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带来晚膳,推门进去看到郭婵还是之前的模样,坐在床边时而发呆,时而看看仍然在昏迷的任素衣。当时具体的情形冬青并不知晓,但见任素衣的伤势也知情况多么危急。
冬青望了一眼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任素衣,小声的唤郭婵,见她抬头,道:“郡主,奴婢带了吃食来,您用些吧,都是您平日爱吃的。”
郭婵侧过身子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于是点了点头,而一旁莲碧一直看着任素衣眼眶红的像是兔子,郭婵想到莲碧也始终没吃东西,便喊了莲碧一同用膳。
长公主府的厨子是出自宫里,手艺数一数二,但莲碧却食之无味,郭婵看在眼里,劝道:“莲碧,你若是不多吃一些保存体力,否则等你家小姐醒了谁来照顾她?”
莲碧重重的嗯了一声,她总是忘不掉任素衣浑身是血躺在郭婵怀里的模样,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去受这一箭。
郭婵劝莲碧多吃,自己却只吃了些许便停下了筷子。她起身走出了房门,冬青跟了上去。
郭婵走到拐角停下来,问身后的冬青,“查的如何了?”
“回郡主,暂时还没查到。”
郭婵回身,“怎么会?抓到的那些黑衣人呢?”
冬青顿了顿,道:“那些黑衣人在被抓半个时辰后全部中毒而亡,所以并未得到有用的信息。”
郭婵凝着眉,因为担心任素衣的伤势以是她并未关注后续问题,不想如今线索已经断了。
冬青以为郭婵担心司马毅的安危,于是道:“郡主放心,陛下身边已经安排不少人手,近期内陛下也不会再出宫,刺客不会再有可乘之机。”
郭婵并未开口,她担心的是司马毅已经登基三年,那些人却仍不死心,天子脚下就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而这种人不过就那几人有可能为之。如此,若不能一劳永逸,日后是后患无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任素衣赶快好起来。
夜早已深,郭婵洗漱后让冬青在她的床边铺了一床被子,将就凑合着睡,方便照看任素衣。因为林御医说了,任素衣因为伤势过重,怕后半夜发热,所以得有人看着。
莲碧本打算独自守夜,无奈郭婵占了她的绝佳位置,只好抱着被子和冬青在旁边的小隔间挤一挤。
不过虽然说是小隔间,却也比莲碧在任府时的大了不少,而且装饰颇有格调,看得出来冬青在长公主府中的地位不低。
莲碧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冬青,你的月钱是多少?”
冬青愣了愣,不解莲碧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答道:“一月二十两。”
“这么多!”莲碧登时瞪大了眼,她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平日靠着赏赐,一年下来也不过三十两。冬青一个月就抵她将近一年!而且冬青身为郡主的贴身婢女,平日的赏赐定然更多!
冬青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嫉妒,自顾自的在那儿解释道:“我已经算少的了,阿林一个月有三十两呢。”
莲碧听到这话差点跌倒在床边,怎的同为婢女,差别竟然如此大!
冬青见莲碧一脸痛苦不解的模样,原来这人是在在意月钱,没想到莲碧平日看上去活泼可爱,还是个敛财主。
沉闷了一日,冬青忽然起了逗弄莲碧的兴趣,上前问莲碧:“莲碧,你一月月钱多少?”
莲碧原本在任府算是中上,但在冬青面前那一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看。她一时羞愤,朝冬青比了一根手指。
冬青猜,“十两?”
莲碧咬着牙摇了摇头。
“一两!”
“嗯……”莲碧觉得是丢脸极了,耷拉着头。
“好啦,这也没什么,我们府里许多人都是如此。”冬青觉得莲碧此时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摸莲碧的头,触感和阿林养的那条二虎倒是有几分相似。
莲碧一想长公主府里的普通婢女的月银是一样的,心里想开了些,任府跟长公主府的差距大,她们做婢女的自然也不一样。
于是莲碧道:“放心,我明白的。不过我在小姐还是很开心的,至于月钱什么的,够用就行了。”
莲碧重振精神,抱着被子上了冬青的床,很客气的睡在外面并留出一半的床位。
冬青愣在原地,她还没说出逗弄莲碧的话呢,怎么这人就这么过去了?当真是情绪来去如风。于是,难得起一起心思的冬青闷闷不乐的上了床,梦里她梦到了因为月钱而苦闷的莲碧,好好的戏弄了莲碧一番,算是圆了睡觉前的打算。
与此一墙之隔的郭婵却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耳边任素衣浅浅的呼吸让她不得不频繁起身查看任素衣的状况,索性最后郭婵直接坐到了床边,将任素衣往里面挪了挪。
郭婵盯着任素衣的睡颜,白日里的那一幕不断重现,她忽然叹道:“你若是不来,我也是能避过去的,所以你又何必来呢……”
当时的情形虽然紧急,但郭婵知道以她的身手躲过去并非不可能,可就是那一瞬间任素衣冲了进来,那样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当时她甚至听到了箭狠狠插入任素衣胸膛的声音。
郭婵想起当时在十里亭任素衣好像正要对她说什么,其实她也想问任素衣是否因为对兄长的感情错误的安放在她得身上。
可两个人都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问。
郭婵在心里问自己,若是任素衣回答了,你该如何回答,又或是若是任素衣问了你回答不上的问题,你又该如何。
原本郭婵很肯定自己并不好女色,但是经过今日一事,她心里有了疑惑,当她看到任素衣中箭倒在自己身边,那一刻,郭婵才发觉她的手在发抖,因为她是如此的害怕任素衣就此长眠不醒。
任素衣此时仍在昏迷,郭婵望着她,目光深邃又带着疑惑,这个人,她从来不过是想要照顾她,让她过得顺遂,何时她们之间成了这般模样。
目光从额头移至双眸,又到了鼻子,然后是嘴唇,因为许久没有饮水,原本粉嫩得唇变得苍白干涸。
郭婵轻轻伏下身,渐渐接近了那唇,距离越来越近,就在那一指之隔时,任素衣忽然唤道:“水……”
郭婵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猛然惊醒,离开了任素衣。
床上的任素衣依旧在小声的唤着要喝水。
郭婵摇了摇头,努力甩开刚才的魔怔,下床倒了一杯温水又回到床边,这次她没有上床,只是坐在一旁。
郭婵小心翼翼的扶起任素衣,将水杯递到任素衣嘴边,因为口渴,昏迷中的任素衣自动喝起了水。
喝了几口,任素衣便不动了,郭婵放下水杯,正要将人平躺着放下去,摸到任素衣的额头才发现已经有些滚烫。
郭婵唤了一声冬青,冬青立刻从小隔间过来。
“郡主,可是出了何事?”
“她发热了,你打些冷水来,再把先前林御医开的药煎了来。”
莲碧也来了,听到这话,立刻道:“奴婢立刻去打水。”
“那奴婢去煎药。”
说完二人一同离开去了小厨房。因为早就吩咐过,小厨房一直有人守着,很快冬青就煎好了药,倒药时因为分心冬青将药撒了些,好在并不多。
小厨房里的嬷嬷见了不禁道:“冬姑娘可是累了,不如老奴来帮你。”
冬青摇了摇头,“无妨,郡主还在等着,我这就把药送过去了。”
嬷嬷也不坚持,笑着将人送走了。
郭婵和莲碧一直在用湿帕子替任素衣散热,如此反复,喝了药后,任素衣终于不再发热,天也已经大亮。
郭婵长长的舒了舒气,任素衣的伤总算是过了一关。
司马月一醒来就派人来询问任素衣的状况,得知任素衣已经度过危机也松了一口气,命人熬制进补的汤药打算等任素衣醒了之后服用。
司马毅的赏赐到长公主府时,何氏也恰好刚到片刻,正同司马月聊天。何氏眼见无数珍宝和药材送入长公主府心里打着鼓,该如何提出将这些赏赐带回任府,毕竟皇上的圣旨上说了,这是感念任素衣救了丹阳郡主而赐,合该是属于任素衣的。何氏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些都是属于任府的。
没想到何氏还没开口,太后的赏赐,皇后得赏赐并着好几位后妃的赏赐一道松了来。何氏见着那些奇珍异宝,心里是笑开了花,心中终于认可任素衣救下郭婵的举动,也终于让她一早求着娘家嫂子退亲的耻辱少了些。
司马月识人无数,自然看出何氏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在何氏还未开口前率先道:“这衣丫头是个可人疼的,大概是宫里的几位知道如今衣丫头在我府里便将赏赐全数送到了我这儿。不过这也好,我让管家清理入册,等衣丫头痊愈后一并带走。”
司马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氏自是不好说要带走这些赏赐的话,陪着笑道好。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司马月听何氏说的越久心里便是越气。任素衣如今重伤未醒,除却刚开始何氏问了关于任素衣的情况便再未关心过,只是一味的赖着自己聊天,这让司马月心里很是替任素衣不平。
见何氏话头不止,司马月再无耐心,借口有事离开了,离开前让婢女带何氏去郭婵的院子,何氏正想提几句关于任素尧的话,今日的赏赐里也有任素尧赏的,无奈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