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跟哥哥结婚吧。
跟哥哥结婚吧。
林听雨怔了一会儿。
他紧紧抿着唇缝,上排牙齿咬着嘴唇内侧。
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瞧着陈澍,表情有些严肃。
“……你这什么表情?”陈澍看了林听雨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这样?”林听雨也看着陈澍,挑了挑眉,问。
“啊。”陈澍蹙眉,“哪样?”
“真的简陋。”林听雨“啧”了一声,“人家求婚都要下跪的。”
陈澍顿了两秒。
他忽然弯下一条腿,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陈澍把林听雨的手牵到自己跟前,用嘴唇贴着林听雨的手背,低头亲了亲。
然后,他抬起眼,注视着林听雨,一字一顿清晰地说:
“林听雨,以后跟我结婚。”
这回连“吧”和“好吗”都没了。
上来就是一句“跟我结婚。”
偏偏表情还巨严肃,仿佛林听雨只要说一个“不”字,这张脸马上就能变得天寒地冻。
陈澍单膝跪地的时候,林听雨吓了一跳。
他第一反应是先四下张望,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路过。
还好,没有人。
林听雨这才松了口气。
林听雨转过头来,这才发现陈澍一直盯着他看,眉头紧蹙。
平常总是气定神闲的一张脸终于出现了焦虑的表情。
哟,好难得的表情。
林听雨心中突然歹念横生。
不借此机会逗逗陈澍怎么行呢。
林听雨就着这个姿势,居高临下地跟陈澍对视了了一会儿。
陈澍的嘴唇还贴着他的手背。
湿湿的。很温热。
其实刚才林听雨都有点懵了。
他有预感,陈澍会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但是,林听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
求婚。
林听雨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想笑。
鼻腔涌上酸涩感,但心里灌着沉甸甸的甜。
看着陈澍紧张的表情,林听雨决定不逗他了。
“真高兴。”林听雨看着陈澍浅褐色的眼睛,笑了笑,“不用等我长大了,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结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陈澍一直绷得发紧的肩线这才蓦地松弛下来。
妈的。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呢。
“你还太小,有点早。”陈澍松了口气,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下来,“等你再长大一点儿——”
话没说完,林听雨已经蹲下身,捧住陈澍的脸,探过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陈澍顿了顿。
随即,他松开手,扣住了林听雨的后脑勺,把他的脸朝自己压过来。
这一次的接吻比任何一次都要缠绵。
两个人就像刚刚互相跟对方交换表白的小孩子,初尝蜜糖的甜,躲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偷食禁果。
一点一点,浅浅地啄着对方的嘴唇,交换彼此口中的甜味。
吻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每一次接吻都像初吻一样热烈。
不把彼此弄到面红耳赤,绝不善罢甘休。
陈澍的掌心还贴着林听雨的后颈。
他用额头抵着林听雨:“最近太忙了,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先把你订下了,正式的求婚一定会给你补上。”
“求婚还搞这么隆重?刚才那不算吗?”林听雨闭着眼感受陈澍的温度,低笑出声,“我觉得直接出国扯张证就好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真高兴。”
“不,我要给你最好的。”陈澍很固执,“再等等我,不会太久。”
林听雨静默两秒,很轻地笑了:
“好,我等着你。”
陈澍让林听雨等过两次。
第一次是上学期期末结束,陈澍寒假回家那会儿。
那时陈澍让林听雨乖一点,等他回来。
结果没走多久,陈澍自己没忍住,连夜坐火车赶回了来,把林听雨带走了。
也就是那会儿,两个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并确定了关系。
第二次陈澍让林听雨等他,是在火车站。
陈澍被夏舟带走以后,林听雨在火车站等了他三天,后来又回荆市等了他三个月。
虽然迟到了很久,但陈澍仍然翻山越岭,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林听雨的身边。
这次是第三次。
陈澍让林听雨再等等。
等他长大一点,陈澍就会跟他结婚。
林听雨其实很讨厌别人的口头承诺,空头支票谁都能随便开,真正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可陈澍从来没有食言过,等待在林听雨这里就变成了酸涩的甜蜜。
那么,林听雨就等着。
等着他的及时雨降临,在他荒凉的土地上浇灌出最后的玫瑰。
“还要回去上课么?”腿跪麻了,陈澍站起来,又把林听雨拉起来。
“不回了吧。”林听雨笑了笑,原地走了两步,动了动蹲得僵硬的腿,“翘掉吧。”
“好。”陈澍应,“要去糖厂吗?”
“去。”林听雨点点头,“现在走吧。”
“好。”
走在路上,林听雨没忍住,问了一句:“哎,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一件事情。”
“什么?”陈澍偏过头看他。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林听雨说。
“刚认识你那会儿,你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欲。我其实不太想和你接触,觉得你很危险。”陈澍顿了顿,决定不怕死地实话实说,“但又忍不住被你吸引。”
“欲是什么感觉?”林听雨笑了,伸手出手隔着裤子掐了陈澍一把,“说我涩情?”
“你的眼睛。”陈澍低下眼,去找林听雨那只躁动不安的手,“很漂亮,但是很颓废,让人想看但是又不敢看。”
“那会儿确实是。”林听雨想了想,“没什么求生意念,打不起精神来,对什么都没兴趣。”
“现在呢?”陈澍终于抓住了他的手,并紧紧缠在自己五指中。
“现在只想快点长大。”林听雨抬眼瞧他,“然后做你老公。”
陈澍“噗”一声轻笑出来:“可以。这个目标很宏大。崽崽,你得努力了。”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对味呢?”林听雨把手从陈澍手中抽出来,“啪”地贴到他屁股上,恶狠狠地捏了一把,“你还没跟我说‘欲’是什么感觉呢。”
“‘欲’就是,”陈澍又把林听雨的手抓住了,这一回他抓得很紧,“你看着我的时候的那种眼神。”
“哪种?”林听雨不依不饶。
“想让我干.你的那种。”陈澍严肃地说。
林听雨瞬间喷了:“你有毒!?我哪有!?我哪有用那种眼神看你!”
“你就有啊。”陈澍很笃定,“在床上的时候最明显。你不仅看,你还说出来呢。”
“……那我还叫你轻点儿呢你有听吗?!”林听雨怒视陈澍,恼羞成怒,“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你!”
一路打打闹闹,这会儿他们已经进了糖厂。
糖厂有一个后门,正挨着护城河边的路,修路之后糖厂的居民们尤其喜欢饭后沿着河边散步。
陈澍和林听雨刚才是从后门进来的。
“好久没回糖厂了。”林听雨边看边说,“自从我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我也是。”陈澍说,“旧房子的东西都没要。”
“说起来你那住的那栋楼最近应该拆迁了吧?”林听雨问,“应该是从你们那里先拆起。”
“是。”陈澍点点头。
“你怎么处理来着?补了尾款换新房吗?”林听雨想了想,“不过你在这儿有房子也没用,毕竟以后你又不留在这里。”
陈澍正要回答,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争执声,好像有一群人在远处吵架。
林听雨也听见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同时抬头,朝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前面的路口里里外外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情绪看起来都很激动,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吵架了。”林听雨探过头看了看。
“看看?”陈澍问。
他向来不喜欢凑热闹,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冷漠地从旁边经过。
不过林听雨还挺喜欢凑热闹的。
“过去看一眼吧。”林听雨果然这么说,“也别挤进去了,就远远在旁边看一眼好了。”
“好。”陈澍点点头。
两个人刚走近一些,争吵的声音骤然被放大。
人多口杂,一群人围在一块七嘴八舌地吵,嗓门又扯得老高,活像一群鸟在叽叽喳喳。
陈澍不喜欢吵闹的场合。
他和林听雨站在人群最外面,听了一会儿,陈澍也没听出来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反而被吵得头昏脑涨。
陈澍正想和林听雨说“走吧”,没想到刚转过头,就看到林听雨盯着人群最中心,自言自语地说一句:“好像……”
“嗯?”陈澍一顿,等他说下去。
“是我妈。”林听雨皱着眉把话说完,立刻挤进了人群中。
陈澍怔了一秒,立刻跟了上去。
林听雨伸出胳膊,用力地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
正在看热闹的人冷不丁被他推了一下,顿时不满地回头骂人:“干吗呀,挤什么挤!”
可一看到来的人是林听雨,他立马闭上了嘴,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哟——”
林听雨没理会他,继续往前挤。
人太多,人头摞着人头。
有的人热闹看得太入迷,像一座佛像一样挡在前面。
推了两下也没推动,林听雨有点恼了。
就在这时,陈澍的手臂从林听雨身后伸了出来。
他的手臂越过林听雨的身体,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沉稳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麻烦让让。”
“哦哦哦。”前面那人反应过来,侧了侧身。
陈澍顺势跻身上前,挡在了林听雨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帮林听雨开出一条道。
林听雨跟在陈澍身后,很快就挤到了最里面。
没看错,还真是他妈。
吴女士站在人群最中央,涨红着一张脸,咬着牙。
表情既愤怒又屈辱,肩膀在发抖。
她好像刚刚跟人互相推搡过,头发和衣服都有点乱,衣领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吴女士指着人群中为首的一个男人,声音气得颤抖:“我警告你们不要瞎说!”
“瞎说?那天厂里那么多人,可都是亲眼看见警车开进来的!”被她指着的中年男人高声说,“你就说吧,林凯到底是不是诈死?!是不是卷了我们的钱逍遥自在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啊!”吴女士的表情很屈辱,“你们这么好奇,你们问警察去啊!找我干什么!?”
“谁知道他是真死了还是假死呢?!”有人在旁边接话,“这么多年要说他一次都没联系过你们,谁信啊?!”
“那你们拿出证据来啊!”吴女士气得发疯。
只要她回一句,就立刻有人回怼她。
话题始终绕不开“林凯诈死”和“你还我们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天警察来过后,疑似林凯尸骨被挖出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糖厂。
原本早已将绝望地糖厂职工们仿佛再次见到了希望的烛光。
他们激情昂扬地开了一场职工大会,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煽动了起来。
那绝对不是林凯!林凯不可能死!
这绝对是一场策划了十年的阴谋,这是一场骗局!
他们绝不相信林凯就这么死了。
他们找到了吴女士,把她包围起来,逼着她把林凯真正的下落说出来。
“林凯他儿子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林听雨,忽然大喊了一声。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肃静。
所有人四下张望着,很快,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听雨脸上。
林听雨疾步走到吴女士跟前。
他用后背对着吴女士,将她护在身后,而自己面对着所有人:
“你们在干什么!?又发什么神经!?到底有完没完!?”
很多很多的人。
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挤进林听雨的眼中。
那些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好奇,厌恶,恶心,愤怒,激动……
又是那样的表情。
又他妈是那样的表情。
林听雨的心头顿时窜起一股邪火。
只是须臾。
林听雨立刻觉察到,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他身旁,和他一起面对着所有充满敌意的目光。
林听雨转眼一看,陈澍冷峻的侧脸出现在视野中。
“陈澍,这事你别管。”林听雨有些着急,压低声音,“我有预感等会儿可能会出事。你赶紧走,找个机会报警。”
“不。”陈澍转过头来看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就是因为会出事,我才不能走。”
陈澍的表情很坚定,眼神非常镇定。
“林听雨,别怕,我在这。”
哈。
听到陈澍的话,林听雨原本沉重的心情蓦地一轻。
是啊,怕什么。
他的全世界就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吃人的深渊呢。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忽然间,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臭鸡蛋过来。
林听雨没留意。
但旁边的陈澍眼疾手快。
他一把拉过林听雨的胳膊将他拽开,自己侧身挡在了林听雨面前。
臭鸡蛋砸到陈澍的肩膀上,瞬间碎裂。
黏糊糊的鸡蛋液淌满了陈澍的外套,散发出阵阵恶臭。
林听雨一怔:“陈澍——”
陈澍蹙眉,低头去看自己被弄脏的肩膀。
“他们疯了!”吴女士在后面焦急地说,“赶紧走啊!”
吴女士说得没错。
他们是真的疯了。
原本过了这么多年,民众的怒火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逐渐归于沉寂。
谁能想到,一通报警电话,竟然将林凯的尸骨从糖厂的废弃篮球场的荒地里挖了出来。
不,他们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林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林凯怎么可能会死,林凯分明卷了他们的钱跑了!
林凯如果死了的话,那谁拿走了他们的钱!?
谁又来承担这个罪责!?
林凯不可以死,他必须活着!
这个碎裂的鸡蛋就像一个先被破开的口。
紧接着,其他人猛然醒悟过来,纷纷拿起手上的东西往他们身上砸。
“贪污犯!蛀虫!败类!”
“垃圾的老婆和儿子也是垃圾!”
“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你们全家害得我们好苦!!凭什么你们就能住在好房子里,花着我们的血汗钱,过得舒舒服服的?!”
“林凯绝对没有死!这是阴谋!是你们全家人合起伙来策划的阴谋!”
“你们这些吸血的蚂蟥!人血馒头好吃吗?!林凯到底在哪里?!”
“去死吧!!!”
盛满污水的塑料袋一旦破了口子,剩下的污浊顷刻间便会全部倾泻出来。
再也收不住了。
林听雨把瑟瑟发抖的吴女士护在身后,而陈澍把他们护在自己身后。
乱七八糟的烂菜叶臭鸡蛋不停地往他们身上砸。
陈澍挡在最前面。
大多数的污秽物都被他挡住了,只有很少的一点东西零零星星地落到林听雨和吴女士身上。
不知道是谁趁乱朝他们扔了一块石头,石头“啪”地一声砸到了陈澍的眼镜上。
陈澍脑袋一歪,眼镜直接摔到了地上,眼角也被磕青了一块。
“陈澍!”林听雨红着眼睛嘶吼,伸手去扯陈澍的衣摆。
他怒视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人群,愤怒的声音从胸腔里爆出来:
“我操!!你们信不信我杀了你们所有人!!!”
陈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步都没挪开。
他回过头,神色镇定地对林听雨说了一句:“快带阿姨走!”
陈澍的语气很严厉。
“……你要干什么?!”听到陈澍的话,林听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快走!”陈澍没回答林听雨,只是又敦促了一句,“赶紧!我撑不了多久!”
“陈澍!”林听雨心中一急,喊了一声陈澍的名字。
陈澍没回答了。
他回过头,很冷静地看了一眼面前已经陷入疯狂的人群。
陈澍没有弯腰去捡自己的眼镜,而是拿出手机,打开录制模式,对着这些人,将他们的脸一一录制下来。
“他在拍我们!”有人喊了起来,“不能让他拍我们!快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马上就有人朝陈澍扑了过来,去抢他的手机。
陈澍一边躲避着他们的争抢,一边迅速往别的地方跑去。
但录制的行为并没有停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陈澍身上。
“抓住他!”
“抢他的手机!”
“不能让他跑了!”
没有人再去管林听雨和吴女士。
陈澍很快就被层叠的人群淹没在了最里面。
“陈澍——!!!”
林听雨大吼一声,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愤怒、心痛和无助像是一把碎玻璃,被人用力地塞进了林听雨的胸腔里。
他的心脏要炸开了。
如果陈澍出了什么事——
如果陈澍出了什么事……
“妈你快躲起来!马上报警!”
林听雨一把推开吴女士。
他四下找了找,目光很快锁定在地上一根被人遗弃的凳子腿上。
林听雨想也没想,捡起凳子腿就冲了上去。
“林听雨你干什么!!!”吴女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撕心裂肺,“不要——”
林听雨顾不上回答了。
他瞬间冲到了人群边缘,举起凳子腿,随便对准一个人,用力砸了下去:
“老子今天就跟你们算清楚这笔帐!!!”
同一时间,尖锐的警笛声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巨大的鸣枪声“砰——”地一声炸开。
车还没停稳,李警官已经拉开门从警车上跳下来,举着枪朝这边冲过来:
“都他妈给我停下!!!全部举起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凯:老子好难,一出场就活在横幅上和耻辱柱上,一露面就是尸骨【强颜欢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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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是最忙的一周,更新会不规律,忙完了就能彻底结束了,到时候恢复日更噢ovo
不虐的,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