淼……渝鑫,你能不能要点脸!”
渝森揍起自家大哥来丝毫不手软,这货就是欠揍。不过想想淼淼竟然可以单纯到这个地步,渝森都觉得很无语,弟弟这么好骗,长大了怎么办哟?
渝森想了想,弟弟之所以会这么单纯,一定是老大养歪的,于是下手又重了几分。
“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要不是二哥扒了他裤子告诉他,他是男孩子,他还处于一种性别认知障碍中。
渝淼第一次对渝鑫出手,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动手打人。然后他觉得……二哥说得对,打人其实……挺爽的。
不过最后看到大哥的脸都被打得肿了起来,渝淼又愧疚了,他觉得自己下手有些狠了。
渝森看到弟弟那样子,摇了摇头,淼淼这样……以后出去肯定会吃亏的。
况且打渝鑫这种人,就应该将心狠手辣贯彻到底,否则这家伙……
“淼淼,大哥疼死了……”
看着故意卖惨的大哥,渝森毫不客气又上去补了一脚。
“淼淼,看到了嘛?遇到贱人坏人,就应该用最有效的方式打压!”
渝淼:……
“可是二哥,大哥不是坏人啊……”
“对,但他是贱人!”
“说谁呢!渝森!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我早揍你了。”
对于渝鑫的话,渝森只是冷笑了一下。
-
随着年龄的增长,渝鑫算是看出来了,长得最像妈妈的人,竟然是老二那个暴力狂……
明明妈妈那么温柔,老二真是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渝鑫一直diss老二长得难看,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有看到老二就想到妈妈的,因为老二会破坏妈妈在自己心目中温柔美好的形象。
渝鑫放下妈妈的照片,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大哥大哥!”
渝淼一回来就高兴地喊着自己,即使已经读高中了,渝淼依旧天真的像个小孩子。
其实渝鑫也知道,淼淼会养成这种单纯天真的个性,自己和爸爸都有责任。老头子整天关着淼淼练习练习,他似乎是想让淼淼为了乐器而活着。而自己则是因为心疼弟弟,过分的溺爱,这也让淼淼的世界单调简单到可怕,他根本就不懂那些人际关系怎么处理,更不要说算计之类复杂的事情。
“怎么了淼淼,这么高兴?”
大哥摸着渝淼的脑袋,其实弟弟高兴他也挺高兴的。
“大哥,我今天考试成绩出来,班上第一哦!”
渝淼很开心地把试卷拿给渝鑫看,然后又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今天是爸爸生日,我用奖学金定了一桌饭菜,还给爸爸买了一个礼物,再加上我的考试成绩……爸爸一定会开心的吧!我把二哥也叫过来了,我们兄弟三个一起给爸爸庆祝生日!”
“你的钱自己留着花,大哥钱多得是。”
渝鑫看着弟弟,大概淼淼是在想爸爸开心对他笑的画面吧……看着淼淼傻笑的样子,渝鑫是心疼弟弟的,淼淼……从未见过爸爸的笑容,哪怕他做得再多……
其实爸爸不笑,不是因为淼淼做得不够好,只是因为……妈妈不在了。
可这话,渝鑫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弟弟说。
“那不一样,这是我凭借自己本事得来的钱,不是大哥给的!”
渝淼有自己的坚持。
“好好好,爸爸会开心的。”
渝鑫本来想跟老头子说一下,关于淼淼的事情,结果老头子又有事,不仅放了淼淼鸽子,还嘲讽地来了一句,才只是年级第一就这么现,就不怕下次一落千丈吗?
兄弟三坐在餐厅的包厢里,渝淼当时开的是免提,爸爸说得话,兄弟三都听到了。
“你听听老头子说得都是什么话?淼淼就是他的傀儡娃娃吗?都这样了还要讨他欢心?”
渝森的脾气比较爆,渝爸爸的话他根本听都听不下去,要不是渝淼拦着,他直接就要在电话里骂人了。
“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意愿,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们这几个儿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你够了!在淼淼面前说这些干嘛?”
渝鑫和老二吵架的时候,总不在淼淼面前,也许他们都想守住弟弟心中的那一片纯净吧。
“够了!别自欺欺人了!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带着淼淼一起离家出走!不反抗老头子的后果是什么,你看看淼淼现在这个样子……越来越没有自我了!我真怀疑再过几年见到他,老头子叫他去死他都不会反抗……”
渝森转过身,抓住渝淼的胳膊,眼睛盯着他:“淼淼,你到底喜欢什么?你真的喜欢老头子给你安排的这条道路吗?”
“我……”
渝淼的表情很茫然,那个时候,也许他也不确定,他到底喜欢什么。
直到淼淼彻底失踪之后,渝鑫才意识到,他养弟弟,似乎真的哪个环节出错了。原本他以为他能给弟弟最好的,但即使物质条件给得再好,淼淼也一直都是不开心的,整天被逼迫着,活在爸爸的阴影之下。
渝鑫临死前,当孔筱雅告诉他,关于她对淼淼所做的事情之后,渝淼心里有两个大遗憾,一个是没能把这个女人给惩治了为弟弟报仇,还有一个就是,这辈子,他都没能让淼淼幸福,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一定,要让弟弟生活得无忧无虑。
当渝鑫再次睁开眼……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人全都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而且被迫又一次回到了小孩子时候的模样。
渝鑫觉得……这个世界,无聊至极。
直到有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某个疑似弟弟,和弟弟有着一模一样名字的少年,渝鑫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写了大哥篇,因为最开始的一些事情,关于爸爸妈妈的,二哥也是不知道的……下次写大哥鱼苗死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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