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吗?”林听雨问。
“还没有,再刷新看看。”陈澍点着鼠标,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页面。
“好急啊。”林听雨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的。
“着什么急?”陈澍单手支着下颌,胳膊肘撑在书桌上,转过头去看林听雨,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查的是我的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就是因为查的是你的分,所以我才紧张。”林听雨停下来,双手抱胸,睥睨陈澍,“要是我自己的分数,我才无所谓呢。”
“喔,那我正好和你相反。”陈澍看着他,勾起一点儿嘴角,“查我自己的分数我完全不紧张,我反而更在意你的分数。”
林听雨啧了一声。
陈澍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忽然说:“诶,出来了。”
“出来了?!”林听雨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窜到陈澍身后,把脑袋搁到陈澍的肩头上拼命往前探,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看看我看看!多少分?”
陈澍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念出来:“6——”
“6!”林听雨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
“649分。”陈澍完整地念完整个分数,连尾音都带着几分自己没有觉察到的愉悦。
林听雨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
他没忍住,从身后伸手搂住陈澍的脖颈,把头埋进陈澍的颈窝里。
“太好了。”林听雨低声说,“哥,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做到了。”
“嗯。”陈澍稍微偏过一点头,用嘴唇碰了碰林听雨蓬松的头发,眼里浮起一点轻松的笑意,“看看你的?”
“嗯。”林听雨抬起头,环着陈澍的脖子,看着陈澍在电脑上输入他的考号。
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页面刷新的那一瞬间,林听雨还是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536分。”陈澍说。
林听雨总算松了口气:“比我自己估的高。”
“去年的文科一本分数线是多少来着?”陈澍问,“好像是540分?”
“随便啦。”林听雨摆摆手,“能在最后一年考到这个分数,我已经很满足了。我都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做到。”
“你这不是做到了么。”陈澍抬手往后摸了摸林听雨的侧脸,继续去看林听雨的单科细分,“英语148分,你也是挺牛逼的。我估计荆市英语单科最高分就是你了。”
“全靠英语救命了。”林听雨叹了口气,“其他三科都挺一般的。”
“真的要报警校吗?”陈澍顿了顿,转脸看向林听雨,“不考虑报个外国语大学之类的?”
“哎,我说你,我怎么就觉得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希望我报警校呢?”林听雨亲了亲陈澍的侧脸,“老旁敲侧击地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陈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警察属于高危行业,我不放心。”
“那医生不也是高危行业么。”林听雨搂紧陈澍的脖子,“我要是当了警察,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
陈澍没说话。
他回过头,和林听雨接了一个绵长又湿润的吻。
*
作为一个外来者,陈澍拿下了今年荆市文科高考状元的头衔。
文科第二名是市重点的学生,总分比陈澍低了十分。
小破县城的几所高校彻底轰动。
尤其是五中的学生,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末流高中十几年来没出过一个文科一本,现在一来就来了个高考状元。
太他妈振奋人心了!
班上的同学跟陈澍不怎么熟,陈澍又不常登qq,所以大家一股脑儿地把恭喜的祝福语全都发给了林听雨。
几天下来,林听雨的qq消息对话框都被塞得满满的。
没多久,高考分数线出来了。
今年的文科一本分数线是535分,比去年低了5分。
林听雨不偏不倚,正好比一本分数线高出一分。
五中的老师们原本把宝全都押在了陈澍一个人身上,就指望着陈澍冲刺文科一本。
没想到,不仅陈澍拿回了一个市状元,还附带了一个意外惊喜林听雨。
五中校领导喜上眉梢,决定给陈澍和林听雨颁发奖学金。
老蓝给陈澍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洋溢着难以控制的激动情绪。
警校是提前批报志愿。
林听雨和陈澍商量了几天,最终决定一起报考雀山市的大学。
林听雨的志愿填了公安大学,填完志愿后,按照流程进行例行体检、政审。
好在全部都顺利通过了。
林凯的案子并没有影响到林听雨的政审,陈澍和林听雨也总算松了口气。
提前批过后轮到本科第一批次志愿填报。
陈澍说过自己会学医,所以林听雨也没多想,潜意识里默认陈澍会报医科大。
没想到,陈澍的第一志愿填的竟然是中医药大学。
尽管得知中医药大学和公安大学紧紧相邻,两所学校只有一街之隔,但林听雨还是炸了。
“你怎么会想到去学中医?”林听雨盯着陈澍填的第一志愿,百思不得其解,“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什么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以后你要拿这些给人治病?”
“……什么冬天的芦根?”陈澍问。
“鲁迅的《呐喊》啊,里面的药引。”林听雨皱着眉,“鲁迅先生都说了,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这你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我发现你还挺有文学素养的,不报中文系真是可惜了。”有被内涵到,陈澍有些无语,他失笑,“我哪有这么伟大,我学中医纯属因为兴趣。”
林听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该不会是最近推拿推上瘾了吧?”
自从高考前他们俩到推拿店里推拿过一次之后,陈澍酸胀已久的颈椎居然奇迹般地缓解了。
困扰了他一个月的颈椎压迫和眩晕感也随之消失,陈澍一身轻松地上了考场。
从那开始,陈澍和林听雨就经常去那家推拿店按摩,什么推拿艾灸刮痧针灸拔火罐全都轮番上了一遍。
陈澍着实沉迷,一口气充了几千块钱的卡。
“中医有中医的乐趣,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陈澍说,“警察干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以后你下班回了家,我还能给你按摩和调理,这样我就能好好照顾你了。”
听到陈澍后半句话,林听雨一顿。
“嘭”地一声,好像整个夜空的焰火都在他心尖上绽放。
“那你也不能就为这个……”林听雨低声嘟囔,“打着中医的名号招摇撞骗的赤脚医生这么多,社会对中医充满了误解和偏见。你得想清楚,万一将来你后悔了,那前面这么多年可就白学了。”
“我想好了。”陈澍伸手将林听雨搂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起脸,亲了亲林听雨的下颌,“崽崽,你担心的所有问题我都已经考虑清楚了。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主见。”林听雨搂住陈澍的脖子,抱紧他,“以后要是觉得累了,你就回到我怀里躺着,躺多久都行。。”
“嗯。”陈澍把脸埋到林听雨的胸前。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陈老爷子给陈澍打过一次电话。
得知陈澍是今年荆市的文科高考状元,陈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
他在电话里让陈澍赶紧回家,他要给陈澍买房买车,好好奖励陈澍。
陈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买什么车啊,陈澍是个连自行车都不怎么会骑的运动白痴,连驾照都没想过去考。
他本来也是清心寡欲的人,向来无欲无求,身外之物有就有,没有就算,决不强求。
不过,买房的话,陈澍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他和林听雨很快就要搬到雀山市了。
陈老爷子再问到填志愿的事情,陈澍只说自己预备学医,没有说报的是中医药大学。
“啊?学医啊?”陈老爷子的调子在电话里头拐了几个羊肠小道,曲曲折折,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失望,“学金融不好吗?或者学管理,毕业之后直接回家里的公司上班。陈澍,以后你还要继承家业的。”
继承什么狗屁家业。
谁他妈稀罕啊。
陈澍也没说什么。
他向来讨厌与别人作口舌纠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老爷子打发了,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学医的坚定。
陈老爷子后来又打过几次电话,试图劝说陈澍修改志愿。
陈澍始终不为所动。
直到录取结果出来,陈澍这才跟陈老爷子说了实话。
他不仅学了医,学的还是中医。
陈老爷子气得当场把手机摔了。
此后,他来电的次数愈发频繁。
每次和陈老爷子通电话,陈澍都关上房门,一个人躲在屋里,尽量压低声音。
有几次陈老爷子语气过于激烈,陈澍没忍住,抬高声音辩解了两句,坐在屋外打游戏的林听雨马上就听见了。
林听雨放下ipad,走到陈澍的房间门口。
他悄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去看陈澍。
陈澍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脊梁挺得很直,整个人像一棵挺拔的松,不卑不亢。
林听雨听见陈澍语气平淡地对着手机那头说:“……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巨婴,不需要旁人教我怎么做。我有我自己的思维,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自己。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最适合我,因为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规划。”
“……每一条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每一个脚印都是我自己走的。如果我选错了,那是我活该,怨不了别人。”
“……如果我按照你们帮我规划的路线走,走错了该怎么办,你们能为我的人生负责吗?我能够责怪你们吗?”
林听雨不知道手机那头的陈老爷子具体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陈老爷子显然被陈澍的话语激怒了。
站在房间门口,林听雨都能隐约地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不乖”、“不听话”、“犟脾气”等词汇,想必情绪上了头。
林听雨很低地叹了口气,没让陈澍发现。
陈澍不再说话。
他把手机搁到桌角,任由手机那头的陈老爷子自顾自地发脾气。
呼。
陈澍垮下肩膀,靠向椅背,一直绷紧的背部肌肉终于松懈下来。
他摘下眼镜,闭上眼,蹙着眉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林听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手推开了房门。
他径直上前,从身后抱住陈澍。
“哥哥。”林听雨低声说。
感受到林听雨怀抱滚烫的温度,陈澍闭着眼,倚在他怀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们要学会习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抗力想要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
林听雨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澍睁开眼,伸手去拿放在桌角的手机,通话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
大概是发现了陈澍根本没有在听,陈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把电话挂断了。
陈澍放下手机,接着说:“但我始终很清醒。因为我知道,我是对的。”
“按照你自己心中选择的路,坚定地走下去吧。”林听雨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回学校领录取通知书那天,学校门口挂满了喜庆的横幅。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同学以649分的优异成绩荣获本年度荆市文科高考状元”。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林听雨同学考上一本大学”。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同学被雀山中医药大学顺利录取”。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林听雨同学被雀山公安大学顺利录取”。
林听雨站在学校门口,盯着头顶上的横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干嘛呢。”陈澍从身后伸手扶了扶他的腰,“傻站在这儿。”
“突然间有些畏惧。”林听雨虚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的名字头一回出现在红色的横幅上,有些不适应。”
“……”陈澍一顿。
忽然之间,他的心有些轻微地疼了起来。
林凯案告破之后,这件事很快就上了当地的新闻和报纸,悬挂在糖厂厂区大门口的白色横幅也终于被取了下来。
一直铐在林听雨脖子上的枷锁终于被彻底地解除。
陈澍和林听雨去老蓝的办公室领了录取通知书。
当着老蓝的面,他们拆开了信封。
两个人都遂了自己的愿,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陈澍是中医药大学的针灸推拿学专业,而林听雨是公安大学的警务指挥与战术专业。
“哎,让我拍个照,发条朋友圈。”老蓝小心地将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块,拿起手机一顿猛拍。
“其他人考得怎么样?”陈澍随口问了一句。
正忙活着拍照的老蓝听到提问,抬起头来看他们:“今年理科那边也有两个一本,但分数都不如文科高,刚刚过线。”
陈澍点了点头:“嗯,那还可以。”
五中生源差,学生基础薄弱。今年能出两个一本,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已经尽力了。
理科那边陈澍没怎么关心,毕竟和他没多大关系。
至于文科这边,除了第一第二的陈澍和林听雨,考得最高的就是赵芳菲,她考了509分。
“赵芳菲这孩子不太开窍,只知道死记硬背,不懂得灵活学习。”老蓝说,“我一直担心她高考会崩盘,没想到最后竟然逆袭了。这个分数对她来说,已经是预料之外了。”
“那吴迪呢?”林听雨问。
“吴迪?”提到这个名字,老蓝叹了口气,“考了四百出头,连二本线都没过。这孩子算是被自己毁了。”
“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林听雨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听说他找了个外地的复读学校,打算再来一年。”老蓝说,“他真的是可惜了,起点高却不知努力,活活把自己作死。”
陈澍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评论。
“诶,对了,你们等会儿先别急着走。”老蓝帮他们把录取通知书装好,“一会儿学校有个奖学金要发给你们,要在校门口放鞭炮,校领导还要和你们合影留念。晚上学校在饭店订了酒席,给你们办庆功宴。”
“啊?”陈澍蹙起眉,一脸不情愿,“怎么这么麻烦,那我不要奖学金了行不行?”
旁边的林听雨“噗”一声喷了。
“这是鼓励,也是对你们的肯定。”老蓝伸手拍了拍陈澍的肩膀,“流程还是要走的,稍微配合一下。”
陈澍推了推眼镜,满脸不高兴。
林听雨憋着笑,也伸手拍了拍陈澍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老蓝口中的走流程。
领钱,放鞭炮,然后捧着写着“3000元奖学金”的信封,和根本就没说过两句话的陌生校领导们站在校门口的横幅下面,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地合影留念。
这张照片还要一直留在五中宣传栏的玻璃橱窗里面,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陈澍觉得真的是太傻逼了,所以在合照的时候,他摆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跟校领导合影完毕,陈澍和林听雨便让开了。
轮到校领导们自己站成一排,对着镜头洋溢着笑脸,又是一顿猛拍。
反倒是两位主角被晾在了一旁,无所事事。
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拍个什么劲儿。
趁着没人注意,陈澍悄悄地对林听雨说:“我们鸽了他们吧。”
“怎么。”林听雨诧异地挑挑眉,“不参加庆功宴了?这可是特地为你办的。”
“没有我们,他们一样可以吃吃喝喝啊,反正我们跟他们又不熟,去了还得敬酒,烦人。”陈澍推了推眼镜,“我们去沈青梅家吃饭吧。”
林听雨笑了一声:“听你的。”
直到拍完照,老师们这才想起被晾在旁边的陈澍和林听雨。
他们正想招呼两个男生准备出发去参加庆功宴,没想到,陈澍和林听雨早就没了踪影。
*
林听雨给沈青梅打了电话,说领了录取通知书,要上她家吃饭。
沈青梅很高兴,让他们把录取通知书一块带过去,让她好好看看。
陈澍和林听雨放了校领导们的鸽子之后,直接去了菜市场。
高考结束之后,陈澍天天在家研究菜谱,自己炒菜给林听雨吃。
一番历练下来,陈澍的厨艺突飞猛进,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掌握了几道拿手菜。
但陈澍只能做,买菜他实在是不在行。
林听雨觉得菜市场脏,不想让陈澍沾上腥味,每回去买菜,他都让陈澍在外头等着,自己钻进里面去挑选。
所以,平时都是林听雨负责挑肉选菜,陈澍下厨。
直到有一回,林听雨有事去找刘飞扬,陈澍就自己一个人去了菜市场。
结果卖菜的小摊贩看陈澍是个年轻面孔,气质穿着又金贵,听口音还是个讲普通话的外地人,一看就是个不会买菜的,便存心坑陈澍。
等林听雨忙完回到家,陈澍已经拎回了大包小包的菜。
林听雨进了厨房,随手扯开塑料袋一看——
买的青菜又老又蔫儿,土豆发了芽,西红柿个头小不说,还泛着青色。
猪肉也挑得不好,一看就是给人家挑剩下的。
最惨的是,据说陈澍为了买这些东西,还花了大价钱。
活脱脱一个嗷嗷待宰的傻白甜。
林听雨憋了一中午的笑,陈澍黑了一中午的脸。
从那以后,林听雨每次买菜都带上陈澍,仔细地教导他怎么分辨菜品的好坏,肉价多少钱一斤才正常。
陈澍勉勉强强才掌握了分辨西葫芦和葫芦的技能。
这一回,来到菜市场,林听雨决定跟陈澍兵分两路。
他去买荤菜,陈澍去买一些香菜葱花等小料,稍后两人在路边会面。
葱花买得很轻松。
陈澍闲得无聊,拎着塑料袋,在菜市场街边的门店溜了一圈。
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陈澍无意中扭头往店里看了一眼。
目光却猛地被店里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佝偻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是个中年妇女,头发夹杂着花白,身穿朴素的衣裤。
她正抱着一床崭新的棉被芯,费力地往拥挤的小店里钻。
陈澍愣了一下。
半晌,他才轻声叫了一句:“……于老师?”
背影的主人似乎没听见,继续艰难地往过道里挤。
“于老师。”陈澍稍微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
这一回,中年女人听见了。
她怔了一下,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陈澍。
对视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果然是于荣霞。
陈澍记忆中的于荣霞是个体型丰腴的女人,喜好化浓妆,衣服没有重样过。
她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脚踩恨天高,身上永远带着浓郁的香水味。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五官还是熟悉的模样,可鱼尾纹、法令纹和抬头纹在她脸上纵横交错,雕刻出岁月的蹉跎。
她更胖了,松弛的赘肉里是虚弱的过劳肥,腰也渐渐弯了,连头发都变得花白。
“于老师,您在这儿……?”陈澍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看到陈澍,于荣霞似乎有些错愕。
但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更多的难堪。
“是陈澍啊。”于荣霞低下头,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啊,这家店是我开的。”
她低头的时候额前一缕花白的头发落到眼前,遮住了眼睛。
于荣霞抬起手,不安地把这缕花白的头发勾到耳后。
陈澍抬眼望店里扫了一眼。
这不过就是个巴掌大小的杂货店,门口摆着十元三双的廉价丝袜,店里拥挤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劣质小商品。
过道的中间堆满了一床床白色的棉被芯,最顶上靠着一块纸壳,用黑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蚕丝被”三个大字。
陈澍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设想过于荣霞的结局。
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沦落到在菜市场边上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维持生活的地步。
因为跟陈澍说话,于荣霞怀中还抱着那床笨重的棉被芯,没来得及放下。
她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了。
陈澍平淡地开口:“我来帮你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塑料袋靠着门边放下,上前一步,不分由说地从于荣霞的手里接过那床棉被芯:“放哪儿?”
“啊……放在这儿就好。”于荣霞有些紧张,抬手指了指某个地方,“谢谢你啊陈澍。”
陈澍轻轻松松就把这床棉被芯抱到了于荣霞指定的地方。
“高考结束了吧?”于荣霞有些尴尬,开始没话找话,“考得还行吗?”
“还行。”陈澍放下棉被,回过头,冲于荣霞笑了笑。
“多少分?过一本线了吗?”于荣霞接着问。
“嗯。”陈澍说,“649分,正好比荆市高考文科第二名高一点。”
于荣霞愣了一下,睁着眼睛,表情很愕然:“你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是吧。”陈澍冲她笑了一下。
“你真行啊陈澍。”于荣霞喃喃自语道。
末了,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那林听雨呢?他还读书吗?考上本科还是专科?”
“他啊。”提到林听雨的名字,陈澍眼中的冷淡就被冲散了些,笑意也变得轻盈起来,“林听雨运气挺好的,正好比一本线高一分。不过就算是只高一分,那也是一本。你说对不对,于老师?”
“……”于荣霞震惊到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这一瞬间,陈澍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但陈澍不想去逐一辨认。
他也无需去辨认。
“我们今天就是回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刚拿了学校发的奖学金,现在来菜市场买菜,准备去沈青梅老师家吃饭。”陈澍很淡地笑了一下。
于荣霞震惊到失语。
陈澍也没打算再在这里跟她耗时间:“于老师,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啊?哦,哦,好……”于荣霞这才回过神来,“好走啊……对了,恭喜你们啊。”
这会儿陈澍已经走到门口了,弯腰拎起刚才放在门边的塑料袋。
听到于荣霞那句“恭喜你们”,他蓦地站直身体,回过头来,看向于荣霞。
其实没有必要。
但他也不是圣人或者侠客,做不到相逢一笑泯恩仇。
“……怎么了?”于荣霞没想到陈澍又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尴尬。
“我们最近确实有值得恭喜的事情,那就谢谢老师的祝福了。”陈澍对于荣霞笑了笑,举起左手。
于荣霞愣了一下。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陈澍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质戒指。
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于荣霞还没反应过来陈澍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澍就先开了口:“您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和林听雨在谈恋爱,全校都知道。哦,对了,我们上周已经在美国登记结婚了。”
从杂货店里出来,陈澍还没往前走两步,就看到林听雨站在路边,手里拎着两袋鸡鸭鱼肉,正四处张望。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陈澍一模一样的银质戒指。
陈澍送给林听雨的求婚戒指是订制的钻戒,现在戴着实在太过张扬。
而林听雨送给陈澍的是他自己背着陈澍手工打磨的纯银戒指,相比之下更低调一些。
从芝加哥登记结婚回来以后,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学毕业以前先戴林听雨送的戒指,等之后参加工作了再戴钻戒。
陈澍加快脚步,走到林听雨身边,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
“你去哪了?”林听雨探过头去看陈澍刚才出来的那家店,“那是卖什么的?”
“没事,随便看了看。”陈澍往四周看了看,忽然低下脑袋,飞快地亲了一下林听雨的脑门,“走?”
“哎哟,你这个人呀。”林听雨忍不住笑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番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怎么样,都没猜到澍澍当老中医去了吧hhhhhh
*备注:“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引自鲁迅《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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