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正在看奏折的司马毅听见脚步声,目光不动,问:“阿婵回去了?”
李秀道:“回去了,听守门的侍卫讲,似是长公主府上有事差郡主回府。”
司马毅淡淡的嗯了声。
李秀接着道:“今儿奴才发现郡主同那任二小姐关系那是极要好,郡主连当年独一份的莲花簪都赠给了任二小姐。”
李秀在宫中多年,最会察言观色,揣摩圣心,但司马毅的心思他向来是知六分,说一分。
司马毅闻言陷入沉思,那只莲花簪是外邦贡品,那簪巧妙处就在簪的顶部有一机关,藏着一颗玉清丸,能解百毒。当年父皇喜爱阿婵,让她给挑走了。还记得当时好几个堂妹想要,阿婵都不给,如今却送给了那任素衣。上次花朝节阿婵也是同这任素衣在一同玩儿。
想到先前郭婵意欲入宫,难道是为今日赐婚之事?
虽然心有疑惑,司马毅并未深想。一个时辰后看到长公主司马月呈上来的折子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郭婵是为了这事。
只是不曾想,这位任二小姐不只得了郭婵的喜欢还同时获得了长公主的信任。他知道自己这位姑姑并非等闲之辈,能让她主动上折子认义女,且还有为任素衣请封之意,这绝非郭婵一人可以促成。
深思熟虑之后,司马毅决定让皇后召任素衣入宫。
夜色深深,莲碧送走长公主府的人后,返回的途中见一个紫衣男子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正要大喊捉贼,却见那人回头,不是三公子任远林是谁。
莲碧松了口气,道:“原来您啊,三公子您这会儿怎会在此?内院的门禁理应关了才是。”
任远林拍了拍手,笑道:“那还能拦得住我?”
莲碧可没错过任远林手上拍下来的尘土,惊呼道:“您怎么还□□,也不怕被当成贼人!”
寂静的夜里,莲碧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任远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声道:“我的姑奶奶诶,您可小声些,生怕旁人不知是吧?”
莲碧眼睛一转,道:“三公子,您日日在外头待着说话可越来越像外头的人了。”
任远林愣了愣,道:“爷乐意。快带我进去,我找二姐有事。”
莲碧在长公主府里散漫惯了,闻言竟是低声哼了哼,然后走前面给任远林带路。
屋内任素衣望着眼前的油灯,神情恍然,就连二人进来也不知。
任远林以为姑娘家心思深,抬起折扇上前敲了敲任素衣的头。
“二姐,想什么呢?”
任素衣回过神,见是任远林,怔了怔,不知如何开口。先前长公主府里的人来,原来长公主已经将收她为义女的折子递了上去,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只是郭婵一直并未来过,想到此处,任素衣不禁自嘲,是她不辞而别,竟然还指望郭婵会来。
任远林只当婚事太突然她一时紧张,笑道:“二姐,不瞒你说,先前我托人打听了,那凌齐是个不错的人,府里人少是非少,日后你嫁过去想必受不了委屈。”
任远林一人说的眉飞色舞,好似他要嫁到凌府一般,并未瞧见任素衣在听到他的话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任素衣勉强镇定,但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扯出一丝笑。
只见任远林下一刻从袖里拿出一叠银票。
“二姐,上次你借我本金,我同吴磊这段日子下来也挣了不少,你就快成亲,身上没有银钱不好办事,所以我从钱庄给你兑了些银票。我寻思着小面额的好用些,便给你多兑了些。”
任远林把银票放在桌上,任素衣一数足足有三千两,她不过借了一千两给他。
似是知道任素衣心中所想,任远林道:“当初说好了二姐你借我本金算是入股,如今本金还你,外加分红。”
任素衣虽不知这生意到底如何,但随随便便拿出三千两出来也不大可能。
“我不过拿一千两给你,哪能还我三千两,你收回去这些。”任素衣理了理手上的银票,抽出一千两,将其他的银票放回到任远林面前。
任远林不依,将银票推过去,道:“这哪里成,说好的就是说好的,再者就算多了一些,就当我这个做弟弟的给你的添妆。”
任素衣心中既感动又难受,她努力压下心中翻滚的万千愁绪,道:“那这些还是先放你那里,当你的生意算我一份。”
任远林想了想,却是没有再拒绝。如今他已深知,钱生钱才是硬道理,这二千两放在任素衣那儿日后还是二千两,可若是放在他那儿,日后就不是这个数了。
“那好,我给二姐记下,日后都同你分红,不过你若是手头紧尽管同我提。”任远林将银票收好,见左右无人,道:“二姐,不瞒你说,我和吴磊已经相中几个铺面,与其将淘回来的好东西卖给他人,不如我们自己加工卖出去,能获得更大的利润。日后定能在京城扎住脚跟!”
如今的任远林意气风发,谈起生意侃侃而谈,任素衣心头很是欣慰,她这个小弟终于能够独当一面。
任远林见任素衣只是带着微笑,以为她不相信自己,低声道:“我知如今的我与目标相差甚远,但我记得郡主那日所说的话,只要我肯努力,说不定哪一日真就成了皇商。那样,也没人会小瞧二姐你,我会为我们任家光宗耀祖!”
原来任远林是受了郭婵的鼓舞,任素衣再听到关于郭婵的消息,心头难免苦涩,道:“阿……婵说的没错,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你肯,凡事皆有可能。”
任远林深深的点了点头。
夜深,任远林即使身为胞弟也不应该待的太晚。多番催促下,任远林总算是走了。
莲碧道:“小姐,我先前同外院的李管事提了,说是明儿一早就去请上回那位大夫来。”
任素衣怔住,她让莲碧去请那大夫为的另有其事。
良久,任素衣叹道:“罢了,明日你差人同管事说一声不用请人来。”
莲碧疑惑,道:“小姐若是不舒服还是及早请大夫回来看看才是。”
任素衣摇头,道:“只是胸口有些闷,无妨,休息一夜便好了。已经迟了,你也快去洗漱歇息,否则明日该睡过了。”
小姐自从回府便是如此,整个人没了往日在长公主府的活力。身为小姐贴身婢女的莲碧直觉,小姐并不喜欢与凌小将军的亲事,否则上一次长公主提起时便会同意。可这次是皇上赐婚,小姐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还是一样小姐能看开些。
思及此,莲碧退出门时轻轻叹了叹。
翌日一早,没等莲碧去寻李管事,皇后传何氏与任素衣入宫的懿旨就送到了任府。
宫墙深深,何氏走在青石砖上,心中感慨颇多,她身上的宫装为她添了几分庄重。她身边的是着耦合色襦裙的任素衣,只见任素衣微低着头,不见神色,亦步亦趋的跟着何氏。
二人前面的正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公公,元公公。
这不是何氏头一次进宫,但单独这样被皇后召见却是头一次,她隐隐觉得这一切同二女儿的赐婚有关。
过了不久,三人穿过无数亭台楼阁,终于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宫门后,刘嬷嬷穿着体面,面带笑容,正是等着何氏母女。
何氏一眼便认出这是皇后乳母刘嬷嬷,不想皇后竟派刘嬷嬷来接,不由让她对今日进宫产生疑惑。
刘嬷嬷和元公公对视一眼,元公公先道:“刘嬷嬷在此,那奴才便先行告退。”说着同何氏二人告礼离开。
刘嬷嬷目光只是从何氏母女二人身上粗粗略过,略微福了福身子,道:“老奴见过任夫人,任二小姐。娘娘正在等二位呢,请随老奴来。”
何氏笑着点头,不敢怠慢,道:“有劳嬷嬷。”
坤宁宫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庄重典雅,踏入坤宁宫时,任素衣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头上,心中一惊,不敢懈怠,提起一万分的精神应对。
母女二人齐齐在宫殿之中跪下,道:“臣妇,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洪福齐天。”
下一刻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快快起身。”
“谢皇后娘娘。”
起身后,任素衣始终将目光落在双脚前的地砖上。
张皇后往年命妇觐见是见过何氏的,虽未曾见过任素衣,但任素衣的名字却是知道的,一来是因其曾与郭照定亲,二来则是任素衣往日才名远播,她亦有所耳闻。
张皇后今日的主要目的便是看看这位任二小姐,同何氏寒暄过后,便道:“今日府上的二小姐一同来了,抬起头也让本宫好好瞧瞧呢。”
任素衣闻言微微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张皇后脖间的红宝石项链上。
张皇后仔细打量任素衣后道:“真是一个标致的人儿,难怪凌小将军心悦,央求凌老将军进宫请皇上赐婚。”
任素衣身子微颤了颤,低下了头,旁人还以为她是害羞。
何氏闻言却有些得意,她原本以为任素衣在京中寻不到好人家,兜兜转转竟是即将嫁到手握重兵的将军府。
张皇后将何氏的神色一览无遗,原先她本打算将家中的堂妹嫁给凌齐,无奈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凌齐如今虽未能执掌大局,但凌家向来在军中声望极高,任素衣嫁到凌家,意味着任素尧会拥有凌家背后的军力。
虽然任素尧为人老实本分,平日不争不抢,如今也未能有孕,可张皇后私心仍是不愿变数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