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孙兰在郊外的寒山寺待了三年。
刚回到雀山市的时候,陈澍曾经去找过孙兰。
但庙里的尼姑告诉陈澍,孙兰正在禅房打坐,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陈澍在佛前的蒲团跪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林听雨过来接他,孙兰也没有露面。
铁了心不见这个儿子。
但陈澍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熬。
打持久战,看看谁更有耐力。
陈澍即便再忙,每周也一定会抽出半天时间,到寺庙去看孙兰。
有时候是打坐,有时候是抄经书,有时候是帮忙打扫院子里的落叶。
但每回孙兰都把自己锁在禅房里,不愿意跟陈澍见面。
警校规矩严苛,林听雨每周只有半天的假,离开学校要请假,返校还要销假。
寺庙太远,他没办法陪着陈澍一起去。
但是放寒暑假的时候,林听雨一定会跟着陈澍,一起去寺庙清修十天半个月。
02
大三那年,陈老爷子给陈澍买了一台奔驰g级。
陈澍方向感不太好,连自行车都不怎么会骑,更别说考驾照了。
于是,他敦促林听雨去把驾照考了,然后这辆奔驰就给林听雨开。
“你这算盘打得好啊。”拿到驾照那天,林听雨睨着陈澍,“驾照我来考,太阳我来晒,司机我来当。”
“车不要吗?”陈澍挑眉,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
“要要要。”林听雨秒变脸,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去接钥匙,一脸狗腿样,“谢谢哥!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不用做牛做马。”陈澍把钥匙搁他手心里,“做我老婆就行。”
03
每到假期清修的时候,林听雨就开车载着陈澍去寺庙,风雨无阻。
有一次,陈澍和林听雨从寺庙返回家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寺庙在郊外,一路空旷无人,只听得到风掠过树叶时沙沙作响的拍打声。
“陈澍,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林听雨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边看路,一边问陈澍,“她不是不想见你,是不想见我。”
“我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我也不会去改变她的想法。”陈澍说,“命运对她残忍不公,我不能再给她雪上加霜。但我希望的是,她不要借助宗教麻痹自己——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林听雨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哥,你觉得……我们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陈澍笑了笑,“不信命也不认命,与天斗其乐无穷。”
04
林听雨有时候也会去中医药大学接陈澍。
不过陈澍的舍友们从来没碰见过,陈澍也没提过,所以他们一直以为陈澍单身。
警校不让带首饰,所以林听雨在校的时候会把首饰都摘掉,但每次离开学校去见陈澍,他总会把小叶紫檀、耳钉和婚戒戴上。
中医药大学没那么多规矩,陈澍的项链和婚戒倒是一直戴着,从不离身,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暂时摘下来。
一开始,舍友们也好奇过。
陈澍长得冷,表情更冷,看起来很难接触。
头两年,他们根本不敢问陈澍私人问题。
直到第三年,大家都彼此熟悉到了互相认作对方爸爸的地步,舍友们皮也厚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有一回趁着陈澍洗澡,三个舍友围到陈澍的书桌前,拿起陈澍的婚戒和项链,仔细打量。
舍友一:“我没看错吧,这是戒指吧?没听说过陈澍有女朋友啊?”
舍友二:“按照澍哥这个性格,不像是会戴这种花里胡哨的首饰的人啊。”
舍友三胖子:“我敢肯定,他戴的是左手无名指。无名指你们懂不懂,已婚人士才戴的。”
舍友一:“……你的意思是,陈澍已婚?不对啊这戒指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一银环啊。”
舍友二:“他才多少岁啊怎么可能结婚?估计他也不知道戒指戴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吧?”
胖子:“你们还别说……他朋友圈干干净净的,平时也没听他提过有对象的事情,完全不像谈恋爱的人。”
舍友一:“emmmmm……要不等他洗澡出来,我们问问他好了?”
舍友二:“我赌100块,澍哥绝对单身,那戒指是他自己戴着玩的。”
胖子:“不要100块,要赌就赌你前两天买的那根艾条。”
舍友二:“卧槽你够狠……那根艾条多贵你知道吗?我都不舍得用!……那好吧,我就跟你赌这么一次。”
等陈澍洗完澡,刚推开卫生间的门,便对上了三双如狼似虎闪闪发光的眼睛。
这仨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全围在了卫生间门口,正如饥似渴地盯着陈澍。
陈澍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出这扇门:“……你们干吗?”
“澍哥,问你个问题。”舍友二扑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你有没有对象啊?”
“有啊。”陈澍挑了挑眉,“怎么?”
“女朋友还是老婆啊?”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每天都戴的戒指……”
“哦。那个啊。”陈澍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结婚戒指啊,我对象亲手磨的。”
舍友一:“……卧槽?”
舍友二:“……卧槽!”
胖子:“……蛤??结婚戒指?是我想的那样吗?”
“嗯。”陈澍冲他们笑了笑,“我们早就登记结婚了。”
05
舍友们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才消化了“陈澍居然早已结婚领证”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为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胖子点了三个冰淇淋外卖,一口一个全吞了。
陈澍:“……胖子你就直说吧,你就是想吃冰淇淋是吧。”
“澍啊,嫂子是哪个学校的?是我们中医药的吗?”舍友一问。
“隔壁公安大学的。”陈澍说。
“警花啊!”胖子夸张地捧住脸,“天呐!澍哥!您可太行了!居然能镇得住警花!”
听到“警花”二字,陈澍差点喷出来。
不不不,不能喷。
恐同人设已经不要了,高冷人设不能再崩。
“澍哥,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小嫂子啊?”舍友二愿赌服输,双手奉上高级艾条之后,忿忿不平,开始折腾陈澍,“都快大四了,你瞒了我们整整三年啊,太不够意思了吧?说好一辈子做彼此的爸爸呢?”
“唔,你这艾条不错,可以搞个雷火灸。”陈澍摸了摸舍友二那根脖子粗的艾条,“他挺忙的,而且他未必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再忙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胖子说,“我们请我们请,地点你们定,好不好?”
“那我问问他。”陈澍笑了笑。
“哎,最好让小嫂子带上舍友一起。”舍友一凑上来,满脸贱笑,“越多越好,还能搞个爱的联谊。”
06
林听雨答应得很爽快,并且约定周六下午见面。
到了周六那天,陈澍的三个舍友兴奋到摩拳擦掌。
他们一早就扔掉了白大褂,把身上的草药味清洗干净,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打扮好了吗小伙子们?”陈澍穿着简单的套头卫衣和长裤,靠在门边,眼含笑意地看着手忙脚乱的舍友们。
“诶,好了好了,等等我。”胖子对着镜子飞快地抹上最后一把发蜡,整颗油头闪闪发光,“来了!”
走向学校大门的路上,陈澍一行人成为整个中医药最靓的仔——
陈澍穿着休闲装,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走在前面,三个室友西装革履,皮鞋发亮地跟在后头。
活像少爷和他的私人保镖们。
开始学中医以后,陈澍倒没有以前绷得那么紧了,整个人好像修仙了一样,看起来越发仙风道骨,很像以前懒洋洋的林听雨。
反而是念了警校的林听雨越来越注意仪态了,站得跟柱子一样笔挺,半分不敢松懈。
一出校门,远远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门口。
三个舍友站在学校门口,左看右看,直接无视了那辆车:“人呢?小嫂子和同学在哪儿?”
“那儿呢。”陈澍用下巴点了点黑色奔驰。
舍友一:“……卧槽?”
胖子:“……这车是嫂子的?”
舍友二:“……警花有点个性啊,开越野?”
“我的。等于他的。”陈澍迈开步子走过去,“走吧。”
刚走近车子,驾驶座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被黑色长裤包裹的长腿迈了出来。
“嫂子嫂子嫂子!”舍友一和舍友二脸贴着脸,双手十指紧扣,兴奋得在原地直蹦跶。
长腿落地。
紧接着,一个寸头从车门里面探了出来。
舍友一&舍友二:“emmmmm……嗯??”
胖子:“小嫂子这发型有点儿个性啊……”
穿着淡粉色花衬衫和黑色长袖打底衣的林听雨从驾驶座上蹦了下来,耳朵上的黑色耳钉闪闪发光。
“哥。”林听雨笑着走到陈澍面前。
“你舍友呢?”陈澍问。
“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我先把他们送到了餐厅。”林听雨说着,又扭头看向陈澍那三个当场原地石化的舍友,“这是你舍友?”
“嗯。这是我在中医药捡到的儿子们,老一,老三和胖子,也是你儿子们。”陈澍搂过林听雨的腰,把他带到三个舍友面前,“来儿子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你们另一个爸爸,林听雨。”
07
“……”
“……”
“……”
餐厅里,三个西装革履的医学生和三个身材健硕的警校生排排坐在餐桌前,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
“听陈澍说你们想约我舍友一起出来,所以我就把他们带来了。”林听雨说。
陈澍的三个儿子们:“蛤蛤蛤蛤蛤。”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理想中的中医小哥哥和警花小姐姐的奇妙联谊呢?!
奇妙是够奇妙的。
可警花小姐姐怎么会变成铁血肌肉男啊?!
而且,谁知道这警花小嫂子居然是个男的啊?!
不过,看得出来,小嫂子的舍友们似乎也很震惊……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小嫂子的对象是个男的呢。
蛤蛤蛤蛤。
想到这里,陈澍的仨儿子们忽然获得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平衡感。
陈澍把两份菜单分别推向双方舍友:“看看想吃什么。”
林听雨的三位肌肉男舍友们受宠若惊到惊慌失措再到口不择言:
“啊啊啊,谢谢嫂子。”
“啊啊啊,谢谢弟妹。”
林听雨“噗”一声笑了:“什么鬼,叫澍哥就行了。我哥比我们都大一岁。”
“澍哥好。”三个警校的男生憨憨地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澍啊,我们怎么称呼小……小嫂子啊?”胖子悄悄地问陈澍。
陈澍扬了扬眉毛:“小嫂子挺好的,就叫小嫂子吧。”
旁边的林听雨一个拳头轻飘飘地抡到陈澍后背上:“发毛病?”
舍友一眼尖,一眼就看到林听雨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揉了揉眼睛,咽了口唾沫,戳了戳舍友二的胳膊,小声问:“我没看错的话,小嫂子手上那戒指……”
“和澍哥是同款。”舍友二补充。
舍友一:“emmmmm澍哥上次明明说他已经……”
舍友二:“登记结婚了。”
舍友一:“……?”
舍友二:“……!”
林听雨:“噗嗤。”
陈澍扬了扬眉毛:“你俩说相声呢?”
08
胖子看了看林听雨,又看了看陈澍,低下头倒腾着手机,疯狂地在微信上翻找着什么。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嫂子好生面熟。
这弟弟他曾见过的才对!
终于,胖子在自己跟陈澍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去年公安大学的招生宣传照,当时陈澍让胖子单独把那张照片转发给他。
怪不得!
这照片上端着枪械面对镜头做出射击姿势的男生不就是面前这位小嫂子吗?!
怪不得!
怪不得当时陈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是我的”!
怪!不!得!
胖子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幸好他当时没有执意拿小嫂子的照片当头像……
妈的,要是他当时真的这么干了,陈澍肯定会半夜爬起来拿针扎死他吧!?
09
“说起来,听雨啊,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舍友一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那戒指好像从大一起我就看到澍哥戴着了?”
林听雨的三位肌肉男舍友也挺好奇的,睁大眼睛看向林听雨。
“三年半了。”林听雨说,“唔——结婚也快三年了。”
“哦你们结婚三年了……什么?!结婚三年?!”
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全桌震惊,六个人十二只眼,全都瞪得圆溜溜的。
“嗯。”陈澍很自然地用筷子夹了片西瓜,放进林听雨的碗里,“在美国芝加哥登记的。”
“……三年前你们才多大啊?”胖子满脸震惊。
“他十八,我十九。”陈澍说。
“他白云,我黑土。”林听雨说。
众人直接无视了林听雨的捧哏,又是一顿震惊:“!!!”
陈澍看了林听雨一眼,接着说:“芝加哥的法定结婚年龄是18岁。”
林听雨的肌肉舍友一:“……等等,虽然但是,这也太太太早了吧?!”
林听雨:“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陈澍没说话,只是抬手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赞同的表情。
陈澍舍友二:“我有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美国的结婚证在我国会受到法律保护吗?”
“不会。”陈澍说,“国内不承认。但我们已经在国内签了意定监护,现在是彼此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
“哦,意定监护啊。”舍友二对这方面稍微有些接触,但还是不解,“那你们干吗还专程跑到国外领证……?”
“虽然一张国外的结婚证在国内并不能代表什么,”陈澍看向林听雨,眼神忽然变得很柔软,“即便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法律上并不承认我和我爱人的婚姻关系,但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认同我们的存在——我们不是异类,只是恰好地相爱了。”
“嗯。”看着陈澍那双浅色的眼睛,林听雨的心也蓦地变软了,他看着陈澍,重复了一遍陈澍最后一句话,“我们只是恰好相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登记结婚的国家改一下,荷兰改美国芝加哥。
2019终于过去啦,祝大家2020年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喔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