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的眼睛,如弯弯皎洁的月,如初见一样,楚楚动人,还是让司徒一爵着迷,可她的眼底却是凉的,冰霜雨雪似的寒气从她眼底强硬地渗透出来,一点一点刺进他心里。
这场道歉,这场冷战七八天之后的重聚,就成了一场较量。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也没有心情再继续。
“作为苏明澈的老板,你当然应该为他的未来负责!你是对的,我认输。我们是夫妻,没有必要为两个外人翻脸,闹别扭,甚至争吵,变成陌路人。”
“现在黎曼青和苏明澈怎么都成了外人?”米露嘲讽失笑,“司徒一爵,我们这场婚姻,你是丈夫,我是妻子,我们是两个地位平等的主体,凭什么话都是你说了算?”
这个女人,她看不出来,他是在给她摆一个台阶吗?“很简单,因为江海集团还在我手里,还在等着我救!”
“哈!威胁我啊?”米露直接把刚拿起的筷子摔在桌面上,桌面上杯盘被砸得叮当刺耳。
司徒一爵挑眉,顿生警惕。怎么?说不过他,要上手啊?!
米露撑着桌面站起来,一脚踢开椅子,“司徒一爵,你以为我在乎江海集团那点股份么?转告你爹,我不稀罕!如果你们想要,都可以拿去,就根据合约条款,大可以送给你做精神补偿。”
“夏米露,你是要计较到底是不是?”
她没有做错,凭什么不能计较?而且,她一再隐忍,一再退让,她亲眼看着他和黎曼青在眼前搂抱,她损失了几千万,避过了身败名裂的危险,这场婚姻,比站在大厦边沿更凶险。
她夏米露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既然我们有面对面的机会,为什么不能计较到底?你公布我对苏明澈的袒护,我把你和黎曼青那点藕断丝连的糟事儿写成纪传体,咱们都让媒体过过瘾,也成全你爹那点儿算计!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江海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
“你忘了?江海体内还有我找到的那颗肾,难道你要从他体内挖出来交给我,再叫我去还给人家?”
“你大可以去宰了江海!我不是黎曼青,我不贪生,不怕死,不稀罕钱和权,更不喜欢吃回头草,你们无视我的存在,我也没有必要在意你们的存在。”
“不错,夏小姐够决绝的!”司徒一爵夸奖着,鹰眸却反而变得阴鹜讽刺。
他死盯着米露,也站起身来,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咣——一脚踢开白色的雕花椅。
米露顿觉矮了半截,强烈的压迫感,害她仓惶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司徒一爵不羁地扬起唇角,伟岸挺拔的身躯一转,却进了厨房,拉开冰箱旁边的酒柜,拿了一瓶红酒打开,又摆了高脚杯在桌面上,拿了开瓶器,这就拧开瓶塞……
“心姐,周逸,艾米,陈航,不用藏了,都过来吃饭吧!我们喝一杯,庆祝少夫人的电影开拍,也庆祝如此决绝,如此不贪生不怕死的少夫人,回来和我决一死战!”
米露狐疑盯着他优雅地倒红酒,僵持着不肯就坐。
因为这场谈话并不愉快,他们撕破脸了,为什么又喝酒庆祝?他明显也是在生气。
心姐,周逸,艾米,陈航都从楼上下来,然后围着餐桌笑呵呵地坐下,一副气氛愉快地样子。
艾米抢着紧靠着米露坐下,忙堆上笑,拉住米露的手臂,强硬把她拽到椅子上,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米露,“我们不是杀回来火拼的,我们是回来吃饭、睡觉、拿行李、顺利离开的,不要闹得太僵。”
米露斜睨她一眼,“那你就好好吃饭吧!我吃不下了。”
说完,她这就站起来,手臂却被艾米死死抓着不放。
司徒一爵不着痕迹地看她们一眼,又亲手给心姐斟了红酒,“夏米露,你自诩清傲孤绝,我看,你倒是不如黎曼青,至少黎曼青很是尊重馈赠她饭菜的人,也绝不会浪费别人敬她的酒……”
“我不如黎曼青?”米露自嘲地冷笑,原来他一直这样认为。
“黎曼青至少也是尊重心姐的,你能么?”
米露看了眼心姐,只得摆好椅子,坐端正。
司徒一爵绷着的脸,这才放松。
心姐忙道,“少爷,您少说两句。少夫人没有不尊重我,她进门就说我这几天辛苦了……少爷加班这些天也辛苦了,快坐下吃饭吧!”
艾米呵呵地笑道,“吃了这些天的西餐,都快崩溃了,还好心姐在,今晚可以好好犒赏我们的胃了。”她就近夹菜给米露放在盘子里,“露儿,你多吃点,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样下去,导演非得逼着你增肥不可!”
心姐也忙给米露夹菜,“少夫人,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几个菜都还不错的,您尝尝。”
“谢谢心姐。”米露一口也吃不下,只是配合地拿起筷子。“艾米,你就不要跟我去横店了,和陈航好好多相处几天,就回公司帮方馥和郑萱吧。”
“我最大的任务,就是陪着你,保护你,你做噩梦的时候我搂着你,你睡不着的时候,我陪你去做按摩,早上还要陪着你健身。”
“你这样为我,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别叫人家陈航等着。”
陈航忙道,“少夫人,我没关系的,如果可以,我可以陪您和艾米一起去横店。”
“你是司徒家的人,我怎么好劳烦你?”
“如果少夫人过意不去,可以给我发奖金,多让我攒点钱,这样我和艾米结婚,小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
艾米失笑,“你这是在求婚?”
满桌子人都看向陈航。
米露也抿着唇玩味盯着陈航,见他涨红了脸,她忙环住艾米的肩,在她耳畔揶揄道,“很明显,他是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的。”
注意到司徒一爵盯着自己,她忙又松开艾米,端起红酒杯,就站起来。
“这年头,好男人快绝种了!来,咱们敬仅剩的这一位!”
心姐和艾米都站起来,周逸却不敢苟同,“哎,我也算个好男人吧!”
司徒一爵不敢恭维地冷笑,“我怎么就成了坏男人?”
陈航忙站起来,“少爷当然是好男人,少夫人不在,少爷可是相思病都到了晚期,觉都不睡了,一直加班到恨不能猝死的节奏……”
“这么说,我应该把黎曼青接过来让他见一见,缓缓病情!”米露仰头喝完酒,就拍了拍艾米的肩,“我做主,你今晚可以去陈航的房间住,我睡你的房间。”
艾米被红酒呛得咳嗽,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米露这就搁下酒杯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就启程,我先去休息,大家慢慢吃。”
司徒一爵看了眼她的酒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把这瓶红酒和满桌子饭菜晾下了。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他,司徒一爵骇笑,“看我干什么?是我不让她吃的吗?”
“少爷,你多说两个对不起,事情就可以过去的,用不着讽刺少夫人不如黎曼青,也用不着提那颗肾,更用不着提她不畏生死……”
“所以,心姐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由着夏米露欺负吗?他的青梅竹马从我这里卖地,送给她当生日礼物,我双手成全,错得竟然是我?!她还搬出什么生死之类的蠢话要和我决裂!”
司徒一爵闷着火气说完,也没了胃口,“你们慢慢吃,但是,不准喝我的酒!”
然后,他就拿了红酒和酒杯拎上楼。
周逸看了眼桌面,又看向楼梯口。“他想和好就直说嘛,谁也不会笑话他,还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堆气话拿了两个酒杯上楼,他当我们不识数呐?”
艾米揶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假装数学课是体育老师教的。”
心姐忍不住念“阿弥陀佛”,“老夫人还在盼着抱曾孙呢!但愿他们能和好。”
陈航这就取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面上,“我赌他们一定能和好!”
周逸也捧场地取出一张,“我和你相反。”
艾米看了看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却是放在周逸那边,“我和你一队。”
心姐则把钱放在了陈航这边,“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然后,大家就很无良的一边吃,一边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楼上……安静得有些微妙。
司徒一爵进了房间,就匆匆搁下酒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了准备了多时的支票放在睡袍口袋里,又飞快地冲进洗手间,从壁柜里拿出他从来不用的男士香水,呼呼喷了两下,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
米露在更衣室里,把大堆东西往箱子里塞。
大堆的裙子、披肩、外套挤爆了箱子。
万圣节舞会的礼服已经洗干净,和司徒一爵那一身玫瑰精灵国王的长袍,就挂在橱柜里,她一眼没再多看。
司徒一爵拎着酒瓶和酒杯慢条斯理地迈进来,看了眼她可怜的行李箱。
“箱子不够用,我可以借给你,阁楼上放着很多空闲的行李箱。”
“用不着,不穿的衣服,我可以丢掉!”米露忍住心疼,抽了两条裙子出来,膝盖压在箱盖上,却——还是扣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