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放榜这日,本来任府派了府上的小厮来看榜,可任远林一心想溜出府看个热闹,便拉着任远柏一道出了门。
二人到时红榜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了个水泄不通,任远柏见状心中忐忑自己不知能排在何处,一时有些后悔跟着任远林一道来亲眼见证自己的实力。
这时正好有人挤出来,任远林眼睛尖锐,见状连忙拉着任远柏从缝隙里钻入了人群,左拐右拐,好不容易站在红榜前。
任远柏一眼便看见第一的位置写着李渊二字,心中不免难堪,当日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今日他李渊高中状元不正好衬托了自己的无能吗?
“大哥,一甲二十名!”
任远林兴奋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任远柏的思绪。有认出任远柏的同学纷纷拱手恭喜他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可任远柏心中偏生觉得这是众人在取笑他输给了李渊。可心里再怎么想,李渊面上只得故作谦虚的模样感谢众人的道贺。
“咦……”
只见任远林指着红榜上排在第三位的名字,手指微微颤抖,嘴巴微张,十分惊讶的模样。
任远林愣愣道:“大哥,你快来看看,这莫不是我眼花了吧?”
任远柏疑惑的顺着任远林的手指看去,这一看,心头也是如任远林一般震惊,刚才只顾着看榜首的位置,未曾注意到下面,榜眼的名字并不认识,但探花郎的名字,任远柏并不陌生。
可这位考得探花的伍思才难道是他们认识的西伯侯府三公子伍思才?那个视财如命的伍思才。
任远林推了推任远柏,半信半疑道:“大哥,这应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任远柏正想点头,忽然有人在一旁笑道:“任三,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伍思才难道就不能当当朝的探花郎?”
任远林寻着声音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着天青色锦袍的公子,眉眼清秀,手里握着一把玉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不是任远林所认识的伍思才是谁?
伍思才的身量要矮上任远林一头,任远林瞪大了双眼,俯瞰着他,似是要看出花来。
伍思才脸上仍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用玉扇抵开越来越近的任远林,道:“几日不见,任三这就不认识我了?当真是冷心薄情了些。”
“真的是你!”
“是我。”
任远林不可置信的看着伍思才,这人虽生的眉清目秀,平日也颇讨姑娘欢心,但任远林同他玩儿那么长时日可没见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只看得见他伍思才是有多么的爱财,视财如命!
平日深交的小伙伴忽然仿佛变了个人,这让任远林备受打击。而且从前伍思才不爱读书,二人从商算是狼狈为奸,可谁能告诉他为何一起承受压力的伙伴摇身一变成了当朝探花?
此时围观的人太多,任远林一把拉过伍思才往人群外走,任远柏好奇也跟了过去。
伍思才费了十成的力气才把任远林的手甩开,他冷声道:“任远林,有事说事,你动手动脚的作甚!”
任远林心里有气,分明就是他伍思才先欺骗自己,此时还有理大吼大叫。
“你不是不爱读书吗?怎么就参加了科举,还成了探花了!”任远林说着心里不禁有些委屈,说好是同甘共苦,偏他一人如今飞黄腾达,万众瞩目。
伍思才见状也软了下来,诺诺道:“我不爱读书,不代表我不会读书啊。”
任远林本还在伤心,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备受打击,这不是在说自己不会读书才导致不爱读书的吗?
二人相交也算是久,知根知底,伍思才摇着扇子解释道:“不瞒你说,这回是我家中老爹偏要求我来参加科考,说是不来便断了我的生意。你不是不知我这性子,断什么也不能断了我的生意啊,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既然上了,我这人你知道的,利字当头,要拿就拿最好的。”
说到这儿,伍思才状似可惜,叹道:“就是此番我竟才得了探花,没能一举中得状元,实在遗憾。”
任远林强忍住夺过伍思才手里的玉扇打他的冲动,恨声道:“状元是你说能得便能得的吗?”
伍思才大言不惭道:“那可不一定。”
任远林登时哑口无言,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伍思才中了探花日后定要入仕的,那他在外的产业……
伍思才深知任远林的心思,见状悠悠道:“如今你同吴磊一起,我们井水犯不着河水,我警告你啊,别想打我的主意啊。”
任远林被戳破心思也不解释,讪笑着道:“可你从商难道不怕被朝中的那些老顽固们弹劾?”
伍思才故作高深,道:“这事儿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由安排。”
这话任远林却是信的,要说他佩服谁,伍思才真就可以算上一个。
二人说的投入,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本就对自己名次不满意的任远柏。
任远柏原先不过是好奇在京中出了名爱财从商的西伯侯府三公子竟然转眼成了当朝今科探花,如何让人不震惊?可跟来之后,他是越听心中越是恼羞成怒。
何为随便试试?想自己寒窗苦读十年,如今不过才考取了一甲二十名,他伍思才随便就中了探花。这莫非不是对他们这些刻苦努力之人的侮辱?
尤其此时听二人似乎在谈及哪个商铺,心中更是郁闷,也管不着为何任远林似乎对从商很有心得体会,甩袖转身离开了。
伍思才注意到任远柏,只是嘴勾起笑来,根本不去理会,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任府的人得了消息,虽然未能中前三甲,但一甲二十名也是不错的名次,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何氏更是吩咐管家赏众人一月的月银。
任远柏回府时,所见之人纷纷向他道贺,每听一次恭喜,他的脸色便青上一分,最后他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将里面的文房四宝摔了个四分五裂才算是将心中的郁结打散了一些。
那边任远林过了半晌才发现任远柏早已不在,不过心中并未在意,毕竟兄弟二人虽是手足,平日能说的却也不多。正好他想去看看最近才开的铺子,没了任远柏更加方便。
正想告辞,却见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人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虽不华贵却十分整洁,观其目光透亮睿智。另一人年纪稍长一些,约莫三十的模样,一身黑色长袍,给人一种沉着的感觉。
只这一看,任远林便猜到这两人怕是来找伍思才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年轻那人道:“想必这位就是探花郎伍兄吧?在下李渊,这位是冯纪冯兄。”
那位叫冯纪的人朝伍思才拱手见礼,道:“伍兄。”
虽然这般称兄道弟让伍思才有些不适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拱手还礼,笑道:“原来是今科状元郎李渊李兄,和榜眼冯纪冯兄,失敬失敬。”
李渊二人齐齐看向一旁的任远林,道:“这位是?”
伍思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光禄寺卿府上的三公子任远林。”
任远林顺势道:“在下任远林见过二位,恭喜二位高中。”日后他们皆会在朝为官,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冯纪反应淡淡,倒是李渊若有所思片刻后道:“原来是远柏兄的胞弟。”
任远林道:“李兄认识我大哥?不巧刚才他还在这儿呢,这会儿怕是已经离开了。”
“如此倒是的确不巧。”见任远林目光单纯,想也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与任远柏之间的事,李渊也不说破。
见三人侃侃而谈,任远林不想去看伍思才假意正经的模样,倒是对这两位才子比较有兴趣。尤其是那李渊,年纪轻轻,却是一副看上去便很有学问的模样,不由看了看一身华丽衣衫却有些格格不入的伍思才。
实在怪异。
不过见三人言谈举止,倒是融洽的模样,任远林又觉得不是那么怪异。只是一想到日后伍思才就要像这些才子一般涉足庙堂,任远林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最后几人约定一同前往酒楼用膳,可任远林不通墨水,在他们面前略微有些不自在。于是本想请伍思才去自己铺子上逛逛,也只能作罢,率先与三人告辞。
离开后,任远林一路去了自己新开的裁缝铺,铺子里的布料皆是从西域那边进得,京城里难得一见,以是裁缝铺一开便获得无数人的青睐。
吴磊正在铺子里指挥人放货,见到任远林,露出笑来。
“远林,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任远林进门,店里的伙计纷纷向他打着招呼。
任远林道:“今日放榜,我陪我大哥去看榜,这会儿他回去了,我左右无事便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
吴磊知道任远林大哥参加了今次的科举,见他面色不佳,以为他大哥考的不佳,于是宽慰道:“科举本就是难事,就算你大哥名次不好,也不必灰心,下次再来便是。”
任远林闻言怔了怔,道:“哪里啊,我大哥名次尚佳。只是你不知今日去我发现了何事?”
接着任远林将碰到伍思才的事儿说了,没想到吴磊似乎并不惊讶。
“你难道一早便知?”
吴磊摇头,道:“我哪能知道,只是伍公子为人聪敏,生财有道,会读书也不足为怪。要知道人不可貌相……”
任远林哑口无言,觉得吴磊说的有几分道理,认识伍思才时,他便已经赚的盆满钵满,若非聪慧哪能成功。
且便是看吴磊也是如此,一身武艺深藏不露,上次救下丹阳郡主后,公主府可送了不少礼给吴磊几人。
有此认识的任远林,忽然觉得自己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