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就喜欢男人,这个性取向林听雨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
别说同性恋目前在国内仍然处境艰难了。
在包容性更强一些的大城市或许会好一些,但这是个既落后又封闭的城乡结合部。
整个小破城市只有巴掌大,从城南到城北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全市只有三所小学四所初中和四所高中,连大学都没有。
许多人的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心同学甚至高中同学都是反复重叠的,人际关系网就只有这么大。
尤其是糖厂这样的环境,每家每户都对彼此知根知底,又是八卦滋生的温室。
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听说过林听雨大名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初中时喜欢隔壁学校的一个男生,轰轰烈烈地追了对方两年。
连纪小优这种初一小妹妹都知道他是个死基佬。
“哎呀,我妈要回来了,我不跟你说了。”纪小优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她不让我跟你说话,要是被她看见了,她肯定要骂我了。”
太子爷是糖厂公害,这已经是老人小孩们眼里既定的事实。
除了他爸是个大贪官,他自己还是个整天在街头斗殴不要命的混混,还不知廉耻地喜欢男人。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小孩跟这种变态有接触。
况且纪小优她妈于荣霞还是林听雨的班主任,平日里视林听雨为头号眼中钉。
“等等。”林听雨咬着烟边上楼边说,“打火机还你。”
他走到纪小优家门前,敲了敲门。
纪小优打开门,从他手机拿过打火机,又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像是怕碰到什么病毒一样。
林听雨哼笑了一声。
他一边抽烟,一边晃晃悠悠上楼。
中途正好遇到四楼的大妈下楼丢垃圾。
楼道狭窄,大妈看见他,连忙低下头,偏过身,将身体紧紧贴在楼梯扶手上,生怕跟他有什么只肢体触碰。
“阿姨好啊。”林听雨站定,从嘴里取下抽了一半的烟,摁在墙上戳灭,主动给她让了条道。
大妈却没搭理他,她毫不掩饰脸上既害怕又嫌恶的神色,拎着垃圾迅速下了楼。
林听雨撇了撇嘴角,看了一眼烟头在墙上留下的黑色焦痕:“嘁。”
这个地方的人真没劲。
陈澍一边拖着行李箱上楼,一边小心地避免与墙面接触。
外婆家这栋楼至少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吧——他在心里吐槽。
又矮又破,到处都是随意乱堆的石板和砖头。
一楼布局最奇葩,一共三间房,客厅卧室厨卫各一间,独立分散开,门上挂着锁。
只要上楼,都必须从这三间房中间摆满杂物的厅堂穿过。
只要有人想,随时都能趴在窗户上偷窥,毫无隐私可言。
楼道里的墙面很脏,连腻子都没刮,直接上的水泥。
有的地方更绝,水泥都没上完,直接裸着砖块。
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开锁小广告,还有小孩子的乱涂乱画。
厂里的小孩经常成群结队地到处串楼玩,在各层楼的墙壁上留下乱涂乱画的痕迹。
陈澍凑近一点,去看那些信手涂鸦的内容。
居然有人用粉笔在墙上画了个一幅奇异的人体简笔画。
关键部位尤其突出,作画者还十分恶趣味地在旁边提了字。言辞粗鄙,让陈澍无法直视。
……这也太傻逼了吧。
陈澍简直无语。
啊。真他妈操蛋。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陈澍正想离开,却忽然被旁边的一行字吸引了目光。
他转移视线看过去。
这行字更狠,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想擦都擦不掉。
墨迹已经很淡了,像是已有多年历史。
“林凯蛀虫大傻逼……”他跟着读了出来,“他儿子林听雨也是疯狗,同性恋,大变态,去死吧。”
“……”
陈澍顿了顿。
他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墙上那行字,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静默须臾,陈澍重新拎起放在一旁的行李箱,继续上楼。
“林听雨是个同性恋,大变态。”
林听雨念出墙上那行字,噗嗤一声笑了。
到底是谁写的,真他妈绝了。
住在这栋楼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在楼道的墙面上看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骂他的。
最恶毒的是,这人还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钥匙之类的尖锐物体直接刻在石灰墙面上的。
这是要让他名垂青史啊。
林听雨摇摇头,叹了口气,拉上口罩,双手插兜,哼着歌,继续上楼。
到了家门口,林听雨摸出钥匙,插进锁眼,转了转。
刚把门拉开,一个遥控器迎面飞过来。
林听雨一偏头,遥控器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哐”地一声砸到对门上,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人体涂鸦壁画和文字都是真实存在的,有参考原型。
写糖厂环境的时候我去采了个风,发现十几年前我在居民楼墙壁上看到的涂鸦还在那儿……十几年前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笑c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