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一爵倒是不反对睡沙发,相较于在门外熬一夜,睡沙发已经等于连升七级,而且,还有炫酷的装备——空调、热水、被子、枕头。
整理好床铺,他冲了个热水澡,关了灯,躺下来,忍不住嗅了嗅被子。谢天谢地,崭新的味道,似乎没什么人用过。
“米露,你那被子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没有啊,vip病房,都是新的,挂在门口的说明都写着呢!”
“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被子上不干净?”
“不对。”
“被子上有血?”
“也不对!”
但是米露十分确定,他是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一个爱吃醋,爱计较,小心眼,又有洁癖,俨然是个怪胎。
“我素来不擅长猜测火星人的想法,你直说吧!”
“我最怕在医院里盖死人盖过的被子。”
“你盖过?”
“有一年我受伤住院,因为只住一晚,医生就给我安排了一个三人病房的病床。我同病房的病友见我盖上辈子就睡觉,就对我讲,那病床上刚呆过的一位被推到太平间了,我盖得被子,就是从他身上拿下来的。”
米露顿时脊背拔凉,“司徒一爵,你是在给我讲鬼故事,还是在讲冷笑话呢?”
“我是在对你讲我的经历。”司徒一爵忽然发现,就算她失忆,还是很难和他聊到一块儿去。
注意到米露突然不说话,他忍不住咳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又是在想云嘉哲吧。”
“人家云嘉哲有女朋友,而且,他只把我当成一个残缺不全的人,我怎么会去想他?”
“你没想他,怎么会一见他就掉眼泪?”
“我只是因为梦到我的婚礼被一个女人捣乱……”
司徒一爵突然说不出话,“那个女人叫黎曼青,是我的前女友,不过,我是和她分手之后,才放心大胆地爱上你的,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米露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她忍不住翻了个身面向他。窗外的霓虹和月光从白纱窗帘外打进来,他英俊的脸越显的神秘。
“哎?司徒一爵,你看过《当哈利遇到萨利》吗?”
“那么老的电影,什么内容都忘了。”司徒一爵皱眉看她一眼,“所以,你是记得一场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也不记得我吗?”
他至于和一个电影片段吃醋么?
“我是想说《当哈利遇到萨利》里面,有一对儿很相爱的老夫妻,他们是青梅竹马,年轻时时隔许多年没见,男生又遇到女生时,一眼就认出女生,女生也认出他,而且还说,男生还是当年的模样……”
“缘分一直都很微妙,电影向来都是很会把平淡的相遇夸张得很美好,为得就是让对爱情心存期许的人,产生共鸣。”
司徒一爵一番话说完,忽然有点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米露,所以……你是想问,我和宁梓然是怎样的青梅竹马吗?你放心,我对宁梓然并没有男女之情……”
“我对你和宁梓然的事没有兴趣。”米露现在没有兴趣研究他丰富多彩的感情史,她只是困惑于自己的命运。“我只是觉得,苏明澈的变化太大了?!以前那么胖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一个高瘦的美男子,我真的很难对他说,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司徒一爵自黑暗中直勾勾地瞪着她,深幽的瞳仁里,又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委屈和怨怒。这丫头真的很会惹他生气。
“所以,你是想起了苏明澈现在的模样?而且起因是电影里的一对儿老夫妻?”
“……我只是胡思乱想,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蹦出一个电影的片段,还有苏明澈的模样,那也是我无法控制的呀。”
“你是不是很遗憾自己没有嫁给苏明澈?”
“的确是啊!这样的话,你娶你的青梅竹马,我嫁给我的青梅竹马,我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现在的状况是……我们的缘分好像是搭错了线。”
“夏米露你真会尬聊!”
“我有吗?”
“你尬聊的病症已经到了晚期,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和你讲话。”司徒一爵背转过去,又问,“今晚的药吃了没?”
“吃了,刚吃了。”米露忍不住撇嘴。
“赶紧睡觉。”
米露闭上眼睛,把手臂放在身体两侧,深吸一口气,叮嘱自己道,“晚上平躺,不准蹬被子,不准乱动……”
司徒一爵听到她咕哝,忍不住狐疑,“你在干嘛?”
“孤儿院阿姨给我立的规矩,说我总是蹬被子,就叫我每次睡觉之前,对自己说一遍睡觉的规矩。”
司徒一爵没有再吭声,心底隐隐得疼,喉咙也像是被刺着似地,一个字说不出。
但是,一个小时后,他就被病床那边砰——一声响惊醒,转头看过去,就见米露人已经躺在地上,摔着一下,倒是仍睡得人仰马翻。
“不准蹬被子,不准乱动哈!”他只能掀了被子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来,“床上有护栏都能滚下来,也真是个人才!”
***
车子停在司徒家的停车场,司徒一爵这就要开门下车,手肘就突然被抓住。
他疑惑转过头来,就见米露双颊绯红,欲言又止,微低着头,囧得紧皱着眉头,似乎又难以启齿。
从早饭时,她就怪怪的,脑袋几乎要埋进碗里。
他只能又坐正,顺手帮她把安全带解开,看了眼车窗外带着人迎过来的管家,“如果后悔了,我们可以马上离开。”
见他这就又要发动车子,米露忙阻止他,“我不是想要离开。”
“不是要离开?”
是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还是想到了前几天和司徒一煦离家的事?那些事,说起来,可足够她尴尬地不好下车了。
他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地道,“过去的事,爷爷和奶奶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孩子。”
米露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昨晚我……你……”
其实,她早就料到,让他进门睡觉,绝非明智之举,哪怕是睡沙发,也实在不安全。“早上醒来,我怎么会和你一起睡在沙发上?”
虽然,她穿衣服时,他不在房间里,但是,天蒙蒙亮时,她在半梦半醒间,发现他在吻她,一双手臂缠在她身上,生怕她会消失似地……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沐浴乳的香气,肌肤细滑,肌肉结实,触感绝佳,绝对的真材实料。
早上醒来,她就躺在沙发上,沙发平展为床,她在靠近中间的位置,而且只有一个枕头,枕头和被子上,还有他的气息和温度。
司徒一爵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儿,不禁担心她会因为过度害羞而晕厥。
“我们是夫妻呀,同床共枕很寻常,一起睡在沙发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她这就要急着开口,他忙又抬手,无辜地解释,“其实,昨晚是你梦游,直接扑到沙发上来,还非要和我挤,所以……我只能让你睡在沙发上了。”
“……我梦游?”米露却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病症。
“你不只是梦游,还磨牙,打呼,踢被子,流口水……总之是很不老实,所以,我必须搂着你,才不至于让你滚下去。”
司徒一爵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完,就帮她整了整脑后挽着的丸子头发髻,又帮她弄了弄鬓角……
米露被他弄得赧然又恍惚,视线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我和你还……还不太熟,冷不丁地睡在一起,冷不丁地如此亲昵,实在不适应。以后,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不这样,恐怕有点困难。”司徒一爵身躯一倾,就深深稳住她的唇,“我还没有告诉爷爷和奶奶你已经失忆。”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所以,你最好表现得自然一点,尤其,不要和我太生疏,免得被他们看出来。”
“这很难耶。”
“难?和我亲密一点是有多难?你这样和我生疏,不怕我寒心吗?”
“你除了宁梓然,还有个叫黎曼青的,闹上我们的婚礼不说,还和你同居来着……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残破的影像,甚至理顺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记起来的倒是不少!你怎么没记起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我……我们有洞房花烛夜吗?”
“还有你的第一次!而且第一次之前,你非要以身相许。”
司徒一爵邪魅地说完,无视她一脸的错愕,就兀自下车。
米露赖在车上,实在不想下去,她真的没有办法和这个人恩爱呀,话语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连开玩笑都那么冷,她可完全感觉不到亲昵。
见她赖在车上不肯下来,司徒一爵直接绕过车头,给她打开车门,强硬地把她拖出来,环住她的肩,随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米露顿时手脚哆嗦,这就要收回手,手腕却被他死死扣住。“你……你干嘛?不要拉拉扯扯的,你放开我……”
司徒一爵强硬地不放手,见管家上前来,便凑到她耳畔揶揄道,“老婆,你可以叫得再大点声!”
米露脸儿红得要沁出血,干脆,手扣在他腰间,就狠狠拧了一下。
司徒一爵痛得顿时撕了一口气,却扣住她的手,愣是没放开,然后他低头就狠狠吻住她的唇,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米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忙推他,却愣是推不开,听到大片脚步声杂乱地过来,她又急又躁,心一横,一脚就踩在他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