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露看了眼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睛。如果她以为这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喜欢她,那就太天真了。
他实在没有必要慌乱成这个样子。就算他真的藏了她的照片,她也不会愚蠢地当做是情愫使然。用脚趾头想都明白,她只是刚刚好,是合适他返回司徒家的女人罢了。
“richie,你放心,我不会误会。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这话说得极是温柔,却……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司徒一爵忍不住抠了抠耳朵。
老爷子精明的一双眼睛从老花镜背后瞥向孙子,又探究米露的神情。“这一身情侣装如此搭配,应该好好相处才是。以前一爵可是只穿黑衣服的,米露,你在他心里是有分量的,不要妄自菲薄。”
司徒一爵忙扬了下唇角,“爷爷,我们很好。”
米露也道,“爷爷放心,我的心是在一爵这边的,我一定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和司徒家的事。”
老爷子回给她的,却是骇笑。她当然不会背信弃义,这丫头理智超绝,心思都是放在馥雅的面子和江海集团的利益上的。
“丫头,你这话说得也够严重的,好像是在讽刺我孙子,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似地。”
米露无所谓地耸肩,“就算做了也没关系,我素来是很能隐忍的人。一场交易,最重要的第一点是,是否尊重对手,第二点,就是诚信,您老说是吧?”
“丫头,你是在反讽我们司徒家不够诚信吗?”
“诚信是一定有,只是不够尊重交易方。我的继母赵芷宁是想得到一笔钱,但是家父的意思,绝对不是卖女儿这么简单!虽然我与他不睦多年,他的心思,我还是能明白的。”
司徒一爵尴尬地呼出一口气,她这话真是让他越来越窒息。“米露,嫁给我,绝对不会是一场交易!”
“咱们还是都不要演戏,真的蛮累的,我喜欢直来直去。”米露直接看向实践的主要负责人,“老爷子,您觉得呢?”
老爷子脸色铁青,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也是第一次,有人胆敢把丑话甩在他脸上。
老夫人担心地忙挪到米露身边,“丫头,你是不是在生奶奶的气呀?奶奶不是故意的……奶奶只是……”
米露清浅扬着唇角说道,“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但是,您是有预谋的!”
“我……”老夫人心慌,就怕毁掉了孙子的婚事。
“您老应该知道我当时在医院里又多担心。我联系不到您的家人,我怕一个老人家不明不白地死在我面前,最可笑是,你还串通了医生,不肯明白告诉我您的身体状况,让我支付住院费,医疗费,而且是假晕过去三次,我三次都被您折腾得生不如死。您——不,是你们却乐在其中!”
“我……”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多么过分。“米露,对不起,都是奶奶做事太幼稚了,没有经过大脑,所以……奶奶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奶奶不必道歉!”米露当然完全理解她这样做的目的,“您是为了您孙子的未来,无可厚非。毕竟,这些年僭越司徒家财产的女人,一定从北极排到了南极,我夏米露在您眼里,极有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老夫人咳嗽两声求救地看向孙子和老公。
司徒一爵这回没有帮奶奶说话,他太清楚,最近米露经历的一堆糟糕事儿太多了,如果他开口,无异于点燃导火索,引爆一颗定时炸弹。
老爷子也沉默地汗颜拂额。他早就败给这丫头了,这事儿怎么算,都是司徒家过分了,她把境况看得很透彻。
米露本是带着一腔热情,来加入这个陌生的家庭的,她也做好了打算,尽量把司徒一爵捧在老公的席位上,但是……
“最可笑的是,就连我和司徒一爵的邂逅,都是被赵芷宁设计好的。奶奶在我家门前晕倒过三次。王之茗和司徒一煦那些插曲,也过分得叫人发指。还有——司徒一爵连他的真实身份都隐瞒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二老都把我的底细和脾性摸清楚了,我和司徒一爵婚也结了,谈感情,谈客气,谈亲厚,都显得虚伪和多余,不如咱们直接谈谈婚礼吧!”
司徒一爵迁就着她,直接开门见山。
“婚纱、礼堂,戒指,我都准备好了,司徒家的宾客邀请函已经发出去,另外我准备了一些邀请函给你,只需要把宾客通知到就好了……”
米露失笑,果然,这个男人是半点不曾尊重过她。
“重要的你都决定了,不如你全权决定好了。顺便,你帮我决定一下,什么人该来,什么人不该来。”
司徒一爵像是挨了一盆冷水,好心情也冷却。
“夏米露,爷爷奶奶都在,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能好好说话?”米露淡冷地看向他的眼睛,“你是要和我结婚,你问过我想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吗?”
“相信我,礼堂一定是最体面的!”
“你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吗?你问过我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吗?看你这自信十足的神情,毫无疑问,婚纱你一定是找方馥设计的,戒指呢?你不会是找了给黎曼青设计戒指的那位设计大师,也给我设计了戒指吧?”
司徒一爵一阵哑然。
庄希玉和司徒宏相视,虽然觉得米露这一番话有点刺耳,却句句在理。
看着孙子苍白的脸色,他们笃定,这聪明的丫头一定是猜对了!
庄希玉忙道,“米露,一爵找的那位设计大师,是全球第一位的,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再说,黎曼青并没有接受之前那枚戒指,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大师么!什么都能设计好的,就像我们家方馥,不管好人来预订衣服,还是坏人来预订衣服,只要给钱,都能设计得出极具个性的衣服。不过,无论如何——这枚钻戒,实在是没有必要!”
米露眼神坚决地看了眼司徒一爵,直接指向庄希玉中指上的戒指。
“奶奶,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要那一枚戒指作为结婚戒指。”
庄希玉看了眼手上,不可置信地忙从手指上取下来。
“丫头,这和田玉的戒指,只是为了搭配我身上这一身羊毛呢的衣服特别佩戴的,而且是很多年前,我和你爷爷旅行时,从一个不起眼的玉器店里买的,不过是几百块的小玩意儿,而且,这玉石也显得老气了,也不是顶好的!”
“对我来说,不管是钻石和玉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您和爷爷给的,这让我感觉,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人,而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老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忙取下来递给孙子,“一爵,我知道你不喜欢将就,但是,我们也都太过分了!就尊重米露的心愿吧!”
司徒一爵无奈地接过来,只得托住米露伸过来的左手,给她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是活口设计的,纯银的戒环一捏,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大小就正好了。
“夏米露,你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
“从前是不是,我不清楚,但是现在可以肯定,我绝对不是了!”米露看着手上的戒指,扬起唇角,“我蛮喜欢玉的,和方馥为我设计的这枚猫眼石戒指摆在一起很好看。”
司徒一爵这才明白,她根本就没想过在这只手上,戴下他送的钻戒,或许,也是因为嫌恶。
米露却挪了位置,突然就给他一个拥抱。
司徒一爵顿时身躯僵硬,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而是沐浴乳和洗发水的香气,他大手轻轻落在她脊背上,心里却阵阵地刺疼。
“婚礼宾客名单就交给你了,老公!”
司徒一爵一阵哑然,心口堵闷得透不上气。见爷爷和奶奶不悦地瞪自己,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只得妥协。
***
晚宴,司徒誉峰没有回来,管家催了两次,又对米露解释,“董事长今天去了江海集团的工地,所以,赶回来恐怕需要些时间。”
王之茗在医院里陪着司徒一煦,一是没脸回来,二自然是不愿回来的。
所幸在晚宴开始之前,保镖主管陈航进来,“老夫人,老爷子,大少爷,少夫人,方馥小姐到了!”
米露本是正在看司徒一爵小时候的照片,见方馥进门,忙把相册搁下,欢喜地迎过去。
方馥一贯的潇洒利落,酒红的阔腿裤搭配米白长款风衣,踩着高跟鞋,大步迈进来,烫卷的灰色时尚短发下,垂着酒红的耳环,和米露一样酒红的唇,娇艳帅气,顿时让整个餐厅一亮。
米露给她一个拥抱,两个人站在一起,方馥就成了一幅背景画,米露被衬托得更惊艳柔美。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被堵在路上呢!”
“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不会缺席的!”方馥看了看她的裙子,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又给她整了整鬓边的碎发,由衷地慨叹,“露儿,你今天真的很美!”
米露亲昵挽住她的手臂,“你也是!”
看着两个女人亲热地有说有笑,被晾在一旁的司徒一爵又羡又妒,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