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呼——呼——
一脸狼狈的段泽沿着街头狂奔,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表情惊惧。
奔跑的时候,他一脚踩到地上的一个易拉罐上,左脚崴了一下,一头撞到了旁边的路人身上。
“你没长眼睛啊!?”被撞到的路人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撞鬼了吗你?!”
段泽却不管不顾,他强忍着左脚脚腕传来的刺痛,一拐一拐地继续朝前跑。
段泽趔趔趄趄地跑进了一条小巷里。
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
段泽有些惊慌失措,他抬起手,强装镇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四下张望。
可是无路可逃。
是。
他是真的撞鬼了。
半个月前,五中校长的公开邮箱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写信者在信件内容中举报,高三(6)班学生段泽疑似染毒,在校园内吸食k粉、服用摇.头丸。
信中还详细列举了段泽同班同学对他最近状态的描述:眼神涣散、精神异常亢奋、四处借钱,并欠下巨额网贷。
最过分是,有几次课间的时候,段泽甚至直接在教室里当众吸食白色粉末,行为放肆,毫不避讳。
这封匿名信立刻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震动和高度重视。
他们成立了调查小组,开始进行秘密调查。
一周后的晨会上,教导主任在台上宣布,高三年级有十三名学生被查出有吸食、服用毒品的恶劣行为,更有甚者竟为此欠下高额网贷。
学校将这十三名学生一并开除,并作报警处理。
虽然学校没有公布这些人的具体名单,但是哪个班少了哪个人,很快就被学生们发现,并迅速流传开。
只是短短大半个月,段泽就彻底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不仅戒毒失败,还沾染了更厉害的毒品,只能瞒着父母继续借网贷。
最后越陷越深,利滚利欠了一百多万,被父母赶出家门。
段泽自知自己当时的举动过于放肆,完全失了神智,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根本查不出是谁举报的自己。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段泽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就在这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头。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巷口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段泽惊恐地睁大眼睛:“操……”
他低声咒骂。
那是一个身型颀长的年轻人。
他身穿一件浅灰色羊绒大衣,衣服裁剪线条流畅,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双包裹在黑色长裤里的腿又长又直。
来人肤色冷白,头上戴着一顶和大衣同色系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一只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漠的浅色眼眸。
段泽无路可退,只能情绪崩溃地冲他大喊大叫:
“你到底是谁啊?!我没欠你钱吧?!”
来人在巷口停下脚步,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到底想怎么样!?”段泽继续吼叫,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我现在还不够惨吗?!”
三天了。
段泽被人跟踪了整整三天。
这个人像幽灵一样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怎么甩都甩不掉。
每次一回头,后面根本没有人。
可段泽分明能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段泽一开始以为是网贷公司雇来追债的,可这个人从未露过面。
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也没跟他要过钱。
像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样,紧紧贴着他。
长期吸食毒品对大脑损伤很大。
好几次段泽都看见了这个人的侧脸和衣角。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眼熟。
段泽加快脚步他就加快脚步,段泽放慢脚步他也放慢脚步,段泽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
但就是从来不接近段泽,只是远远地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今天,这个人终于现身了。
来人仍未说话,只是看着段泽。
他的目光很冷,眼神又带着悲悯与不屑,宛如在看一坨垃圾。
“你说话啊!!!”段泽被他的眼神看得内心发毛,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疑神疑鬼了好几天,他的情绪逐渐陷入崩溃。
来人后退一步。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生从旁边走了出来。
段泽看清刚出现的第二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你……刘飞扬?!”
刘飞扬没说话,只是站在戴黑色口罩的年轻人身后,直勾勾地看着段泽,一边啪嗒啪嗒地掰着手指,活动筋骨。
段泽不由得倒退两步。
他看了看刘飞扬,又看了看戴黑色口罩的年轻人,突然醒悟过来:“你是——”
来人没有给段泽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没再看段泽,而是转身走出了巷子。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双手也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次都没拿出来过。
在他转身之后,刘飞扬露出冷笑,挽起袖子,捏紧拳头朝段泽走去。
陈澍走出巷口,摘下口罩,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
身后的巷子里传出段泽的惨叫声。
陈澍从不崇尚暴力,也不主张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有的人,不把他揍老实了,他就是死也能在自己坟头蹦迪。
陈澍并不会亲自动手,段泽那样的垃圾会脏了他的手。
刘飞扬非常乐意地主动承接了殴打段泽的业务。
陈澍抬了抬帽檐,将口罩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转身走向旁边一家小餐馆,打包了两份饭,然后拎着食盒,朝医院走去。
*
刚到医院,陈澍就在病房门口遇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是带着纪小优来看林听雨的于荣霞。
但病房房门紧紧关着,直接展现了受访者的抗拒态度。
预料之中。
陈澍推了推眼镜,拎着食盒,不动声色地走近。
“陈澍——”于荣霞看到陈澍,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提着果篮迎了上来,“你来得正好,你看能不能……”
陈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旁边低着脑袋,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的纪小优。
他没说话,走到病房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是我。”
顷刻,房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陈澍拎着食盒走了进去,关门。
片刻后,又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林听雨不见于荣霞,他只见纪小优一个。
但这对于于荣霞来说,已经是万幸的事情。
陈澍把病房让出来,让林听雨和纪小优单独说话,自己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等待。
于荣霞坐在长椅的另一侧,几次欲言又止,想跟陈澍搭话。
可陈澍连眼神都不给她,完全将她视为空气。
“陈澍,于老师想求你个事儿。”于荣霞虽然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跟林听雨关系好,这件事情是老师不对,是老师误会了他,老师已经知道错了。你看,现在也已经真相大白,你能不能帮我跟……”
脸上挂着罕见的讨好,这样的笑容让她连鱼尾纹都夹上两分卑微。
“真相大白?”陈澍打断了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真相?老师,您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心来探望林听雨,还是只是迫于舆论,想要赶紧脱身的权宜之策?”
于荣霞一时语塞。
陈澍勾了勾唇,转回头,不再理会她。
林听雨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变得很沉默。
尤其是听说顾眠退学后,林听雨坐在窗边,抽了半包烟。
直到护士进来给他换药,发现他在病房里抽烟,才呵斥他赶紧把烟扔了。
但林听雨又买了电子烟,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抽。
吴女士每天都来医院送饭给林听雨。
但林听雨从来都不跟她说话,宁愿饿着,也一口都不吃她送来的饭。
于是,陈澍每天放学后,就在食堂打包好两人份的饭菜,带来医院,陪林听雨一起吃。
但林听雨胃口很差,每次都只吃很少一点,就放下碗筷。
陈澍每次都默默把林听雨剩下的饭菜吃掉。
在林听雨出事后,于荣霞直接被学校停职了。
于荣霞在教育局有点关系,本来想安静一段时间,等这段风波过去后,再当作无事发生过,继续回学校教书。
她觉得,还能怎么着?
顶多就是把她调换个年级,大不了换个学校。
于是于荣霞继续搞她的课外补习班,风生水起。
谁能料到,没过几天,教育局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有人踩好点,算准了于荣霞私人补习班的上课时间和上课地点,在于荣霞上课的时候,给教育局打了个举报电话。
恰好那段时间,荆市正在大力整顿和查治老师私办补习班的事情。
于荣霞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这回直接撞枪口上了。
于荣霞没想到有人会举报她,吓得冷汗直流。
毕竟她向来秉承着“我开补习班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有的家长一直要求我,让我一定要开”和“我是看在你们家长的面子上,实在没办法”的理念,理直气壮。
她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学生们又畏畏缩缩。
根据目睹全程的吴迪说,教育局的人找上门的时候,于荣霞吓得直接钻进了讲台下面。
于荣霞本来还想找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别人告诉她,上面查得严,已经无力回天了。
再加上她“逼得学生跳楼”的风波还没下去呢。
两件事叠加起来,足够有她受的了。
于荣霞彻底慌了神。
她走了很多关系,想要再苟延残喘一阵子,以伺翻身的机会。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手了。
是沈青梅。
沈青梅无婚无子,一直把林听雨当成自己家的小孩来看。
听说林听雨的事情后,向来性情温和的沈青梅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把吴女士骂得狗血淋头。
吴女士自知理亏,只知道掉眼泪,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沈青梅当年是荆市的高考状元,大学毕业后在省教育厅工作,一路顺风顺水,直升高层。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她选择离开教育系统,回到小破县城当一名补习老师。
但沈青梅的人脉仍在,他们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终于,在舆论的发酵和省教育厅领导的介入下,于荣霞受到了惩罚。
她被荆市教育局永久除名,禁止再进入教育系统。
换言之,于荣霞这辈子都不配再当老师了。
可于荣霞还是不死心。
她来了医院好几次,名义上是看望林听雨,实际上是想让林听雨帮她跟沈青梅说说好话,放她一马。
林听雨连病房大门都不让她进。
没有人知道,举报者是谁。
也没有人知道,段泽和于荣霞的恶果,是否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只是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时机来得太过恰巧。
就在所有人都在对这两件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陈澍面不改色地坐在座位上写试卷,一副丝毫不关心的模样。
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聪明的人,绝不会在出手的时候让人发现。
直到纪小优从病房出来,和于荣霞一起离开,陈澍都没有再理会过于荣霞。
他不屑跟这种垃圾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治课堂:憋吸毒啊!!软毒品也不能碰的!敲黑板!!
爽了吗?第二卷《银河坠落》开启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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