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去了将军府,郭婵有些坐立难安,隔半个时辰便让冬青去看看人是否回了府。但即使如此,直到深夜宣平侯才回府。郭婵听冬青报宣平侯是一身酒气,人也有些迷迷糊糊。郭婵心里责怪父亲不靠谱,她知母亲司马月自从郭照去世后夜里便总是浅眠,于是让宣平侯的小厮送他去了前院休息,如此一来,凌齐的事只得明日再问。
郭婵心里藏着事,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郭婵练剑之后想着昨日父亲酒醉,没人陪司马月用早膳,便去寻人打算一同用膳。没想到一进门见昨日酒醉的宣平侯此时正神清气爽的陪着司马月用早膳。
郭婵难得这时候来,司马月心里高兴,唤她一道用膳。
郭婵点头坐下来,还没吃便没好气的对宣平侯道:“爹,你这酒醒的倒是快。”
宣平侯笑了两声,道:“你爹的酒量你还不知,那凌小子如何能灌醉我。不过那小子只怕是不到午后不会醒了。”
郭婵一听便道:“看吧,那凌齐酒量如此差,你们还想撮合他与任素衣。”
司马月奇怪的看了郭婵一眼,慢慢道:“丹阳,你可是对凌齐有意见?”
“我对他并无意见。”郭婵说着夹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司马月不说话,若是没意见怎么会尽挑别人的刺。
莫非……
司马月发挥想象力,小心翼翼的问:“你可是喜欢那凌齐?”
否则何必如此抵触凌齐中意任素衣这事。
郭婵本夹起另一个小笼包,正要送进嘴里,听到这话,筷子一松,小笼包掉在地上。她吃惊的望着司马月,无奈道:“我怎么会喜欢他,娘你胡说什么呢!”
宣平侯放下碗筷看着这一对母女俩笑,司马月莫名的看着他,问:“你笑什么呢?”
宣平侯摇头,故作高深的看了郭婵一眼,道:“娘子,你还没看出来啊,丹阳她这是不希望你将任丫头和凌齐凑在一块儿!”
郭婵觉得她爹这句话颇为中肯。
司马月不解的看向郭婵,:“为何?将军府在京中算得上显赫,凌家世代从武,又受皇上信任。凌齐如今二十,却已经战功赫赫,想必将来大有作为。而且将军府如今只有凌老将军一位长辈,若是凌齐真的对任丫头有意,将来任丫头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将军府上下只有她一位主母,也减了不少麻烦。昨日我让人打听了,凌齐这人虽从武,但也读过书,知书达理,平日也无那些个不良爱好,算是个老实人。最重要的是,你爹今日同我讲了,昨日他一提任丫头凌齐便支支吾吾,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显然是对任丫头有意。你信娘一句话,夫君对妻子有情日后比什么都强。”
郭婵看向宣平侯,就见宣平侯点头,表示你娘说的是真的。郭婵撇了撇嘴,她又不是不信凌齐心悦任素衣。
司马月不知郭婵对凌齐有何偏见,道:“为娘是不知你与凌齐有何过节,只是任丫头年纪大了,上回入宫的事儿又被她那娘搅了,这亲事便又没了着落。以前的事儿娘也记得她的一份好,能为她找个好的归宿,娘也算尽一份心。或许丹阳你觉得任丫头可以慢慢挑,可娘跟你说个敞亮话,她不是你,你有我们给你撑着,你想何时嫁人便何时嫁,任丫头却不一样。她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蕙质兰心,但你看,这一年多可有人上门提亲?”
见郭婵沉默,司马月又道:“当初虽然退亲是迫不得已,但对女子来说那便是名节有损。好在当初任丫头做事全面,才保全了名声,但也有不少世家夫人私底下传任丫头是个克夫的命数,才一直无人上门提亲。”
郭婵听到这里,大为火光,怒起身道:“我竟不知有人在私下嚼舌根?娘,你告诉我是谁,我必须得派人去教训教训这些个长舌妇!”
“罢了,我自己让人去查!”郭婵越想越气,她平日甚少与世家夫人接触,并不知这些流言碎语。
宣平侯在一旁听的汗颜,这语气似乎有些像他。果不其然,刚抬头宣平侯就见司马月剜了他一眼,显然是责怪他。
司马月劝道:“你平日不与那些夫人打交道,因任丫头先前同照儿定亲,她们不敢在我面前提,我也是近日偶然听说。可这种事如何能断,她们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所以我想最重要的还是让任丫头嫁个舒心的人家,日后才能有个避风的家。”
显然司马月觉得将军府便是一个最佳选择。
司马月的话让郭婵低下头,原来任素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如此多的委屈,任素衣那人为人处事那么聪明,难怪她也不常参加那些个无聊的聚会。郭婵心里不知怎的,就像她才是被嚼舌根的人一样难受。
宣平侯见女儿情绪低落,安慰道:“爹倒是觉得任丫头为人坚韧,凡事想的通透,丹阳你不必为此事内疚。我和你娘也是想她日后有个好归宿,你哥,我们心里都有个安慰,毕竟当初……”
宣平侯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初若不是郭照突然去世也不会有今日的任素衣。
郭婵食之无味的吃完早膳,回了自己的院子直接去了书房。
郭婵从书房的暗阁里取出一幅画,靠着墙壁将画慢慢展开。
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现于眼前,那时的任素衣还有些青涩,穿的是粉白的百步裙,头发挽成了一个圆髻,她站在长公主府的荷塘前,身后是大片大片刚开的荷花。
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倾注了不少心思,将画中人的神态气韵展露无疑。
郭婵想起郭照临终前的话,那时他偷偷跑去任府退亲,回来人已经到了大限。但郭婵知道,郭照很庆幸他去退了亲,没有耽搁任素衣的一生。
如果凌齐真的如娘所说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她是不是应该替任素衣找到避风港,总比日后嫁给不知道什么人的好。
郭婵将画收好,叫来冬青。
两个时辰后,郭婵的桌上摆着有关将军府的一切资料。同时冬青还告诉郭婵,凌老将军也在托人打听任府的事。
想来是凌老将军昨日经父亲提醒注意到了任素衣,凌齐是凌家唯一的子孙,凌老将军一直都为凌齐的亲事着急,只是苦于凌齐本人常在军中,不知他的心意,凌老将军不敢私自为凌齐主张婚事。如今好不容易发现凌齐有心悦的女子,凌老将军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或许,凌齐真的是任素衣的那个良人?
可郭婵总觉得心里哪里不舒坦,但又不知为何,思来想去,郭婵觉得是凌齐给她的印象太像登徒子了!
过了几日,还没等郭婵想明白,任素衣先给她送了信来。她和任素衣平日都有书信往来,时日不定。
信里,任素衣告诉郭婵任素尧昨日已经入宫,并且离开家前哭的梨花带雨,像是哭嫁。不过任素衣又在信中表示,因为任素尧是入宫为妃,没能按女子婚假习俗穿戴正红,而是按照品级打扮,用一顶小轿送走,她觉得有些凄凉。信的最后,任素衣表示去年酿的酒已经可以开封,邀自己有空时一起品尝。
若是平日,郭婵一定会数落任素尧上赶着入宫,并且开心的约任素衣下次品酒。但今日,郭婵看过信后,有些烦闷。
任素衣在信中写到对任素尧嫁人的遗憾,难道任素衣也在担忧自己的亲事?
郭婵转而一想,寻常女子十六便定亲,定的早的十五。任素衣经历过一次定亲又退亲,如今着急也好像应该如此。
或许她不该阻拦娘亲为任素衣筹谋亲事?
这样想着,郭婵开始提笔回信,打算约任素衣过两日来府中问问她的意思,嫁娶最重要的还是任素衣愿意否。
将信送出去,郭婵便将这事同司马月讲了,司马月也觉得如此妥当,事情便这么定了。
翌日,任素衣收到郭婵的回信很是高兴。立刻便去同何氏讲明日出门的事,刚进去便看见何氏笑的合不拢嘴,不用想都能知一定是与任素尧有关。
果然,任素衣还没问,何氏已经道:“今儿宫里来信了,你妹妹昨日已经被皇上临幸。可是同一日入宫的人里的头一份!”
“四妹她向来是好福气的。”任素衣心情好,跟着笑了笑,除去几个位份高的早了几日入宫,那日入宫的除了与任素尧同品级的就是品级更低的。不过同品级的任素尧能先被宠信,想来日后也能受宠一些。
待任素衣表明来意,长公主和丹阳郡主邀任素衣过府,何氏想也没想便嘱咐任素衣道:“长公主殿下在宫里说得上话,你同长公主走的近,多多同长公主说说你四妹的事儿,也好让你四妹和长公主拉近拉近关系。”
任素衣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只听她淡淡道:“女儿同长公主殿下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长公主垂怜我罢了。其他的,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呢。”
何氏吃了闭门羹,有些不乐意,便道:“这次出府后,你也应该少出门了。你四妹都已入宫,娘也该为你寻门亲事,为你的将来早做打算。”
其实自从决定让任素尧顶替任素衣入宫之后,何氏便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这段时日忙着一直未能成事。
任素衣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只道了一声,一切凭母亲做主,便离开了。
回到院子,莲碧送来一封信,任素衣看信封上的字便知写信之人的身份,正是她那前些日子假意外出游学,实际上同那吴磊一起去了边关做生意的三弟任远林。本来任素衣不同意,但任远林认为不走一遭无法弄清楚这生意其中关键便跟着去了。算下来已经走了半月有余,这还是任远林寄回来的第一封信。
任素衣拆开信看着看着便笑了,莲碧不禁好奇道:“小姐,三少爷信中怎么说?一切可还好?”
信并不长,任素衣看完了后将信收好,道:“四弟已经到了边关,一切都好,他还说那里的人热情好客,还见到不少好玩儿的玩意儿,说是到时给我们带回来。”
“三少爷可真厉害,能去到边关。”对于从没出过京城的莲碧来说,只要离开京城就是与众不同了。
任素衣点头,她这次也没想到任远林能有此决心,因此她也很是高兴。任远林不爱读书走不了仕途,能有一份家业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