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陆谨言先转身唤了一声。
千瞒万瞒,没想到长公主自己来了。
宣平侯反应过来,连忙跨步上前,扶着长公主。
“夫人,今日醒的有些早。”
长公主眉眼一横,“不早,难道等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事吗?”
说着长公主盯着陆谨言,声音难得的带着上位者的冷硬,“谨言,你今日老实跟我讲,你为何要入宫?”
宣平侯劝道:“夫人,你别吓到谨言了。”
陆谨言此时反而镇定下来,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从来便不是一个经不了风浪之人,只不过是因为身为爱护她的人不愿意她操心罢了。
她上前一步,平静的将多日来的所有事全部说了出来。
长公主听过之后比料想的还要冷静,她长长一叹,“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陆谨言不明白长公主这话是何意,却见她从袖里拿出一枚宫牌。
“拿着这个,进宫不会有人阻拦你。”
陆谨言接了过来,“谢谢娘。”
长公主却摇头,“谨言辛苦你了。”
“能帮到阿婵一点,我便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一怔,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陆谨言不再耽搁,赶紧带着冬青进宫。
这一次入宫,陆谨言明显感觉到宫里守卫森严不少,不光各处宫门有人盘查,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巡逻。
这种情况还能有刺客,那只能说那刺客本就来自宫里。
与此同时,身处坤宁宫的司马毅也得知了陆谨言进宫的消息。他想了想,派一名宫女进到产房里告诉郭婵这个消息。
郭婵拧着眉听着宫女的话,产房里,与之几步之遥的张皇后痛苦的叫喊声难以忽略。
因为动了胎气,张皇后早产了,这无疑让本就混乱的情况更加容易出现漏洞。至于郭婵为何会在产房里,自然是因为她根本不信宫中的人。
刺杀张皇后被抓的宫女已经确定是洗衣房的人,不过那名宫女嘴硬的很,至今没有招认出幕后之人。
郭婵担心凶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亲自进了产房保护张皇后和她腹中孩儿。
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万分的张皇后,两个稳婆在旁奋力替张皇后顺产,郭婵有一丝犹豫,陆谨言此时入宫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思来想去,郭婵只好让那宫女回禀司马毅让人带陆谨言到坤宁宫。
陆谨言却是没想到会在坤宁宫门口碰到凌齐。
凌齐显然也没想到会看到她,愣了许久。
见状,陆谨言先出声道:“凌将军,许久不见。”
凌齐愣愣点了点头,“见过侯爷。”
二人纵使往日有着阴差阳错的缘分,但说到底终究谁也不曾了解过谁,一时无话。但在陆谨言眼里,凌齐一直算不上一个坏人。
她忍不住提醒道:“在下听闻凌将军能力出众,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再次光耀将军府的门楣,凌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为凌将军感到骄傲。”
听见这话,凌齐感到从脚底生出的寒冷片刻侵入他的身体各处,动弹不得。
陆谨言见他不开口,又轻声道:“凌将军,你说是吗?我想凌老将军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为将军府传宗接代,重振门楣。”
凌齐今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字字诛心,他苦笑着,沉声道:“有些路,身不由己。不过多谢侯爷提点。”
见状,陆谨言心底一沉,凌齐一定知道内情。
二人各自为营,陆谨言不再多说,侧身进了坤宁宫。
“陆谨言见过皇上。”
司马毅抬手让她起来。
“多谢皇上。”起身后,陆谨言这才向一旁的赵来仪行了一礼,“见过昭仪娘娘。”
赵来仪在此她根本不意外,且自她从宣她的小太监口中得知张皇后正在生产,便心生一计。而这一计,还需她赵来仪来配合。
赵来仪点了点头,“侯爷此时入宫不知为何?”
陆谨言想到赵来仪此时或许根本是作戏,她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道:“说起来怕娘娘笑话,阿婵她久不回府,我实在担心,这才借了娘的宫牌入宫瞧瞧。”
司马毅诧异的看了陆谨言一眼,陆谨言并未发觉,因她一直注意着赵来仪。自她说完后,赵来仪的眼神便有些冷意以及敌视。
这时,有宫女端着血水出来,郭婵也出现在门口。
陆谨言一喜,碍于有人在旁,无法言语,二人只好目光交汇。在外人眼里,这无疑是双目传情。
这时,郭婵注意到陆谨言垂下的右手一直指着在她旁边的冬青,立即明白她意有所指。
“冬青,你进来与我一道保护皇后娘娘。”
冬青道了声是,然后在众目睽睽中进了产房。
赵来仪奇怪的看了陆谨言一眼,眼底神色不明。
冬青进到产房,紧跟着郭婵到了一旁一个既能看到张皇后又能避开众人的角落。
郭婵一边注意着张皇后的情形,一边问冬青,“谨言是为何进宫?”
冬青从袖子里拿出先前陆谨言写的信递给郭婵。
郭婵疑惑的接过,让冬青注意着产房的动静,自己则是认真看信。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她恰好将信看完,心中难掩震惊。
稳婆将张皇后的孩子包裹好,笑道:“郡主,皇后娘娘生了!恭喜皇后娘娘喜得一位公主!”
张皇后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是公主?她不是应该怀得是皇子才对吗?!
郭婵也有些不解,她娘明明说过这一胎一定会是一个男胎,怎么变成了公主。
虽然力竭,张皇后仍旧撑着坐了起来想要自己确认。虽然还是有些脏污,但张皇后此时根本不在意,她直接掀开了包裹着孩子的被子,的确是名公主。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张皇后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落下泪来。她费尽心机,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稳婆见状忙劝道:“娘娘仔细眼睛,落不得泪!”
张皇后却不在意,她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她看向走到一旁的郭婵,祈求道:“请郡主告诉皇上,我一人犯下的错,我一人承担,但罪不及这个孩儿。她不过是个女孩,还请郡主替她求求情。”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纷纷低下头,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郭婵从张皇后手里抱过孩子,却只是淡淡道:“皇上自有皇上的决断。”她随即看了众人一眼,冷冷道:“从此刻起,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这里!”
话落,郭婵对冬青道:“你先守着这里,只准进,不准出。待会我让林靖过来替你。”
冬青大概猜到郭婵的想法,点了点头。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张慌,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分明是要将她们关禁闭,唯有张皇后面色悔恨,痛苦不已。
门缓缓被打开,郭婵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陆谨言注意到郭婵身后的门很快又被关上,而且冬青没有出来。
郭婵走到司马毅面前朗声道:“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众人闻言连忙跪下道喜,司马毅也走上前,看到安静的待在襁褓里的孩儿,他心里感到一分安慰。虽对这孩子的生母诸多失望,但孩子终究是他的孩子。
司马毅难掩喜悦,“赏!”
司马毅笑了两声,郭婵却道:“皇上,请移驾偏殿,丹阳有事与您商议。”
司马毅有些不明白,但看到郭婵严肃的神色,点了点头。
郭婵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此事事关重大,也请昭仪娘娘同往。”
听到这话,赵来仪首先是看了落在最后的陆谨言一眼,郭婵叫的是她,而不是陆谨言。光是这一点便已让她开心。
转身离开前,郭婵往陆谨言那里看了一眼。
等他们一走,陆谨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大门紧闭的产房。
赵来仪看到郭婵一直抱着小皇子,道:“小皇子刚出生,还是应交给稳婆来照顾。”
郭婵摇头,“我要说的与小皇子有关,如今有歹人企图对皇嗣不利,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生下小皇子,若是因为一时疏忽出了差错,谁都承担不起。”
赵来仪凑近看了一眼冬青怀里的小皇子,皱皱巴巴的,并不好看。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小皇子生的冰雪可爱,很像皇上。”
她顿了顿,移开目光,轻声道:“但宫里森严,只要加大人手保护,小皇子一定不会出事。”
郭婵立刻反对,“千秋宴宫里的防卫不够吗?今日坤宁宫的守卫不多吗?意外不是照样也发生了吗,而且我怀疑宫里出了奸细!”
赵来仪惊讶道:“奸细?宫里9又企会有奸细呢?”
郭婵冷声道:“但如今的情况明摆着就是有人在宫里潜伏!我们不得不防!”
司马毅安静的未置一言。
赵来仪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她想了想道:“那不知郡主可是有了打算?”
郭婵这才点头。
“我认为应该暂时将小皇子秘密送出宫抚养。”
赵来仪注意到“秘密”二字,“郡主是打算用障眼法?”
“正是!”郭婵目光划过二人,“今日之事只你我三人知道,就连太后娘娘也不能告诉。然后我派人将小皇子连夜送到城外的天灵寺抚养,那里的主持与我相熟,一定会妥善照顾。”
司马毅有些犹豫,“可婴孩才出生,这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来仪附和道:“皇上说的言之有理。”
郭婵眼睫轻轻一颤,从这个角度司马毅能看到她优雅的脖颈。
“这个无妨,因我娘即将生产府里早备着奶娘婢女侯着,为了不引人注目,我让她们一起随小皇子上天灵寺,照顾他的起居。”
眼见似乎并无更妥当的方法,司马毅只好同意,不过因为担心小皇子,司马毅再三嘱咐一定要保证小皇子的安危。
赵来仪站在一旁,头微微垂下,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什么。
事情这样决定下来,郭婵让冬青先带小皇子下去喂奶。
郭婵忽然对赵来仪道:“宫里还需做出小皇子仍在皇宫的假象,这一点便劳烦昭仪娘娘了。”
赵来仪望进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准确的看到的信任,她认真的点了点头,“郡主此事便放心的交给我吧。”
郭婵微微一笑,“多谢。”
“郡主言重。”
心有片刻的停顿,赵来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一直盯着她。
见状,司马毅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吩咐道:“丹阳,你负责小皇子出宫一事,至于爱妃宫里的事便交给你了,母后那边先瞒着。”
二人齐声应了一声,“是。”
见赵来仪转身,郭婵纤手轻轻一翻,随机也跟着出了坤宁宫偏殿。
司马毅待门被关上,这才拿出刚才郭婵暗中抛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封信,看到的第一眼他还以为是郭婵的字迹,仔细看过之后才能发现这字迹笔锋虽和郭婵相似,力道却完全不同。
不用想,这封信出自陆谨言之手。
他几乎是紧紧拧着眉看完的信,郭婵是一早便知他的打算,将张皇后的孩子送到民间抚养,所以今日她郑重其事的提议显得多此一举,更像是在刻意作戏,他也猜到这跟陆谨言的匆忙入宫有关,却不知背后如此内情。
独自待了良久,司马毅叫来了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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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地牢。
李秀一手执着拂尘,冷冷的看着被绑在凳子上因为受伤而昏睡过去的宫女。这宫女便是昨日刺杀张皇后的人,别看她长相平凡,根本不会引人注意,谁曾想竟是一个刺客。
想到这里,李秀冷冷的喝道:“愣着干嘛,还不把人给我叫醒!”
“是!”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那宫女一声痛苦的抽气声后睁开了眼睛。看到李秀时,她眼底毫无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结局。
李秀一看她的神情便知这人是个硬骨头,不过他身为大内总管,没有一丁点招数又怎么能成?出入慎刑司多年,他早见惯了这些人,只要不是死人,他总能找到一丝线索。
“来人,上老虎凳。”
李秀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上早膳一样随意。
那宫女并不畏惧,即使疼痛也只是皱着眉头低呼。李秀也不着急,让人搬了根凳子,上了好茶,悠闲自在的吩咐人用数十种刑罚,一样接着一样的换着花样来。
等到所有刑罚都用了一遍,那宫女也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施刑的小太监硬着头皮向李秀禀告,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能忍的宫女,寻常宫女光是见了血便怕的不行。
李秀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他慢慢的走到那宫女面前,微微弯下腰,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身上各处血迹斑斑,眼神也有些涣散,但李秀知道她一定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不愧是昭仪娘娘的人,真是够能撑的。”
那宫女垂着眸,冷冷一笑,用尽全身力气道:“她配么?”
李秀退后一步,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刚才他提到昭仪娘娘时,他没有错过这宫女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一直看着她眼睛的李秀立即发现了这一点。
这宫女原来真的与赵昭仪有关系!难怪她一个洗衣房的宫女能够进到坤宁宫。
李秀转身离开,临走前吩咐道:“将人关押好!出了事,皇上拿你们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