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谨言的一番言论,塞禄匆匆离开,但陆谨言与郭婵二人也因此成为众人舆论的焦点,颇有一些喧宾夺主的意味,于是二人也匆匆离开。
回长公主府的路上,陆谨言并未忘记今日在将军府发生之事。
“阿婵,先前凌老将军为何事找你?”
当初退亲一事,算得上是郭婵落井下石,逼迫凌老将军就范,所以陆谨言一直担心凌老将军会秋后算账,以是听到她是去见凌老将军先前心中隐隐担忧。
郭婵一怔,没想到陆谨言还记得这事。
陆谨言熟悉郭婵,一见她这样便知定然有事,可也看出她脸上为难的模样。
“罢了,只要不威胁到你的安全便好。”
虽陆谨言这话说的平静,可郭婵仍旧听出她话中的一抹落寞。她连忙解释道:“并非我不想告诉你,谨言,而是连我如今都不明白。”
陆谨言诧异。
郭婵又道:“今日凌老将军找我一是请我隐瞒念儿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念儿的真实身份,日后她的凌夫人并不好当。二来是凌老将军为凌齐平安回府一事道谢。至于三……凌老将军是想让我日后多多照拂将军府。”
陆谨言不禁吃惊,凌老将军竟然会拖郭婵照拂将军府!
郭婵无奈,“大概人老了都会如此,为后人铺路。如今凌家虽然在军中声望高,但凌齐毕竟经验不足以震慑所有人,何况这一次……凌齐受俘,虽然这个消息并未声张,可事实上朝中几个大臣都知道,日后这件事难免为凌齐诟病。”
说到这,郭婵眉头轻轻皱起,“只是……”
“怎么?”
“总觉得今日的凌老将军怪怪的。”或许自己多想,郭婵摇了摇头。
陆谨言总觉得这话倒像是遗言,不过凌府大好的日子说这话反而倒像是诅咒一样,于是她并未说出口。
想起另一事,陆谨言转而道:“那塞禄又是怎么回事,我看得出来你回来时十分生气。”
言下之意便是让郭婵莫要欺骗她。
郭婵无奈咬牙道:“那厮拦着我胡言乱语,实在恼恨!”
塞禄倾心于她,总不可能将人拦着辱骂,能说的想必是表白了,想到塞禄冠冕堂皇的模样,陆谨言也觉得心中生起一团怒火。
“离太后的寿诞还有些时日,我看他恐怕还居心叵测!”陆谨言不禁担心,她二人的婚期还比太后的寿诞早半个月,就怕有个万一。
郭婵这时却道:“对付他,我有好法子!”
陆谨言以目光询问,郭婵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陆谨言提醒道:“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惹火上身。”
毕竟两国如今正在和谈,若是塞禄在这里有事,只怕又会引起新的战争,那些才刚刚享受安逸的百姓又会再次受苦。
“放心,这事都用不着我亲自出手。”郭婵胸有成竹。
这时的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时隔五日,她们二人会再次来到将军府。
不过此时,红事变成了白事。
凌齐和念儿一身缟素,披麻戴孝,灵堂的正中放的正是凌老将军的棺木。
众人得到的消息是凌老将军昨日夜里,突发旧疾离世。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郭婵和陆谨言来时恰好碰上伍思才和李渊。
几人一齐上去替凌老将军烧香,陆谨言路过凌齐时看见他神色颓败,两眼乌青,唯一的长辈过世,想来他备受打击。
陆谨言忍不住宽慰道:“凌将军,死者已逝,还请节哀。”
凌齐闻声抬起头,目光空洞冰冷。
陆谨言一怔,直觉凌齐有些不对劲。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念儿道:“多谢侯爷宽慰相公,他自祖父去世后便忧伤过度,还望侯爷莫要计较相公的失礼之处。”
念儿如今已是妇人髻,眉眼间多了些风情,此时她脸色苍白,眼角挂着泪痕,惹人怜惜。成亲五日,府上便出了白事,旁人少不得在背后指指点点。
陆谨言叹道:“夫人也请节哀。”
凌齐这时候突然道:“郡主,可否告诉凌某那日在府上你与祖父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众人皆是一愣。
将军府对外宣称凌老将军死于旧疾,可凌齐这语气似乎是暗指郭婵与凌老将军的死有关,陆谨言也收起了和善的神情,戒备的看着这夫妻二人。
见状,念儿在一旁解释道:“请郡主莫要介意,事实上也正是那日与郡主见过面后,祖父他……他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里,直到今日才被发现。所以,相公才想知道那日你们说了什么。”
郭婵微微皱眉,事实上她对凌老将军的死也感到奇怪。
她随即看了看伍思才和李渊,二人识相的离开了一些,同时又保持着距离,能够保证别人不会接近。
“那日从新房出来后,你们将军府的管家便找到我道是凌老将军想见我一面。随后我便跟着管家到了书房,凌老将军当时一是提到希望我帮忙隐瞒尊夫人的身份。”
郭婵看了念儿一眼,话语一顿,而念儿则是落下泪,她一直以为凌老将军作主让她嫁给凌齐是为了圆之前的谎言,实则对她并不满意,不曾想竟然请求郭婵替她隐瞒身份。
凌齐紧接着追问:“然后呢?”
郭婵又道:“然后凌老将军因凌将军你回到京城一事向我道谢。”
说到这,郭婵忽然想到一事,事实上凌齐当时能够脱险是司马贺派人将他救了出来,可为何凌老将军仍旧感谢自己?
这厢郭婵并未注意到凌齐听到她的话眼神一暗。
陆谨言却灵光一现,先前郭婵曾说过凌老将军嘱咐郭婵希望她日后能够照拂将军府,当时她还觉得凌老将军十分奇怪,此时想起来那分明是临终遗言!
“阿婵……”
陆谨言唤她,二人对视,心灵相通,郭婵也反应过来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凌老将军的死或许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旧疾,而是自尽!
“凌齐,你……”
郭婵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呼声,是司马毅和司马贺前来吊唁。
二人齐出现在门口,司马毅着了一身黑色暗纹常服,而在他身后半步的则是着王爷官服的司马贺。
众人行礼,司马毅神情肃穆的走到大厅,难得的,今日司马贺的一双丹凤眼不显风流,则是带着几分凝重。
司马毅来了,几人自然不能再继续刚才的对话。
“见过皇上!”
司马毅微微点头,目光一一略过,在陆谨言和郭婵身上稍稍停顿后落在凌齐身上。
“凌老将军一生为国,今日朕特地前来送塔一程。”
凌齐抱拳行礼,声音悲戚,“臣多谢皇上!”
司马毅亲自点燃了三炷香,只见他站在楠木棺材前沉默半晌,最后轻轻的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一旁的司马贺不知何时走到郭婵身边。
“丹阳,你是否相信因果报应?”
郭婵皱眉,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司马贺,见他看着站在棺材前的司马贺,复又收回目光,淡淡道:“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因果报应,实乃寻常。”
司马贺道:“是么,那这么说,欠的债终有一日是要还的。”
郭婵一怔,随即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怕别找错了人才好。”
司马贺闻言没有再说话,郭婵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这时,突然落起雨来,前来吊唁的宾客躲进灵堂避雨。
风雨交加,哭声四起,众人心头像是压着一把斧头一般。
陆谨言站在灵堂外的屋檐下,郭婵去找凌齐询问凌老将军的死因,她独自在此看雨。
耳边响起她的名字。
“陆谨言。”
陆谨言听到声音回头,果然是司马毅。
司马毅也不曾想到原来她做男子打扮是这样。
“见过皇上。”
司马毅挑眉问:“听说你打算入赘长公主府?”
“是,皇上。”
司马毅皱眉,“在宫外,说话可随意一些。”
陆谨言点了点头,她不过见过司马毅几面,却觉得他是一个温和之人,甚至温和的有些不像一个君王。
“你怎么说服皇姑姑的?”司马毅一直等着长公主的反对之声,不想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陆谨言叹道:“干娘并不知道,只是以为自己配合我们演了一出戏。”
司马毅一怔,原来是戏中戏,他勾了勾唇角,笑道:“殊不知你是假戏真做,日后若是皇姑姑知晓真相,指不定会如何呢!”
或许是司马毅的态度太过平易近人,又或许是这说中了陆谨言心中一直的担忧,她皱起眉头来,显露出苦闷。
见状,司马毅觉得心中好受一些,“你可知,当时朕真的考虑过要立她为后?”
张皇后失德必然坐不稳皇后之位,但后宫前朝密不可分,他甚至疲于应对后宫各宫之间的权衡,若是能有一个强势的中宫,必能轻松许多。
而且这也是一种私心……
即使不能成真,名义上的情分或许能够填补内心的遗憾。
司马毅正思索着,却听到一声笑声,是陆谨言。
他微微皱眉,只听她笑道:“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