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步(1 / 1)

转眼已经到了二月中,大麦的拔节期临近,村外高坡上堆的肥还在发酵。

堆肥发酵时会产生高温,如果不及时疏通很可能爆炸,童冉虽然事先让人挖了通气的沟道,但还是不放心,一日三趟地亲自查看。

这些日子,童冉的正气一直经由创造发明之途与兢兢业业之途增长,已经攀上了黄阶下品九段,距离晋升黄阶中品不远了。

童冉查看了一番堆肥的情况,正要走,严十四拉住了他。

今天正好是严十四负责看顾堆肥,他小声问:“童哥,这堆肥什么时候才能好?大麦马上就拔节期了,咱都等着肥料呢。”

童冉沉吟片刻道:“大约再过几天,发酵时间倘若不足,肥料的效力也会变差。”

严十四也紧锁起眉头,村里的大伙儿都很愿意听童冉的,但这肥料迟迟不能用,大家也是提紧了心。大麦拔节期前的追肥最为关键,追得足,麦子便能长得又高又壮,不足的话便细细瘦瘦,最后也结不出好谷子。

他们没想到这堆肥要发酵这么久,如果错过了追肥的好时候,那就算是王母娘娘的仙露,也回天乏术。

童冉知道他们的担心,大麦的拔节期他细细问过村长,一定是赶得上的。

但此刻这么多人的愁容压在他身上,滋味不好受,童冉能做的也只有鼓励他们,撑过这最后几天。

吴发财翘着脚躺在自家地旁的小土坡上,他可真庆幸自己没傻傻地将所有人畜粪便都送去堆肥。

大麦的拔节期就快到了,可那堆肥却迟迟没好。现在,全村只有他家的粪肥管够,大伙儿都苦等堆肥的档口,他家已经用粪肥浇了一边地了。

可能是他今年运气格外好吧,追肥之后,拔节期比往年提前了几日,他地里的大麦已经显出了往上拔长的趋势。

看看自己地里已经开始拔长的大麦,再看看其他人地里还面黄肌瘦的那些,吴发财的心里一阵舒坦。

“分肥啦分肥啦!”不知道哪个大嗓门地喊了一声,地里弯腰做事的人都一个个抬起了头。

分肥了?

什么肥?

还能是什么,堆肥呗!

静置了二十多天的堆肥终于好了!

农户们珍惜鞋袜,下地都是赤脚,这时也来不及擦脚穿鞋袜了,一个个抬起满是泥的腿,往堆肥的地方狂奔而去,留下一地的泥印子。

“大伙儿不要急,一个个来,每人都有!”吴富强和吴村长拿着当日记录的小本本,一个个按提供的原料分量分发堆肥。

大部分人家拿来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分起来并不如何困难。

当日参与挖沟道的人家能多拿一些,而只拿了几片叶子和树枝来的吴发财家,只分到了小半桶。

吴发财拎起筒,笑嘻嘻道:“堂侄子,你这也太小气了,不过你堂叔聪明,粪肥都留着没参与这劳什子的堆肥,你看过我地没,那庄稼长得可猛了。”

吴富强不理他:“下一位。”

吴发财也不生气,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些才领到肥料的人,他可是早就已经追好肥了。

过了几天,村里的其余人家都陆续完成了追肥。

吴发财到处转转,其他人家的大麦才开始长,不及他们家的高。

吴发财很高兴,回去跟他媳妇还有儿子一通吹嘘,发财媳妇一拍他脑袋,这主意是老娘想的,没老娘的主意你能有今天?

吴发财最怕媳妇,立刻翘起大拇指道,还是媳妇主意多,神机妙算,改天咱一起去其他人地里转转,可比咱们的矮许多。

过了几天,吴发财和他媳妇一起路过吴富强他家的地,那片地与他家的紧紧挨着,两边的大麦竟然已经一样高了。吴发财揉揉眼,他的大麦这几天也还在长的,怎么吴富强他家的已经追上来了。

“堂叔堂婶,我家麦子长得好么?”吴富强在地里看见他,大声问道。

“好好。”吴发财闷闷地道。

他追肥追得早,麦子拔节也早,吴富强他们晚,可现在却一样高了。这是不是说明吴富强他们的麦子以后要比他们的高?

“怎么会这样。”吴发财小声跟媳妇道。

“不过是他们的长得快些罢了,咱们也加了足足的肥,不会比他们差,你放心。”吴发财的媳妇道。

吴发财听了媳妇的话,安心了一些。

之后几日,吴发财还是一样去地里转悠,可是越转越绝望。

他家的麦子天天在长,这本来是高兴的事,可其他人的麦子长得一点不比他慢,反而更高更大,茎秆也更壮实。

“这堆肥果然是好东西,我家的大麦足足比去年高了一掌有余,茎秆也壮实了一圈呢。”吴发财路过村里的磨坊,听几个妇人一边磨面粉一边在吹牛。

“是啊是啊,童田畯这办法可真是好,肥放那儿发一发,便更好用了。”

“以后咱年年都弄,保准每家都能吃饱饭。”

“对对对,说得对。”

粮食多是天大的好事,可看着自家比别家矮又细的麦子,吴发财实在高兴不起来。

童冉住的院子周围,正气涌动。

屋内,他盘腿而坐,体内一股一股正气疯狂聚集。他这一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堆肥的事情是缓缓来的,可大家同时追肥,这效果一出来,正气便从四面八方大肆涌来,挡也挡不住。

童冉屏气凝神,将所有感知之力抽调进体内,全力炼化起那汹涌而来的正气。

球儿推门进来喊他,却见他盘腿在塌上,小老虎也趴在一旁睡了。

球儿跟着童冉这些日子,正之念又有所上涨,已经五段,现在他已经能隐隐感觉到童冉身周的正气波动,知道他又被聚集而来的正气困住了,必须尽快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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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儿不敢打扰,关上门出去。

小老虎趴在童冉身边的被窝里睡觉,屋内正气涌动,虎脑袋上的毛毛也微微颤动。

楚钧手执朱笔,坐在宣政殿的东暖阁里批折子,忽然,一股正气汹涌而来充斥了殿宇。

他骤然停笔。

凝神一看,那正气又消失无踪。

苏近凑近低声问:“陛下,怎么了?”

“你感觉到什么没?”楚钧问。

“什么?”苏近一脸茫然。

能在楚钧身边服侍的宦官,都是有正气品阶的,苏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不论殿中服侍的其他人还是苏近,都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刚才的异动。

刚才的感觉太真实,绝不是错觉。

楚钧略一犹豫,放下笔,腾得一下从龙椅上起来,快步往外走。

“陛下!”苏近连忙追去,只见楚钧一个拐弯,进了寝殿。

楚钧一踏进门槛,便迫不及待得宽衣解带,里头值班的小内侍傻了眼,不知该上来帮忙还是跪下行礼。

楚钧的动作飞快,小内侍还什么决定都来不及做,他已经脱了满地衣袍,翻身上床,睡着了。

小老虎睁开眼,房梁咯吱作响,汹涌的正气灌满了破旧的农家小屋。

童冉坐在旋涡中心,眉头紧皱。

他刚刚已经炼化了许多,却不知因何缘由,又有一大股正气汹涌而来,害得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小老虎钻出被窝,停在童冉膝头,闭眼将自己的感知之力裹挟着正气侵入童冉灵台,它也准确感受到了这股蕴含了巨大能量的正气。

小老虎不敢耽搁,凝练心神帮助童冉炼化。

童冉的感知之力几乎要被汹涌的正气搅成碎片,他精疲力竭,然而就在力竭之时,一股熟悉的力量闯入,迅速稳住局面,将他从凶猛的正气旋涡中救下。

这股力量与他凝聚正气之种的时候来帮他的那个声音的力量很像,之后几次炼化时,他也时常隐隐感觉到。一开始他以为这跟范恒有关,但随着自己的正气品阶越来越高,他知道这不是玄阶的范恒可以办到的,这股力量的主人至少是地阶。

这个地阶的人是谁?

童冉来不及多想,他必须用尽所有的感知之力,才能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应付汹涌而来的正气。

有了帮助后,炼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批精纯的能量注入正气之种中,童冉明显感受到了正气品阶的攀升。

他现在已经黄阶下品九段,而加速炼化后,他的正气很快暴涨到九段巅峰,往更高的黄阶中品冲击。童冉觉得自己仿佛在爬楼,他爬到了某个屋顶下面,上面有一扇小门,他要把它撞开。

快速被炼化的正气一下下冲击着这层楼板,发出乓乓乓的噪音,还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童冉用尽所有的感知之力,经过炼化的正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正气之种。

楚钧的全副心神也都集中在了此处,晋升品阶时需要许多额外的正气,看起来下品八段到下品九段与下品九段到中品都是一段之差,实际上耗费的正气却要多上许多。

六成、七成……楚钧经历过这些过程,心里替童冉默默计算着,九成……

突破了。

忽然,所有的正气被迅速炼化吸收,吱丫作响的房梁安静下来,那撕裂身体的暴胀之感消失,童冉感到一阵轻松。

他睁开眼,那股协助他的力量在他轻松下来的那一刻同时消失了。童冉又放出自己的正气查探,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对方的品阶远在自己之上,要不想被自己找到实在是轻而易举。

童冉低头,他的膝上暖暖的,小老虎乖顺地伏在膝头,它的绿眼睛扫过童冉,又很快垂下了视线。

“崽崽,你怎么了?”童冉摸摸它的毛脑袋,小老虎没有反抗,很疲惫的样子,蔫蔫儿地耷拉着脑袋。

童冉将小老虎抱起来,裹在臂弯里,它这蔫成一团的样子,看起来更小了。

“崽崽,你怎么一直长不大呢?”童冉道。

最近他时常有些担心,按理说动物的成长发育过程比人要快,像小老虎这样年纪的老虎一天一个样也正常,可它来了以后除了稍微变沉一些,竟然完全没有长过个儿。

“呜哇。”小老虎没精打采地回应了两声。

童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老虎蜷得更舒服些。往常小老虎一直都活奔乱跳的,要求巨多还很凶,童冉便没有想太多,可此刻见它蔫蔫儿的,童冉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不好的想法。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他家崽崽是某一种不会长大的品种,或者基因变异什么的,童冉对生物涉猎很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时代有不少人养狗看门,可似乎没见过专门的兽医,也不知道普通的大夫治不治老虎,童冉心里暗暗打算,等有时间要带小老虎到县城里找大夫瞧瞧。

童冉把小老虎放进被窝,从床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刚才真是好险,如果不是有那股神秘的力量帮忙,他又要舍身成仁了。

“童哥。”球儿敲门进来。

童冉正在伸展身体,在房间里做了一组简单的动作舒展筋骨。

球儿又道:“村长和吴富强来了,可叫他们进来?”

“我出去吧,让崽崽歇会儿。”童冉说,他给蔫蔫儿地趴在那里的小老虎盖上被子,又让球儿去有羊的家里讨些羊奶,小老虎不舒服,晚上就别吃肉了,喝羊奶吧。

吴村长和吴富强一看见童冉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眉宇间一派喜气。

“田畯呐,你这堆肥实在太有用了,家家的麦子都长得比去年高,而且茎秆也很壮实呢!”吴村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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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富强也点头附和:“您去地里头看过没,今年肯定能有个好收成。”

童冉点头:“看过了。”不仅看过,这样的话他翻来复去听了好多。

“对了,田畯您叫咱们的来有什么吩咐?”吴富强又问道。

今天早些时候,严十四给他们分别带了话,说田畯找。他们问了严十四,但严十四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俩出门要来的时候遇上了,便一起过来。

童冉请他们在院里的木桌子旁坐下,道:“大麦的拔节期后,便是孕穗期和抽穗期,这两期最需要水,你们打算如何?”

吴村长和吴富强互相瞅瞅对方。

吴富强道:“还能怎么打算,当然是祈祷老天多下几场雨,然后出些力气,从井里打水过去浇灌啊。”

小锅县这一代地上没水,但地下的水资源挺丰富的,就是最干的时候,井水也没枯竭过,所以日子再难过也还是有许多人留了下来。

但打井水浇地的效率低下,所以庄稼缺水的事情,他们一直没有真正解决过。

童冉没有表示,吴富强说到一半,忽然灵光一闪,问童冉道:“你有办法祈雨?”

“怎么可能?”童冉失笑,他是人又不是神,老天下不下雨他哪里能做得了主。

吴富强说出这话后也觉得自己太荒唐,讪讪地笑。

吴村长没他那么天马行空,直接问童冉:“田畯真有办法令田地获得充足的水源?”

这一回,童冉很爽快地点了头。

经过堆肥一事,童冉在吴家村的声望更高,吴村长和吴富强见他点头,立刻相信了,忙问是什么办法。

童冉道:“引井水灌田。”

“井水?”吴富强怀疑自己听错了,井水灌田这事情他们一直在做,可不就是效率不高又累么。

吴村长以为童冉不清楚这些情况,刚要解释,却又听童冉道:“我要做的不是像你们以前那样靠人力汲水,那个效率太低。我想组织人手,把村里的水渠修复,构成一片可以覆盖所有农田的浇灌网络,然后在田地各处挖四五十口井,井上架设水斗水车,以人力、畜力或风力驱动,将井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水渠,依次达到浇灌田地的目的。”

“这……”吴村长一时说不出话来,童冉所说的设想他只能听懂大概,却完全想象不出该如何实施。

“那我们得先组织人手修复水渠,可修复要用许多木材,免不得要钱去买,村里的人家都欠了债,拿不出啊。”吴富强比村长想得更远一些,已经跟着童冉的思路设想起了第一个环节。

童冉很欣慰,其实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出个方案,让他们照办便是,可这几次他被正气折腾得不轻,自己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所以他有意识地分些功劳出去,省得一次涌来太多正气,又让他应接不暇。

吴村长和吴富强都在思考童冉刚才的话,一点不知道他的小算盘。

寻常人都恨不得正气越多越好,一次涌来一大股更是做梦也不敢想,谁能想到童冉却在这里盘算着如何少聚一点。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县里面会有补助下来。”童冉道,他当时与邓县令签下正气之约时早有准备,第四条便是县里要为他改革农业提供资金支持。

吴富强抚掌:“那可太好了!”

吴村长道:“那么你所说的水车该怎么架设?”

水车这东西他们听过,可这玩意儿一般架在河边,井口那么小,要怎么架得下水车?

“这个我之后会画图纸。”童冉说,“吴村长,你今天便去筹措人手,除了特别困难的人家,每户至少出一个劳力,不肯出的话这次的修渠计划便不修他们家田里的。”

“是,我马上去办。”吴村长道。

童冉又对吴富强说:“修渠的事情还是你来主持,我画了一幅图,是村里修渠的设计图,你拿去。”

吴富强踏实勤奋,在村子人缘也好,把事情交给他童冉很放心。

要修水渠的事情很快传遍全村,眼看孕穗期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愁水的事,村长传出的这个消息像一场及时雨,正好打在村民们的心坎上。

“田畯要兴修水利了?”虽然不知道童冉的全盘计划,但这个苗头一出来,村民们立刻情绪高涨。

童冉的堆肥大获成功,有了例子在前,村民们对他的新决定自然也无条件支持。

如此一来,村长要在村里找壮劳力很是方便,有些人家儿子多,甚至愿意出两个、三个。

吴发财一如既往不想去,但村长说,不参与的人家就不给他家的地修渠。吴发财一听慌了,他家因为没有用堆肥,麦子的长势已经低人家一截,如果之后还缺水,那他可就要成为今年村里唯一一个没有丰收的了。这次说什么也得赶上。

村长组织好人手,吴富强研究了一番童冉的图纸,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开始修渠。

*

小锅县下领九乡一村,一村指由县里直接管辖的吴家村,而其他的村子则属于各个乡,由各自的乡正负责。

小扇乡是离吴家村最近的一个乡,因为它下属的村子呈扇形排列而得名。

扇心村是小扇乡下面的一个村子,就在吴家村隔壁,走十里地就到,近得很。

赵老伯家世代住在扇心村,以种大麦为生,最近快要到大麦的孕穗期了,地里头需要水,他们扇心村跟吴家村一样都缺水,近来又日日晴空万里,一点下雨的兆头也没。

没有雨的话就必须从井里打水浇灌,这一趟只能担两桶水,速度慢得很,根本赶不上孕穗期前全部浇完。赵老伯一夜没睡着,后来还是他老伴给提了醒。

“咱自家浇不完,可以去邻村招工啊!他们吴家村的都缺钱,而且就算种出粮,也会被县里榨干,你叫他们来帮忙肯定愿意。”

赵老伯一想,是这个理,一早赶着毛驴就往吴家村去了。

赵老伯路上盘算着,到了吴家村后,他要找两个年轻力壮的过去,给他们包食宿,再加每天一袋麦子,应该是够了。听说吴家村的人常常吃不饱饭,包食宿的条件对他们肯定是个大诱惑。

只是不知道这个吃不饱饭的村子有没有年轻力壮的劳力,如果都面黄肌瘦的,他不如去城里找临工。

快到吴家村的时候,远远有猪的哼哼声传来,赵老伯赶着毛驴向前,一拐弯,却见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和一群半大的猪仔。猪仔在草地上左拱右突,像是在玩耍,不远处还有一只大猫趴在太阳底下舔爪子。

嚯!

赵老伯走近一看,那哪是大猫,那明明是虎崽子!

小老虎也看到了这个骑着毛驴的老头,它换了个姿势,继续晒太阳。

前几日,童冉突然出了个馊主意,说要养走地猪。普通的家猪都是养在猪棚里,童冉说这样养出来的猪味道不够肥美,要让它们时常出来走走才更好吃。

吴家村的人对童冉的话奉若圣旨,立刻照办,叫严十四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轮流出来替全村放猪。

这本来不关它的事,但童冉又说,放牧的话有牧羊犬最好,猪怕牧羊犬,而且狗跑得快,能看住猪。吴家村的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村里的狗不是饿死就是给杀掉吃了,全村竟然一只狗也找不到。

村民去跟童冉说,童冉想了想,给自家小老虎布置了新任务——放猪。

后来严十四他们出来放猪的时候,就把小老虎也带上,这样果然轻松很多。这些猪仔见到老虎一个个缩起脖子,只敢在规定的范围里走动,死也不行差踏错一步。

小老虎舔舔爪子,其实这些猪一开始也不是很乖,喜欢到处乱跑,被它用正气压了几次才服帖。

今天阳光很好,小老虎眯眯眼,昏昏欲睡。

一头猪看上了不远处的一朵花,它偷看了趴在一旁的老虎一眼,发现虎崽子没盯着它们,心中一喜,撒开蹄子往花那儿跑。

小老虎余光里有东西一闪,它头也没回,一道正气打过去。

猪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停在原地,四只蹄子不停发抖。

那头绿眼睛的老虎真可怕,猪仔望了那朵野花最后一眼,乖乖回去拱身旁的泥潭子。

赵老伯倒没发现老虎和猪的这些恩怨,他只是有些奇怪,吴家村这头,怎么会有那么多猪?他从毛驴上下来,问严十四:“小兄弟,这谁家的猪?”

严十四看他一眼,眼生。他回答道:“吴家村的,你有啥事?”

吴家村有那么多猪?赵老伯心里微讶,吴家村穷是出了名的,附近村子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这么穷的吴家村,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头猪?

“小兄弟,这些猪是哪里来的?”赵老伯又问。

“县里。”严十四随口答道。这个老伯奇奇怪怪的,他不想多说。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是县太爷的猪,让吴家村的人帮忙养着。吴家村里住的全是官家佃户,帮县太爷养养猪很正常。赵老伯自以为找到了解释,放下心。

他又问严十四:“我想找两个临工,你家可有年轻体壮的男人?”

严十四看他一眼,往年这时候也常有人来找临工,他们村不少青壮年都会去。他们自己村子里种的粮食大半要被县里拿走,有时候还不如少种一点,出去赚些外快。

不过今年有了童冉,他们村就没人愿意出去了。

严十四道:“有是有,不过最近地里忙,没空做临工的,你不如去县城里问。”县城里也有很多没有地的人,他们没有稳定的营生,都很愿意打临工。

县城里的人力要贵一些,赵老伯当然更愿意要吴家村的便宜人力。

“小兄弟,你家大人也许要去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跟他们说,他们回头得骂你了。”赵老伯道。

严十四无奈:“那行吧,我带你去村里,不过我劝你别抱希望,今年咱村里真没人要出来做工。”

“不会不会,肯定有的。”赵老伯胸有成竹,牵起毛驴跟严十四往村里去了。

最近追肥已经结束,吴家村的壮劳力几乎都参与了修水渠的工作,赵老伯一进村,便看见几个壮实的年轻男人扛着木头往另一头去。

他连忙赶上去,问道:“小兄弟,你们做不做临工啊?”

吴家村的两个人回头,他们不认识赵老伯,不过看出了他的来意,笑着摆摆手:“老伯,咱村里的事情还有的忙呢,不做。”

赵老伯傻眼,两个人扛着木头走了。

赵老伯不信邪,他又在村里转悠许久,还到地里头去了。一路上,他不停问人家做不做临工,吴家村的人都摆摆手道:“不做,今年要丰收呢,不做临工了。”

竟然都不做。

赵老伯拧了一把自家的小毛驴,那驴子哼出一股热气,踢踢腿。

它会痛,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吴家村的人怎么突然变了样,连临工都不想做了?

“这个呀,咱县里来了新的田畯,你不知道?”吴富强也被他问了,还攀谈起来。

赵老伯还真不知道这个,以前的田畯只刮钱不管事,他们这些有地的不好刮,自然极少打交道了。

“咱新来的田畯姓童,人可好了,免了咱们的佃租,还教了我们堆肥呢。现在又帮着我们修水渠,以后这地里再也不会缺水了。”吴富强道。

旁边有人提醒她,别跟外村的说太多,吴富强笑笑,走了。

免田租?修水渠?赵老伯满心疑问。

他在吴家村逗留了一天,吃光了干粮,却一个临工也没找到。晚上回去,他跟老伴讲,吴家村的人在修水渠,老伴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脑袋:“你傻啊,没有水有水渠能管什么用?吴家村的人笨,你也笨呐!”

赵老伯想,是这个理,他得跟吴家村的好好说道说道,叫他们来自家做工。

第二天,赵老伯又去了。

吴家村的人却没有在修水渠,家家户户都聚在一个小院子那里。赵老伯也钻过去,听到人群里有人说,田畯的设计图出来了。

赵老伯拍了拍站他旁边的小伙子,想问个究竟。

那人一瞧,这竟然是个外村的,忙喊了人把他往外头赶。

小院子里,童冉拿出三张设计图。

这是他这几天连夜画出来的,改了许多稿。

他之前跟村民们说的井水灌溉只是他的设想,他曾在文献里见过这样的浇灌方式,可是具体如何设计这些水井,却需要他亲自动手。

童冉的院子里有一张大桌子,村长、吴富强等人都围在桌子边,今天村里大大小小的人家都来人了,等着童冉告诉他们水井的建法。

“我这儿有三种设计。”童冉道,他用正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院外也能听得清。

“三种?不用水井了?”吴富强问。

“用的。”童冉道,“都是在井上架设水车,依次从井里汲水汇入水渠,用以浇灌的设计,只不过水车运动的动力不同,我设计了三种。”

“这还有不同?”吴富强惊讶。

“当然。”童冉指着三幅图例最简单的一副道,“这是人力的,只要以人力转动这个把手,就能带动井上的轱辘,让水车自动汲水浇灌。”

吴富强和他们顺着童冉所指的,细看起设计图,这副图比较简单,大部分人都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那另外两种呢?”有人问。

“另外两种是畜力和风力的。”童冉道。

这两幅设计图比较复杂,大部分人只能看懂一个是用驴子拉,像磨坊一样,一个是用风推的。至于这么个构造,除了轱辘和水车这些与人力一样的部件,其他他们就看不懂了。

“这图纸咱看不懂啊田畯,要怎么造?”

“是啊是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我们连字都不认识,您就算在一旁标注了,我们也不懂。”

“放心,我会到每家指导的。”童冉早就料到这一环,他画图纸是为了建造方便,倒并不期待这些人能无师自通看懂图纸。

有了童冉的话,大家又有了信心,纷纷说着,那快点建呗。

童冉没动,示意大家安静。

吵杂的人声又渐渐低下去,都等着童冉开口。

童冉道:“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跟大家说说这三种井的区别和优劣,大家可以根据自家情况选择修建那种。”

这下大家才明白了童冉的用意。

童冉又道:“首先是人力的,这种一口井可灌溉二十到三十亩田地,优点是占地小,缺点是家里必须要有充足的壮劳力。”

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五十到一百亩地,多的一百二三十亩也有,一口井二十到三十亩的话,至少得两口,那少于两个壮劳力的人家肯定就不爱选了。

“咱家倒可以用。”严七媳妇道,她身旁另外几个严家的人也点点头。

严家人口多,七房三代都住一起,就算造个五六口人力井,他们家也是有足够人力来推的。另外有几户人口多的人家也纷纷应和。

等讨论声小了一些,童冉又接着道:“另外是畜力的,这个占地最大,优点是可以日夜不停歇地工作,缺点是必须要养驴子或者牛,比较贵,不过一口井大约能灌溉五十到六十亩。”

“这个好!”吴富强道。

他家人少,就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虽然买驴子有些贵,但比起用人力的,肯定是畜力更适合他们。

“另外,风力的这个大小适中,一口可以浇灌二十到六十亩,因为风力不稳定,所以能浇灌多少得看天气。好处是就算没有足够的劳力和畜力,这个也能靠天然的风力驱动。”童冉道。

“这个也不错,就是不太稳定了。”有人评价道。

“其实我们也不用只选择一种,每家可以修建几种不同的井,有些井和可以两家一起用,比如那畜力的,两家一起养一头驴子就没有那么贵的,剩下的再配一些风力和人力的。”

“对对对,这个主意好。”

童冉的话说完了,村民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童冉在三张图纸上列出了每一种需要的材料,村民们选好了自家要修的井,便开始着手准备材料。因为要用木头或者竹子,很多人便往山里去了。

赵老伯被吴家村的人挤在最外面,整场会也没听到多少,不过他听清楚了一件事,这个新来的田畯果然有些办法,照他这么一说,水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赵老伯想清楚了这一点,骑上驴子匆匆往回赶去。

当天下午,陆续有村民弄齐了材料,开始挖井。童冉便一刻也不得闲了,他拿着自己画的图纸一家一家指导,有时候西面和东面的同时开工,他不得不两头跑,腿都要断了。

幸好,几天下来后,村里其他一些早开工的家里都学会了,一些小问题他们就能帮着解决,童冉总算得了一些空闲。

这一次修井,童冉非常小心,出主意的时候引导着吴富强和吴村长说出一部分,以分担自己聚集来的正气。

开修的时候,他又先画了设计图。

这样一来,创造发明一途的正气会抢先到来,他先一步炼化,展示设计图和实地建造时,又有授人以渔的正气涌来,两者分开,险险避过了正气疯狂积聚,随时可能爆体的危险。

随着一口口井修好,正气的聚集也不再那样汹涌,童冉松了一口气,把今天聚集来的正气炼化,他的正气品阶攀上了黄阶中品三段。

童冉伸了个懒腰,推开门去院子里,打算晒晒太阳。

然而门一开,他傻了眼。

他的院子里站了一排人,最老的须发全白,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四十多岁。

这些人全都笑呵呵地看着他,见他出来忙不迭地拱手问安。

吴村长从人堆里钻出来道:“田畯,我来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小锅县下属各乡的乡正,他们听说了咱吴家村的凿井灌田之法,都想跟您取取经,也好回村建造。”

童冉的笑容逐渐凝固。

一个吴家村修井,他都得小心翼翼应对,深怕被授人以渔的正气爆体。

现在九个乡同时前来请教,他还能有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开v啦~三更合一的肥章奉上!

另外说一下之后更新的事~11号这本书会上收藏夹的千字更新榜,为了到时候的排名好一些,这几天还是单更,从12号开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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