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这日,任府派人到长公主府报喜,原来任远柏中了二甲第八名。听闻消息,任素衣赏了前来报喜的人,二甲第八名,想必父亲也是满意的。任素衣为兄长高兴的同时,也知回府的事需提上日程。
郭婵今日有事一早便出了府,任素衣思索之后便摘了郭婵院里的芙蓉花,亲自做成了芙蓉饼,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司马月在处理公主府的事务,见任素衣来了,看到其发间的莲花簪,笑了笑,她早听下人道丹阳将这莲花簪赠予任素衣。
司马月道:“素衣,你先坐一会儿,待我将这些事处理完。”说完吩咐婢女奉茶。
任素衣点头在一旁坐下。
其实说是处理,就是听底下人的汇报近日的事,再由长公主决定。任素衣在旁静静地听着,偶尔喝茶。大概是因司马月顾忌着任素衣还在等,听完后迅速对了牌子将人打发走了。
司马月回头看任素衣,果然任素衣依旧做的端正,姿态娴静,当初她便是看中任素衣这点。
司马月道:“等的久了吧?每日便是这些琐事也够我心烦的,原本想着丹阳那孩子能够帮上一些,偏她是个不喜欢处理内务的。”
任素衣听着长公主的絮叨,没有分毫的不耐,反而想着若是哪日郭婵坐在此安安静静的吩咐各处婆子府里的事才奇怪。
司马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止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的太多了吧,可是听的烦?”
任素衣摇头,道:“不会,听长公主您说了这些,素衣心中觉得亲近。”
司马月知任素衣是个贴心的性子,道:“就知道你是个乖的,今日来可是有事?”
任素衣道:“我见院里的芙蓉花开的好,便做了些芙蓉饼,特地送来给您尝尝。”
“哦?”司马月显然有兴趣,道:“快让我尝尝,从前我也爱以花入饼,时日久了手艺便生疏了,难得你喜欢琢磨。”
任素衣吩咐莲碧将芙蓉饼呈上,司马月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入口酥脆,再品又香甜可口,最可贵的是保留了芙蓉花本来的香味,当真是唇齿留香。
司马月吃了一个还不够,再吃了一个,最后还是嬷嬷提醒不可贪嘴才放下。
司马月擦去嘴角的碎屑,道:“素衣你这孩子当真是心灵手巧。”
任素衣得了赞扬,尤其这人是郭婵的母亲,笑道:“长公主喜欢,日后我再给您做。今日来,主要是素衣因养伤借住在此,如今伤已痊愈,于理不应再烦扰您,且这两日家中长辈多有问候,素衣便想借此机会感谢长公主您多日来对我的照拂顺便同您告辞。”
平日府中冷清,司马月挺喜欢同任素衣聊天,且任素衣在府,连带郭婵也会常在府中,性子收敛不少,所以司马月私心并不想任素衣这么快离开。但司马月也知,无名无分,任素衣长久住在府中不是办法。
司马月心中遗憾,道:“何不多住些时日,难得府里热闹。”
任素衣道:“您若是不嫌弃,日后素衣常来拜访,还望到时您莫要嫌弃素衣才好。”
司马月想到收义女之事已有了进展,到时借机让任素衣来府中小住还不容易?于是笑道:“不嫌弃,你这孩子我第一眼便觉得有缘,说不定日后我们成了母女也不一定。”
司马月以为郭婵肯定将此事同任素衣提了,事情即成,先同任素衣透透口风也好。
谁知听到这话任素衣差点就没能坐稳,母女……
任素衣震惊的看着司马月,难道她知道了?
司马月从未见任素衣失态,奇怪任素衣这般诧异失魂的看着自己。她琢磨自己先前说得话,似乎只有母女二字会让人疑惑。
难道是任素衣根本不知道?这样一想,司马月道:“难道丹阳从未同你提起我打算收你为义女一事?”
义女?
任素衣紧绷的心因着这句话顿时放松,知自己失态,她调整神情,道:“素衣何德何能,您若是收我为义女,实在让我惭愧。”
司马月不知为何郭婵没跟任素衣提此事,但既然已说了,也不必再隐瞒了,道:“你这孩子惯会妄自菲薄,若非从前种种,你我也早是母女。此次你救丹阳一命,我记在心中,何况你这孩子乖巧懂事,我也喜欢你,便想借此机会收你为义女。”
司马月见任素衣神情不见喜,便接着道:“不过,若是你嫌弃,我也不会勉强。”
长公主身份贵重,任素衣哪里敢嫌弃,只是若是成了长公主的义女,去地秀斋的事便只能再考虑考虑,而且她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
“可您若是收我为义女,那阿婵岂非成了我的义妹?”任素衣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可就是有些慌张。
司马月一听这话笑道:“丹阳的性子自小无法无天,你向来循规蹈矩,知书达理,正好平日替我教教她,让她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不至于被夫君嫌弃。”
这话司马月自然只是说说,毕竟谁又敢真的说郭婵半句不是。任素衣听了,心中却难以遏制的溢出难受和愧疚。长公主待自己不薄,日后若是知道自己与郭婵之间生了情愫,又该如何看待她们。
司马月见任素衣久久不说话,身为长公主的她,难得有人不接受她的好意,不免胡思乱想,道:“难道你真的不愿意?”
任素衣回过神,叹道:“您如此信任素衣,素衣岂敢不识好歹,实在是我受宠若惊,怕自己日后辜负了您。”
司马月听到这话,顿时满意,道:“何来辜负不辜负,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才想收你为义女,也能多个女儿。这事已经办的差不多,过几日我便向陛下请旨,到时我再在府里给你办个宴席,正式将你介绍给世人。”
一旦世人认她是长公主殿下义女,再无人会轻视她,就连父母也无法过多摆布她的未来,任素衣心下感动,道:“素衣谢长公主大恩,感激不尽。”
说着任素衣起身跪在地上深深一拜,不用说这其中也有郭婵的谋划在,原来她在自己背后做了如此多。
目睹此情此景,司马月红了眼眶,为了不叫晚辈笑话,在任素衣起来前偷偷抹了抹眼泪。
司马月上前扶起任素衣,道:“快起来,也不管那些个仪式,今儿我便先认了你这个女儿。”
一旁的嬷嬷见了,连忙说起喜庆话。
司马月手一挥,笑道:“传我的话,今日府上有喜,全部有赏。”
“谢长公主,谢素衣小姐。”
任素衣知这是长公主府的人认可她,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时害羞,轻声唤道:“干娘。”
司马月连连道:“好好好。”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陛下身边的李秀公公来了。
司马月疑惑,虽郭婵提了要给任素衣求个封号,可这折子都还未呈上去,李秀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放榜,也该去那些中了的举子府上。
很快,李秀公公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到内院。
李秀满脸喜气的模样,让司马月不禁想,莫非他们府上出了个状元。
李秀上前一福,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李秀受司马毅宠幸,身为大内总管,司马月也给他几分面子,笑道:“李公公今日怎的来了我府上?可是陛下有吩咐。”
李秀看了司马月一眼,然后往一旁的任素衣看去,先看到她头上的莲花簪目光闪了闪。
李秀收回目光,道:“长公主,奴才其实是来找光禄寺卿府上的任二小姐。”
任素衣不解,司马月也不明白,难道是丹阳私下递了折子,可这没有道理可言啊。一来宗族那面还没谈妥,二来这折子要递也得她来递。
这时李秀拿出明黄圣旨,道:“这可是喜事,请各位接旨!”
众人纷纷跪下,李秀环视一圈,展开圣旨,朗声道:“今闻将军府凌齐,年少有为,国之栋梁,甚慰朕心。又闻光禄寺卿府任氏素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有意结亲两府,特赐婚于二人,成就美满姻缘。”
话音刚落,司马月去看任素衣,只见她脸色苍白,身子僵硬,竟是摇摇欲坠。
联想到上次想给二人牵线时任素衣的反应,司马月不禁为任素衣担心。
李秀见任素衣一动不动,以为任素衣是欢喜极了,毕竟自从宣平侯世子去世,她的亲事便耽搁下来。凌齐年少杰出,将军府又备受皇上器重,不少京中闺秀倾心于他。这无疑是桩好亲事,可见任素衣的模样,跟撞鬼似的。
抗旨可是满门抄斩得大罪,李秀善意的提醒,道:“任二小姐,您该接旨了。”
任素衣猛的抬头,道:“恕……”
话即将出口,司马月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抓住了任素衣的手,低声道:“不可。”
任素衣不能道出真相,可仍旧坚持着,她明明已和郭婵约定相伴终生,甚至为此谋划许多,可为何,为何,偏偏是如此局面?
瘦弱的身躯颤抖着,感受到众人的瞩目,任素衣感觉到心一点点在下沉,身子也在一点点的发冷。
可分明今日阳光和煦啊……
第一次,任素衣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无力撼动那无上的权利,好比此刻李秀公公手里那金灿灿的圣旨。
她知抗旨是大不敬,是大罪,是满门抄斩!可那个人,她不愿放弃啊!
就算是李秀此时也察觉到任素衣这分明是不愿啊,可赐婚得圣旨一式三份,一份存档,一份在他这里,另一份已在凌老将军手里。
李秀在宫里见过不少容貌无双的女子芳华永逝,或许是因为长公主和丹阳郡主对任素衣十分青睐,他上前两步,站到任素衣跟前,低声道:“任二小姐,接旨吧,陛下还等着喝您这杯喜酒呢。”
无声的沉默里,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下,任素衣双手接过明黄圣旨,道:“任氏素衣,接……旨。”
李秀退回到先前的位置,不再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素衣,而是对司马月道:“长公主殿下,差事办妥了,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司马月示意嬷嬷上前递了个精致的荷包给李秀,李秀也不拒绝。
“李公公慢走。”司马月知李秀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我们四川又地震了……都不知道怎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