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拾叁(1 / 1)

从咸阳到鹤城,两人这一路走得不算慢,却也冬去夏至。

未免某天迎来的不是一只死信鸽,而是一柄寒光冷冽的剑,晏归舟心血来潮选择了半道留书。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反正,她已知毒物来自苗疆,苗疆以五毒教为首,而五毒教又从属日月神教。

寻找青衣楼老巢本就是接了东方不败的委托,这会为其深入苗疆,堂堂教主好意思不让五毒教给些辅助支援?

至于半途甩开西门吹雪是否不够仁义,等晏归舟想要稍稍反思,她已经行至辰阳,准备走水路从沅江进入贵州。

绕道辰阳,只为去日月神教分舵取从黑木崖遥寄来的包裹。里面包括了五毒教简介,如见教主亲临的玉令,还附赠一瓶解毒丹。

东方不败不惜自爆曾在苗疆掉过的坑,此地怪毒遍地,更有蛊虫防不胜防。

比如只有神教教主才知道三尸脑神丸的毒方与药方,其中一味尸虫之变,正是源自苗疆蛊毒。

“既然只有教主才知道配方,木大白现在告诉我,是怕我死在苗疆没人继续探讨阴阳二气的运行?还是暗示我尽快入教,教主接班人一职正在虚位以待?这种诱惑,一点都不诱人。”

晏归舟嘀咕着烧了密信。若说相互切磋,哪怕仅与东方不败纸上交流,已是受益匪浅且互惠互利。

怎么看,都胜于与只会杀人剑法的西门吹雪过招。与胆量不足无关,道心种魔大法诡变无常,她怕驾驭控制不当,在动真格时落得两败俱伤。

这种情况下可不就需易容乔装,与西门吹雪分开寻找毒源。

晏归舟满意于找到心安理得独自跑路的理由,哪怕半途不幸撞到,也有了一个完美借口。正一身轻地走去渡口的乡间小路,遥遥瞧见一队手持锄头与斧子的村民怒气冲冲而来。

其队伍最前方,少妇哭得梨花带雨,抱着一位庄稼汉子的手臂。

“陆郎,该死的采花贼就是前方逼迫我就范。还逼我今天酉时初刻必须再来,否则就会害了村里人的性命。那贼人武功高强,我都是被逼的,从没有对不起你。”

“仙娘,别哭了。我信你,你如莲花一般,那怕在淤泥里打过滚,但都是洁白无瑕。”

陆姓汉子说着还回头看向抄家伙的一众人,“乡亲们,仙娘是为了村里的安危而英勇献身,谁也不许说她的不是。”

“是!陆秀才说得对!”

“对!只要抓住采花贼沉塘!”

“我们一起还仙娘一个公道!”

晏归舟远远瞧着,仅是犹豫半刻,想着真有武功的淫贼出没,那走过路过或该帮一把手。可是旁观事态发展,不由摇头怪事年年有,这年头连抓采花贼都透着古怪了。

被赞美如莲花般洁白的仙娘,看着群情激奋,她是眼眶更红,泪如断线珍珠坠下。

可谓我见犹怜,偏到怨恨悲愤于遭遇采花贼时,则是低下了头,露出了白皙的后脖颈。

如此情形的某些闲事,不如不管。

晏归舟想着决定避开,起码确定如此兴师动众,采花贼没有按时现身。当下,她确定目力能及处没有人藏身,也不再逗留,选了小道绕路而行。

“别跑,田伯光!大伙,快抓住他。”

陆姓汉子的暴怒吼声炸响,随之乱七八糟的跑步声起,全都冲着小道方向而来。

哪有什么田伯光?

晏归舟疑惑地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感知错误,乡间田地没有人影潜藏。那些村民又要抓住谁?

猛地只听身后有大动静响。

她侧身避开一丈远,且见一把斧子飞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淫贼,你还敢跑!跑了还敢躲!”

一个壮汉眼瞅一击不中,就从同行者手里再借一把斧子,再度扔向前去。

晏归舟再次轻轻一闪,让第二把斧子也砸了空,却是有些懵地弄清了一点,“你们是来抓我的?”

“采花贼,现在装无辜了。”

扔斧头壮汉听得这般疑惑的语气,那是怒不可遏。“看来是精/虫上脑,让你都忘了自己姓谁名谁?之前,你趁着陆秀才不在村里,大伙又在家吃晚饭,四野无人欺负仙娘,这事咋的都忘了?欺负了我们青野村的人,还敢一来再来,今天必要让你再也走不了。”

“我,采花贼?”

晏归舟低头打量了一番,从头到脚,多么质朴的造型。贴的是普通的络腮髯须,穿的是普通的短打,拿的是普通的短刀。“你们认错人了。”

“啊呸!怂货,你见我们人多就说认错了,之前欺负仙娘时的胆子倒是够大。”

“怎么可能认错。淫贼就是半脸胡子,麻衣短打,外加带了一把到。仙娘,你说对不对?”

仙娘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就惶恐地拽住陆姓汉子的手。

“陆郎,我不知道。那人坏得很,自爆家门说说他叫田伯光,意思就是喜欢在田地里剥光女人的衣服。当时我吓坏了,而且天色昏暗,对脸真记不全了。可是,我瞧着这人就是那淫贼。”

仙娘呜呜呜哭着,竟然还口齿清晰地补充到,“哪能那么巧。胡子相似、穿得相似、短刀也相似,又在胁迫我的地点与时间出现。”

还真就这么巧!何况,江湖中如此装扮实属常见。

反之,一袭白衣如雪山不染尘,那才是特征鲜明的不常有。

晏归舟望向落日熔金,怀疑上天有意偏心西门吹雪。不然,她刚刚自由没多久,怎么就撞上如此误会。

“做人要讲道理,不能不允许巧合的存在,我真不是田伯光。除了胡子、衣服、短刀,凭什么指认我是采花贼?这条路通往渡口,还不许人刚好经过了?”

“淫贼果然是孬种,敢做不敢当!”

陆姓汉子早就怒气冲头。想他在城里抄书半个月,刚刚赚钱回来,发现自家娘子身上有与男人欢好的痕迹。

一顶绿帽子当头盖下,他差点就信了几个虎姑婆的嚼舌根,说什么仙娘与城里的那家纨绔有首尾。

哪想一通逼问,终是得知仙娘是受了采花贼的胁迫。如果仙娘不从,那么采花贼会屠杀全村男人。

仙娘胆小又善良,如何能让全村人因她的貌美受到牵连。无奈之下,被逼献身给田伯光。

陆姓汉子说着前事,越说越气氛,“仙娘被你这淫贼吓住,但村里人可不傻。今日大伙团结在一起,谁还怕你。现在不承认,晚了!除非你脱光了是个太监,否则必要把你杀了沉塘。”

“对!”“大伙才不怕你!”

一众庄稼汉都同仇敌忾地附和,还都对仙娘投去了同情与钦佩的目光。

这就将仙娘护到队伍最后方,再也不废话,他们提着锄头、柴刀等家伙就要一拥而上。

“今天,我算明白了。为什么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能灭口尽量别留后患。”

晏归舟临时扮成壮汉,买的短刀都不曾开刃,这会连刀鞘掷向前方大树。

‘咚!’的一声巨响,三人合抱的大树猛地被拦腰截断。

大树一下子横倒在路中,拦住了一众怒发冲冠的村民们。

目前,晏归舟虽尚不明详细始末,但也拼凑出了差不多的情况。那位躲在人群后方,秀眉轻蹙的仙娘被发现了有了婚外房/事。

仙娘有效否认了出轨偷情的说法,而称是被强/暴采花,并且已经被公认是为村庄奉献自己的大善人。

一直以来,晏归舟面对普通百姓,尽量不以武力的手段解决问题,但总会有些人让她手痒。

于是,一把扯下络腮胡朝前投了过去,精准糊了扔斧子的壮汉一脸。

村民们都没瞧见怎么一回事,只听有一阵风吹过,发现仙娘落到了淫贼的手里。

晏归舟单手提着仙娘的后衣领,见其一脸惨白,正与脚上的红绣鞋形成鲜明对比。

眼下,她还真没有几分怜香惜玉。“说我是采花贼?我见过多少美人,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懒得上你。你这种模样,给人提鞋都不配的。就说这一张脸,还没西……”

后半句还没西门吹雪漂亮,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能怪晏归舟差点顺口,如果真做采花贼,她一定是挑战高难度的。

“陆郎……”

仙娘吓得反应慢半拍,心中大叫坏了,今日的祸水东引彻底失控。

两个月前,仙娘去鹤城卖绣品,就青城派少主好上了,谁还想要在这小村子里呆下去。与余人彦相约,等他一办完事,两人一起回蜀中。

不过空虚的等待里,她恰好碰到好美色的田伯光,顺便偷欢一场,哪想陆秀才提前抄完书回来了。

今天原本与田伯光约好二次偷欢。田伯光发现有异常,也不会戳穿什么,势必当场就跑,更不会被村里人抓到。

抓不到不重要,只要村里人发现确实有采花贼,那就会彻底信了她的话。

岂料一群人气冲冲地前来埋伏抓人,时间未到,谁想田伯光没来,来的却是另一个。

仙娘想也不想,决定将错就错。她没法反口,之前都信誓旦旦地说了,因为是被胁迫怕得很,没记住脸,只记住了形貌特征。

好巧不巧,此时此地有人经过,还是那幅相似的打扮。

怕不是田伯光将偷欢的事告诉狐朋狗友,这是玩什么替身,那不三不四的朋友前来寻她的乐子。试问,她又如何能认,不如先下手为强。

“放开她!”

陆姓汉子隐约知道搞错了,大胡子是假的,而他们好像也遇上了真的江湖高手。可是一见仙娘惊恐惨白的脸色,作为丈夫岂能任由妻子被欺负。“要打要杀冲着我来!”

晏归舟只觉头上采花贼的帽子没彻底脱下,另一顶强抢民妇的帽子又被戴上了。帽子多了也不愁,她还要看看能被扣几顶。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说放就放?这件事不弄个明明白白,谁也别想我放了她。说吧,原本与田伯光定的几点,我倒要看看与他有几分像。”

“还有三刻钟。”

陆姓汉子抢答到,万万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刻虔诚祈祷采花贼能快点来。

仙娘一脸煞白地闭上眼睛,却祈祷田伯光千万不要来。否则他一旦被抓住,在逼供之下,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

那样的话,还能祈祷谁来救她?那个自称红鞋子头领的大姐吗?

*

两三刻后,太阳彻底下山。

乡野间,夏风徐徐,好似听到远处蛙声渐起。

田伯光早到了一盏茶,慢悠悠地踱步享受晚风,幻想等一会的好事。不留神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站着。

短打、短刀、络腮胡,乍一看与他有些相似。“哎呦,兄弟,可是巧了。差点就要问,你怎么穿了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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