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0
裴然虽然有些在意孙笑的状况,但motocp的赛程仍在继续,裴然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西班牙。
这至关重要的一站,谢不渡依然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无事发生,也没有再私下里见过其他车手,甚至还陪着裴然出去逛了逛。
他们所在的这座小镇,是裴然格外敬仰的一位赛车手的故乡,这位车手在赛车历史上几乎是里程碑式的人物,小镇四处都能看到纪念他的痕迹。
裴然与谢不渡在这里悠闲地逛了一圈,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
这间酒店跟他们之前住过的都不同,是用充满了历史味道的古堡改造而成的,走进去之前要经过极长的一段花园小径才能真正抵达酒店的大门。
夜里月色清亮,气氛幽静,将整座古堡包围的花圃带着各色香气,混杂在一起若有似无地钻进裴然的鼻腔中,但当然都不如身旁那一股雨后大地的木质香更有存在感。
裴然忍不住偷瞄谢不渡一眼,夜色与香气扑鼻的花田就如同是身处童话故事之中,而身旁牵住他的谢不渡,侧颜挺拔俊秀就仿佛是这个故事中的王子。
曾经的裴然,也是来过这间酒店的,但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谢不渡安静且缓慢地踱在这条小径上,气氛静谧,却又好像有什么在空气中浅浅荡漾,仿佛随时会发生些童话里才有的浪漫情节。
比如王子与公主的定情一吻。
裴然的脑中猛然不受控制地跳出这样的念头来,让他蓦的脚下一顿,耳际顿时热了起来,牵着他的谢不渡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脚步的停顿,也同样停了停,侧眸看他,似乎将要问他怎么了,就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之后,突然传出了响动,显然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略显沉重,不像是女人。
果然下一秒钟有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怒意低声嚷嚷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声音虽然低沉,显然并不想让太多人听见,但裴然还是瞬间就辨别出了那是hnd的车手,洛夫的声音。
“洛夫,这是车队的决定,而且这也是为了车队着想!”另外一人同样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怒,却同样充满了辨识度,只听一次就不会忘记。
是hnd的车队经理——鲁尼。
裴然不自觉侧目,同谢不渡对视了一眼,两人未说一句话,却心有灵犀地同时停下脚步,走到了树后,不太光彩的当起了偷听党。
洛夫平时看起来就有些直脑筋,果然此刻没有那么的听话,他显然并不怎么顺从鲁尼,不满地嚷嚷起来:“是车队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我要见卡特!”
鲁尼虽然是hnd的车队经理,但他并不是就在车队里一手遮天,除了车队老板,还有许多人共同协商运营,这个洛夫不肯完全服从鲁尼,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树后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洛夫想要掏手机,但一阵响动之后,“啪”的一声,他的手机摔在了地上,洛夫的火气更大了,冲鲁尼怒吼起来:“为什么阻止我打电话!我只想要一个解释!”
鲁尼发出了一声冷哼:“解释,你觉得卡特现在还愿意听见你的声音吗?你在今年的比赛里依旧表现得毫无起色,你以为他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你说什么!”洛夫似乎是被鲁尼的话刺激到了,盛怒的语气里又含上了几分威胁。
但鲁尼完全无惧,嗤笑一声:“你不会到现在还相信自己能做一个赛车手吧,我劝你趁早改变想法去做别的,还来得及,观众们不会记住第二名,更不可能记住一个废物。”
鲁尼话音落下,脚步声顿起,不过片刻就已经走远了,唯留下洛夫哼了一声,倏忽转身,一拳砸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树叶扑簌簌地摇晃下来,洛夫也快步离开了。
裴然这才从树后闪身出来,又与谢不渡对视一眼,刚刚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但大约可以听出来这两人在因为什么车队的决定而产生了矛盾,似乎只是很简单的车队内的纠纷,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裴然皱了皱眉,心里隐约觉得,凡是有鲁尼参与的事儿,绝对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约是他眉头皱痕有些分明,让谢不渡看了个正着,裴然还在出神之际,谢不渡的手指已经轻轻落在了裴然的眉间,想要抚平他的皱痕似的按了按,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裴然自然而然地想要开口回答,但猛然想起来这一阵子心里都在计较着的,谢不渡有事瞒着他这件事,又立即刹车,冲他愤愤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向了酒店里。
谢不渡愣了一瞬,很快望着裴然愤愤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这一站的比赛很快到来。
裴然早就发了重誓,一定要在这一站赢过谢不渡,拉开两人的比分差,他跑的分外专注,试图赶超保持着这条赛道记录,并从排位赛就表现良好的谢不渡。
接连的胜利与这一站的重要性,让谢不渡的粉丝仿佛打了鸡血,让“谢不渡”这三个字从比赛尚未开始就已经响彻在了赛场上空,甚至连来看比赛的粉丝都比之前的几场多出一倍。
谢不渡就在这片众望所归之中,势如破竹地冲向第一位,并保持了几乎整场比赛,裴然自然不甘示弱,他奋力追赶,几次眼瞧着就要超过谢不渡,但两年过去了,这条赛道仍旧还是谢不渡的主场,裴然的攻击没有奏效,只得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寻找一线生机。
这场一二名的争夺战跟之前的比赛毫无区别,就连解说都快说累了,只好将视线投向瞬息万变的第二集团,这次的季简在排位赛发挥失利,没有能跻身前五的位置,只有米勒还在坚持。
但他并不能坚持太久,因为从很久之前的某场比赛,乔伊就好像是换了个车队似的,再也没有支援过米勒,但他也没有帮助过谢不渡,更没有帮助过裴然,他变成了一个单打独斗的车手,好像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谁的附属品又或者是助力器,他就是他,一个独立的motocp赛车手。
而不知道是不是愤怒使人上进,还是超水平发挥,洛夫终于在正赛中成功的进入了一次领先集团,且没有发生摔车,他甚至连自己那个闷不做声却颇有些能力的队友都超过了。
洛夫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色,是谁说他的表现平庸,是个蠢货,他也可以有机会触摸到冠军奖杯,他加大了油门,冲着米勒冲了过去。
在经过十几圈的挣扎以后,米勒似乎已经没有太大的能力去跟别人缠斗,很快在洛夫的攻势下让步,但这并不算完,因为在洛夫之后,马克也奋起直追,一同超过了米勒。
米勒低低地啧了一声,扭头去看仍处在他身后的乔伊,但一向与他心有灵犀的乔伊,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四个车手,却仅来自两支车队,领先集团的比赛突然变得精彩起来,解说也忍不住情绪激昂的开麦:“hnd的两位车手一定不会像裴小然与谢不渡那样同门相残,他们一定会先合作干掉裴小然,然后是谢不渡!”
这次他似乎终于猜对了一次,马克很快与洛夫汇合,两人互换着协助对方,飞速逼近了裴然,洛夫想也未想,加大油门出弯,准备一举拿下第二名,然而下一秒钟,他身后的队友马克似乎也抱着同样的念头,猛冲了上去。
只不过就是眨眼功夫,用力过猛的马克就撞上了前方队友的后轮,赛场上的喧闹声与引擎轰鸣盖过了那一声猛烈的撞击,但肉眼可见的,洛夫的后车轮上有什么飞了出去,很快整个车身都剧烈的摇摆了起来,是所有车手都分外熟悉的东西——死亡摇摆。
洛夫握住车把,似乎想要勉强稳住车子,但事与愿违,又或者是因为他并没有像裴然这样拥有强大的救车能力,车子很快的翻到,连带着不肯撒手的他,被惯性高高抛起,而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倒霉的洛夫再一次摔车了。
这一变故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他们可以肯定这个赛场上,没有哪个车队的内斗是比yma更厉害的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hnd合作超过裴然,却没想到hnd率先出局了一名车手。
马克戴着头盔,即使被大屏幕放大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微微回首,望了一眼撞在缓冲带上的洛夫,他躺了许久,一直到救护人员赶来,也没有爬起来。
洛夫显然是不能再继续比赛了,马克成为了hnd的唯一希望,他扭回了脑袋,开始向前方冲刺。
马克在飞驰了几圈之后追上裴然,是在裴然的意料之中的,他眼瞧见沉默的马克飞速贴近他的车身,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瞬,果然马克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追赶谢不渡了,而是不着痕迹地靠近裴然,作出了想要帮他的架势。
裴然不知道马克打的什么谱,他一直以来帮助自己却又不索取任何回报的行为,换成任何一个车手都会高兴上天,但裴然敏锐的直觉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太对劲,他需要这个冠军,但不是这样接受没头没脑帮助拿下的冠军。
裴然看都未看马克一眼,径直加快了速度,勇猛地向前驶去,用行动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马克的帮助,马克抬头看他一眼,依旧看不见脸上的任何表情。
这场比赛唯一的惊喜洛夫惨淡收场,最后几圈的赛况又又叕叕一次变成了老样子,裴然拒绝了马克的帮助孤军奋战,谢不渡也同样没有了米勒和季简的帮忙,而且也不会有人再阻挡他们,两人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相互较量。
之前的郁闷与不爽让裴然想要赢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过,纵使他现在还未达到曾经的巅峰时期,但仍旧驶出了曾经的车神水准,那个神一样的70度压弯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了赛道之上,后车轮的轻微摇摆看得人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就要连人带车甩出赛道,甚至有些不够胆大的车迷已经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这个看起来似乎正在向神发起挑战的23号,安然无恙地通过了这条赛道最为险峻的10号弯,出现在了谢不渡身后。
欢呼声骤起,刚刚所有震撼于裴然表现的观众们此刻仿佛才回过神,为这个少年加油鼓劲。
比赛在一圈又一圈的倒数之中终于接近尾声,裴然发动了数次的进攻,但比赛一贯残酷而现实,裴然最终也没能追上谢不渡,拿下这至关重要的一站的胜利。
观众席上随着方格旗挥动而爆发出的欢呼呐喊惊天动地,庆祝着谢不渡的反败为胜,还有他暂时的提前称冠,除了裴然,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那个在赛前被人质疑、被人不看好的前世界冠军,终于再次成为了世界瞩目的焦点,人们捂着脸还是高呼他的名字,认为这一届的世界冠军依旧非他莫属,而且越来越接近曾经的赛车界神话——裴然。
当然裴然也不再是比赛开始时那个被人轻视的裴小然了,只是虽然他以多站的出色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足够在motocp的赛场上奔跑,但只要他没有拿到冠军,他永远也不算是真正的被大众认可。
而谢不渡的重新崛起让他的活动与采访都多了起来,变得越发忙碌起来,让裴然一时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在忙赛车之外的事儿,还是赛道上的事,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谢不渡在身边的裴然,终于开始理解谢不渡之前不满他总是与孙笑混在一起的感受了。
被谢不渡有事相瞒,还要“独守空房”,让裴然越来越愤愤,直到接到了国际体育的专访邀请。
国际体育作为国际上最大最权威的体育类纸媒,能接到他们的专访邀请的,那必定都是在世界体坛都有一定声望与地位的人,会邀请现在的裴小然,实在是让人吃惊,裴然自然也清楚,毕竟他曾经是这个杂志的常客,然而换成了现在他,竟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特地跟裴钰商量了片刻,而在裴钰打出“他们想做一个你和谢不渡的双人专访”时,裴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飞速回复裴钰:“不去!等我拿下英国站的冠军再说!”
裴然当然不会就这么默默认输,只要比赛还未完全结束,他就还有希望,下一站的英国站跟其他几站不同,跟西班牙站的间隔时间不长,不用多久,裴然与谢不渡又抵达了英国银石赛车场。
炎热的夏季赛已经过去,英国的四季温差并不算大,但秋天的雨却跟隔壁的邻居一样常见,裴然大约是运气不太好,来的几天都是阴雨连绵,淅淅沥沥地下到了比赛开始。
纵然天气是影响赛车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能进入motocp的车手都远非是一般没有见识的菜鸟,能力足够应付眼前的困难,除了大家都换上了雨胎之外,唯一的变化就只有hnd的参赛阵容,洛夫似乎伤的很严重,短暂的休整期根本不足以让他的伤势恢复,只能缺席英国站的比赛。
但hnd显然不愿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马克一个人身上,他们派出了替补车手。
裴然只扫了一眼车手的名字,瞬间如同中了法术一般顿在了原地,背脊上那股毛骨悚然的冷感慢慢爬升,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那个在测试赛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赛车手,再一次出现在了裴然面前。
而且这次跟之前不同,他不再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露了真面目。
裴然抬眸,仔细端详着大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名叫彼得的赛车手,试图从他瘦削的面容与细长的双眼里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他尚未看出点儿什么,一旁的谢不渡却倏忽身子一震,猛地向着大屏幕迈了几步,而后飞速扭头,看向了hnd的p房。
裴然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顺着谢不渡的目光,只能望见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怎么了?”
谢不渡眉头紧锁,双手紧握,甚至似乎因为过于用力而带着几分颤抖,浑身带着巨大的戾气,犹如一把利剑,若不是这样的场合让他有所顾忌,一定已经毫不犹豫地劈向了hnd的p房。
他扭头,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一般慢慢吐出一句:“这个人,就是曾经害死裴然的47号。”
裴然心中隐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心跳不由得猛跳一瞬,但赛车中出现危险乃至摔车身亡,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裴然直到今天也无法准确判断,47号当时究竟是怀着怎么的想法撞上他的,他扭头,试探性地问:“害死……裴然当时不是意外吗?”
“当然不是!”谢不渡果断地否定了裴然,再次扭头,他的瞳色深深,涌动着几分莫名而又看起来难以抑制的情绪,片刻后才艰难地开口道:“裴然的死,从来都不是意外,是有些人的刻意为之,这帮人不仅吸干了别人的血,甚至还要敲断别人的骨头抽他们的骨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
谢不渡面容冷峻,在英国昏沉暗淡的天色下,如同是讨命的阎罗,让裴然不由得愣了一瞬。
他不知道谢不渡为什么会如此清楚这件事,但他就是莫名地相信谢不渡的判断,只是就算此刻知道了他的死并非意外,裴然的心里也并未立刻掀起巨大的风浪,好像只一瞬间,他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反倒是谢不渡的强烈反应,让他颇感惊讶,纵使在他死后,这世界上有无数人为他扼腕叹息,甚至失声痛哭,但他们对裴然的怀念也仅限于此了,唯独谢不渡不同,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因为裴然的离去而感到痛的人。
裴然的心中动了动,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了谢不渡口中所说的“深爱着他”究竟是如何的一种深切的感情。
他张张嘴,想要向谢不渡坦白的情绪越发强烈,但这个场合显然不怎么合适,而且他短暂的沉默中,谢不渡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自己的赛车旁,准备开始排位赛了。
裴然也只好暂且放下脑袋里的念头,走向自己的赛车,毕竟他还需要在这一站打翻身仗。
只是这一次的翻身仗,也许会比之前更加困难,因为这个47号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裴然不知道是为谁埋的,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会爆炸,他必须在跑好排位赛的同时,盯好这颗炸|弹。
但奇怪的是,这个47号在排位赛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安安静静地跑完了全程,拿了个十分中庸的成绩,反倒是谢不渡,似乎在盛怒之下,显得不够理智,几次三番都仿佛忍不住想要针对47号,有些举动甚至已经在黄牌边缘游走。
裴然有些意外,他知道谢不渡会生气,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冷静的谢不渡竟然会如此冲动,冲动到去做一些毫无意义且毫不利己的事情。
正赛在第二天来临,天气仍旧阴沉的如同谢不渡的脸色,飘着细密的雨丝,黏腻恼人,谢不渡的怒意仿佛积攒了多年,一点儿没有消散的意思。
裴然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上前,趁着来往忙碌的人群没有注意他们,悄悄地握了握谢不渡的手,破天荒地张口道了一声:“不渡。”
谢不渡敏感回头,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笑了笑:“怎么了?”
裴然微扬起脑袋看他,拉着他的手也未松开,像是叮嘱一般轻声道:“我们之前就说好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斗争。”
谢不渡眼皮微颤,忽的没头没脑吭声:“你在担心我吗?”
裴然被说中心事,耳畔微微一热,但此刻不是逃避的时候,他费力地,诚实地点了点头:“无论事实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轻轻握着谢不渡的手却忽的被反握住了,谢不渡的掌心微热,带着几分略重的力道:“这件事确实会过去——在他们付出代价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520快乐!单身的小伙伴可以来我这里留言领红包!
没有就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