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里,小小的房间挤了十来个人。
吴村长的远亲吴富强背着白发白须的老大夫冲进来:“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村民们像被牧羊犬驱赶的牛羊,忙不迭的让出一条道来。
老大夫被放下,颤颤巍巍地拿下他的药箱,吴富强在一旁急得恨不得代劳:“大夫,您快一点,别误了时候。”
“误不了。”老大夫动作虽慢,说话一点也不含糊,放下药箱搭了脉道,“太高兴了,不碍事。”
他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着吴村长的人中迅速一扎。
“醒了醒了,睁眼了。”有人惊喜道。
吴村长的老婆孩子也都惊喜得围了上来。
“都出去出去,别在这里叽叽喳喳,还让不让病人休息啊!”老大夫气沉丹田,一嗓子压过了所有人。
一时间,围观的全部噤若寒蝉,不一会儿都退了干净。
老大夫给开了药,吴村长的儿子拿着跑去抓药,吴村长老婆和女儿都去厨房忙活午饭的事了,吴富强陪了大夫出去,吩咐了另一人送他。
回来时,吴村长靠着床头,看见吴富强道:“富强啊,我不是在做梦吧?田畯呢?猪和鸡呢?”
吴富强:“没做梦,猪和鸡都在外面呢。”
“好好好。”吴村长点头,“我这就先去见田畯。”
吴富强拦住要下床的吴村长:“您先躺着,田畯吩咐了,这猪和鸡要是您起不来,我替您去分,每家都是一样的。”
“好好好,对对对,你快去分,快去。”吴村长还在惊喜中有些回不过神来,昨天他们还担心得罪了新田畯日子不好过,今天怎么就被一连串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给砸晕了。
村子里,最近地里不忙,许多人都等在村长家附近,也有人去看村中圈着的猪和鸡。
吴富强一出来,立刻被围住了问村长的情况,只有吴八家的媳妇从人群里挤出来,劈头就问:“堂侄子,你说那猪和鸡什么时候才发啊!”
村里面姓吴的人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吴富强跟村长是远亲,跟吴八他们家也有些亲缘关系,不过他跟村长关系不错,对吴八家就不怎么待见了。
就好像人家都在关心村长身体,他家只知道分猪分鸡,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吴富强看着总有些碍眼。
“总会分的,你急什么。”吴富强不咸不淡地道,转头跟其他人说起村长的情况。
之前在村口闹腾了那一出后,村长昏倒,童冉立刻叫人把他搬回屋子里,又让吴富强去找大夫。而那些猪和鸡则被圈在村子中间。
童冉将小老虎带回自己的小院,球儿跑了来跟他说,村长醒了,没有大碍。
童冉的一颗心便也放了下来。
前几日一直劳心劳力,童冉也有些累,既然村长没事,他打算补个觉,可还没睡下,球儿又进来说严七媳妇来了。
严家就在童冉的小院子隔壁,是他在吴家村认识的第一户人家,此前也互相走动过,这时严家来了人,童冉自然要去露个面。
严七媳妇是带着严十四一起来的。
几日前,童冉的身份被大家知晓后,她就严禁自家儿子来找童冉,出于对田畯的恐惧和愤怒,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当时严十四就顶撞她,说童冉是个好人。
严七媳原是别的村子的,那村人都是自由农,跟田畯来往不多,但嫁到全是官家佃户的吴家村后,她见识了前两任田畯的凶恶,自此认定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田畯都是坏的。
之前她还拿自己那点可怜的经验教育儿子,没想到是自己错得离谱,这一任田畯不仅不是坏人,还是个大好人。
她心里愧疚,想起之前童冉还送过他们家包子,自己说什么也得回个礼,于是翻箱倒柜找出自己陪嫁的被面,用布包好带了来。
“之前的事是咱不好,误会田畯了。”严七媳妇一向有话直说,道歉也不含糊,“咱没什么见识,还请田畯多担待。”
童冉没料到她会来道歉。
吴家村的人被他的前面几任欺负得这么惨,对田畯一职有偏见实在正常,他一开始有些难过,不过很快也就想开了。
“这被面是我做姑娘的时候缝的,针脚比较粗,田畯不嫌弃的话拿去做床被套吧。您刚来这里,想必生活上有许多要添置的东西。”严七媳妇道。
童冉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快绣工精致的被面。
童冉做被套都是直接去裁缝铺订,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大多是先买一块做被面的好布,在上面的秀好花样,再扯一块更大的做底面和边缘,最后把被面缝上去,一条被套才算做好。
严七媳妇有些不知所措,她没去过县城,但知道外头好东西很多,她的这条被面对她而言是压箱底的好东西,对童冉来说却未必。
听说他的老虎都喝茶,也不知道真假。
“谢谢,我很喜欢。”童冉道。
“真的?那太好了了!”严七媳妇的紧张瞬间退去,脸色有些红,是兴奋的,“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小十四今天闲着,您有事要帮忙叫他跑腿。”
严七媳妇说完就走了,严十四被留了下来。
严十四:“我阿娘被你迷倒了。”他跟童冉没有隔阂,讲话自然也随便许多。
童冉收起那块被面道:“别胡说。”
严十四往里走:“你别不信,她肯定觉得你长得好看,村里不少姑娘媳妇都说你长得好看,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村里的庄稼汉不能比的。”
“真的?那我呢?”球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严十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跟地里的泥猴子差不多吧。”
“你!”球儿指着严十四喊,“有种你别跑,看我不打你!”
童冉无奈:“别闹了,十四去给我烧点水,球儿盯着点院子,一会儿可能还有人来,你替我招呼一下,不太贵重的东西就替我收下,谢谢人家。”
“一会儿还有人来?”球儿问。
“烧水干什么?”严十四道。
童冉转身走了进去,今天要睡觉大概难了,还是给他家的洁癖小老虎洗个澡吧,小崽子爱干净,三天不给它洗就要上房揭瓦。
严十四去烧水了,球儿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会很无聊,没一会儿,真的如童冉讲的,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拜访。
理由跟之前的严七嫂子差不多,有人带了两个鸡蛋,有人带来一包小麦粉,也有一个特别实诚的,给坎了一筐柴禾过来。
球儿高兴极了,这些杂活本来都是他干,现在有人送来现成的,他可以省不少事情,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不少。
严十四烧了热水,去问童然是不是要喝茶,却没想到童冉让他把热水都担进房去。
担?
这得多少热水?
严十四在家也常做事,立刻明白了童冉是要洗澡。
他又多烧了一大锅,先把烫水担了进来,又拎来几桶冷水。他本以为是童冉要洗澡,放下最后一捅热水就打算出去,却不想童冉把热水与冷水在木盆子里兑好后,那只总呆在他怀里的小奶虎从床上一跃而下,跳进了木盆子。
“这是给老虎洗澡?”严十四惊呆了。
听说猫不爱洗澡,还特别怕水,他以为老虎也是,可这只小奶虎洗起澡来竟然如此主动。
童冉拿来胰子和小凳,坐在木桶旁任劳任怨得给他家崽崽搓毛毛。
他以前没养过宠物,不知道人家家里的小猫小狗什么样子,反正他家这只小老虎仿佛有洁癖。泥泞的道路不肯走,脏了的爪子要蹭干净,还爱抢他兑好的温水给自己洗脸洗脚洗屁股。
而且特别爱洗澡。
平时他多摸一下小崽子都不乐意,洗澡的时候任童冉怎么揉它的毛毛,它都是一脸惬意,仿佛虎生圆满了。
古代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浴缸,洗澡很不方便,童冉一般三五天给它洗一次。
童冉在手上打上胰子,搓出泡沫后喊:“别玩水了,快过来,我给你搓搓。”严十四还没出去,只见童冉满头的汗,坐在小凳子上,任劳任怨地糊了老虎满头满脸的泡沫。
这情景,严十四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刚三岁的小侄子,堂嫂给他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虎:呜哇哇!呜哇哇哇!
谁三岁,你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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