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外套(1 / 1)

陈澍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观众席后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陈澍立刻将手机的光照过去。

却是个小女孩。

林听雨皱了皱眉,看了那小女孩一阵,忽然开口问:“纪小优?”

陈澍看向他:“认识?”

“于荣……”林听雨改了口,“于老师的女儿。住我家楼下。”

确实是纪小优。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但已经有些松散,看起来很凌乱,背上背着那个巨大的粉色卡通书包。

不知道是不是林听雨的错觉,他总觉得,纪小优背上的书包看起来比上次脏了很多。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女孩贪玩,把头发和书包都弄脏了:“你放学不回家吃饭,来这里干什么?”

纪小优原本是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拽着书包带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听到林听雨问话,她仰起脸去看他,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林听雨注意到,纪小优的右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包qq糖。

她的脸色还是和上次一样苍白。

……是灯光的原因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孩子。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自闭了?

“快回家吧,都几点了。”林听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催促道,“你妈要是找不到你,肯定会发疯的。”

纪小优又把头低下去了,没有回答。

过了两秒,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林听雨,小声地叫他的名字:“林听雨。”

“嗯?”终于听到纪小优说话了,林听雨直接从观众席上跳了下来,想靠近纪小优。

没想到,他刚往前一步,纪小优立刻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好几步。

林听雨马上停了下来:“好了好了,你别怕,我不靠近你。”

纪小优又惊又怕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恐惧。

“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林听雨问。

纪小优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才怯怯地开口问:“林听雨,我听同学说,你在五中的势力很大,大家都怕你……是真的吗?”

林听雨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谁跟你说的啊,瞎说的吧。我哪来什么势力啊。”

纪小优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失望,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熄灭了。

“怎么了?”林听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遇到麻烦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纪小优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了。

她迅速摇了摇头,转身飞快地跑出了篮球场,整个篮球场静谧得只听得到她“啪嗒啪嗒”奔跑的脚步声。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啊?”林听雨上前一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刚才被纪小优落在原地的那包qq糖。

那包qq糖看起来已经被纪小优攥在手里很久了,连包装袋都变得皱巴巴的。

陈澍看了一会儿,忽然举着手机转到观众席背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怎么了陈澍?”林听雨问。

“这孩子不对劲。”陈澍的声音从观众席后面传来,“林听雨,你过来看。”

林听雨愣了愣,立刻朝着陈澍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观众席很旧了,是用砖块和水泥浇筑的,背面是一堵墙,一边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

陈澍正站在那堵墙边上,举着手机,照着些什么。

林听雨加快脚步走过去。

看见他走过来,陈澍让开了一些位置,但还是举着手机照着墙面。

林听雨快步走到陈澍身边,朝着墙上望去,目光刚触及到墙面上的东西,心中顿时一凛。

有人用红色的颜料在墙上写满了“你去死吧”。

一眼望去,整面墙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大字,仿佛一句句怨毒的诅咒一样钉在墙面上。

——你去死吧。

——杀死你。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这什么东西啊?”

林听雨皱起眉,伸手去触摸墙上的字,指尖刚一碰倒,便沾上了湿漉漉的液体:“纪小优写的?”

字迹还没有干,显然是刚写不久的。

那些字写得非常用力,字迹潦草凌乱,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在写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极大的愤怒和恐惧。

“估计是。”陈澍指了指脚下的草丛,一支已经秃了毛的排笔被扔在那,旁边还有半瓶被打翻的红色颜料。

“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她了?”林听雨有些不能理解,“还是被她妈打了?”

“很难说。不过根据刚才她问你的话来推断,有可能是前者。”陈澍说。

“可她身上也没有伤啊?”林听雨疑惑地回忆了一下纪小优当时的表情和状态。

“也有可能是语言霸凌或者冷暴力。”陈澍补充道。

“下次碰见她再仔细问问好了。”林听雨皱着眉,又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字,“她最近确实挺奇怪的,我一靠近她,她就像见了病毒一样想跑。”

“……”陈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林听雨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只是个没有事实依据的推测罢了。

陈澍摇了摇头:“没事。”

“那我们回去吧。”林听雨说,“本来还想叫你上去坐会儿。”

“别坐了。当心冻成傻逼。”陈澍冷酷地说。

“靠。”林听雨回头骂他,却没忍住笑出声来。

最后陈澍把林听雨送回了家。

接下来几天,陈澍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悠哉的。

主要是于荣霞没有继续作妖,陈澍的心理压力也就小了一些。

虽然于荣霞还是把他视作空气,不过陈澍觉得无所谓,只要她不来干扰自己就行。

但是,这两天,有个人让陈澍觉得很头疼。

陈澍是特别谨慎的一个人,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什么羽绒服高领毛衣羊毛裤围巾全部招呼上,就怕把自己冻感冒,耽误学习。

好在他还有身高和颜值撑着,再臃肿的衣服套在陈澍身上,他自带的气场也像秀场上的高级男模一样强大。

但林听雨恰好跟他完全相反。

林听雨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他的冬日穿衣宗旨是:即便是冻死,也绝不要臃肿。

所以,当林听雨第n次抱着热水袋和保温杯冲进教室,哆哆嗦嗦地飞奔到陈澍桌前时,陈澍盯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站起身,一把拉过林听雨,把对方摁到自己的座位上,脱下身上的长款羽绒服,扔到林听雨怀里。

“干嘛?”林听雨抱着羽绒服,目瞪口呆地抬头看陈澍。

“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穿这个。”陈澍冷着脸说。

“???”林听雨皱眉,“我不冷啊——阿嚏!”

陈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林听雨还想争辩,可眼看着陈澍朝他伸过手,一副要亲手帮他脱衣服的架势,吓得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陈澍这才停下动作,冷着一张脸,全程紧盯。

林听雨在陈澍的死亡注视下,硬着头皮把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老老实实地穿上陈澍那件厚厚的羽绒服。

陈澍这才拿过林听雨的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

两个人互换了对方的外套。

“太可怕了!”不远处,日常观察陈澍林听雨进展实况小组组长顾眠感叹了一句。

“简直太可怕了!”日常观察陈澍林听雨进展实况小组组员刘飞扬也感叹了一句。

陈澍的外套。

有一点大,但是很适合。

穿在身上时,林听雨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非常昂贵。

……呸,不对。

应该是,非常温暖。

林听雨回到座位上时,顾眠和刘飞扬一边用揶揄的目光欢迎他回来,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啧”感叹。

“我警告你们不许说话啊。”林听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威胁他们。

顾眠“嘁”了一声。

刘飞扬用手比划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林听雨突然有些懊悔。

如果他穿得厚一些,陈澍就不会把自己的外套换给他,万一陈澍感冒了怎么办?

不过,还好陈澍里面也穿得厚。

林听雨这么安慰自己。

他趴在桌面上,枕着手臂,将脸埋在陈澍的羽绒服袖子里,悄悄地抬头去看陈澍的背影。

……算暗恋吗。

……嗯。算吧。

林听雨对陈澍的心思,可能永远都只能是说不出口的暗恋,只能悄悄地藏在心里面。

不过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奢求了。

只要陈澍不讨厌他,林听雨怎么样都无所谓。

*

陈澍说,想买一盆绿植放在窗口。

于是放晚学时,林听雨把陈澍带到了花鸟市场。

说是花鸟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街,街道两旁都是一些买小动物小盆栽的小店,勉勉强强也算个“市场”。

他们进了几家店,打算多看看,对比挑选。

陈澍进了一家店里看盆栽,林听雨就蹲在店门口,观察着挤在一只塑料大箱子里的仓鼠幼崽。

等陈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听雨蹲在一旁伸手去摸仓鼠的场景。

“看什么呢?”陈澍走过去。

“仓鼠啊。挺可爱的。”林听雨回过头,见陈澍出来,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买好了?”

“嗯。”陈澍点点头,把手中的东西举起来,展示给林听雨看。

林听雨愣了一下:“这啥玩意儿?”

“多肉植物。”陈澍说。

“???”林听雨接过那个还没有他半个巴掌大的多肉小盆栽,有点迷惑,“这也算盆栽?”

“怎么不算。”陈澍看他,“精致小巧不占地,还方便观赏。”

“你想要青苔你跟我说啊。”林听雨也瞅陈澍,“我去篮球场边上帮你挖,干嘛非得花钱买。”

“你这人。”陈澍啧了一声,“这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那可是我亲手挖的,天价都买不来。”林听雨瞅着陈澍笑。

陈澍已经不想理林听雨了。

“要不……放一只蜗牛进去试试?不然多无聊啊。”林听雨拿着那个小盆栽左看右看,提了个小建议。

“……”陈澍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丁点叶子,还不够蜗牛吃的呢。”

林听雨没忍住,笑出声来:“买好了?要不要再多看看?”

“买好了,不看了。”陈澍摇摇头,视线落到林听雨脚下那箱仓鼠身上。

“那我们去吃饭吧,吃完正好直接去沈老师那里。”林听雨转身就想走。

陈澍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林听雨已经走出了一步,听到陈澍叫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个。”陈澍指了指地上的箱子,“看你刚才一直蹲着看,你喜欢这个?”

“还好吧,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可惜后来越狱逃走了。”林听雨往箱子里看了一眼,“不过小小一只,还挺萌的。”

“那现在呢,”陈澍看着他,“还喜欢吗?”

“嗯?”林听雨抬眼去看陈澍。

“喜欢的话,”在林听雨看过来的瞬间,陈澍习惯性地伸手推了推眼镜,“我送你。”

林听雨怔了怔。

陈澍看着他,他也看着陈澍。

“要吗?”陈澍问。

“要。”林听雨立刻笑了,“好人做到底,要送送全套,笼子鼠粮磨牙棒,谢谢您嘞。”

陈澍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听雨。

林听雨笑眯眯地看着陈澍。

“得寸进尺。”终于,陈澍白了林听雨一眼,却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去选吧。”

“谢谢金主哥哥。”林听雨笑了,他在箱子边蹲下来,挑起了仓鼠,“陈哥哥,你过来帮我参考一下呗。白色的是银狐,黄色的是金丝熊,背上有线的是三线,你觉得选哪一个好?”

陈哥哥。

……操。

陈澍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跳却忽然加快了。

林听雨明明只是随口这样叫了他一句,可陈澍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烫了起来。

他强忍着胸口奇妙的悸动,在林听雨身边蹲下,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箱子里的小小生物:“我觉得金丝熊吧。”

“嗯。”林听雨点点头,没问原因,只当陈澍觉得金丝熊的皮毛更好看,“你帮我选一只。”

“这只挺肥的,而且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陈澍挑了挑,逮住一只肥肥呆呆的金丝熊小团子,托在掌心里,“白色的看起来太机灵,可能会咬伤你。”

林听雨愣了愣。

“好。”他轻声说,“听你的。”

陈澍果然是个一言九鼎的壕。

他挑了店里最豪华的仓鼠笼子,是个三层的小别墅,还是带跑轮、滑梯、秋千和饮水器的那种,又买了最贵的鼠粮。

林听雨说买普通的刨花木屑就好,但陈澍还是坚持买了仓鼠尿砂,说是能除味道。

本来林听雨是陪陈澍来买植物的,结果离开的时候,反而变成他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了。

买完仓鼠,上课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林听雨便没有回家放东西。两个人吃了饭,直接把仓鼠一起拿去了沈青梅家。

“小东西还挺可爱的啊,这个颜色很漂亮。”沈青梅挺喜欢小动物的,对林听雨的小仓鼠非常感兴趣,“叫什么名字?”

“叫……”林听雨抬起头看了陈澍一眼,唇角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叫澍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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