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有了谢不渡的允诺,裴然在这个学校里瞬间就有了底气，已然开始拿自己当做老师，开始审度来报名的孩子们了,直到时间渐晚，人群散去，报名准备截止。
忙碌的曾凯终于瞧见了一直在人群之外的谢不渡与裴然，他奔跑的脚步顿了顿，倏忽冲着裴然走了过来,他的眼神瑟缩一瞬,嘴唇动动，仿佛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曾凯,他的脚尖用力碾了碾地砖,终于努力地发出了声音：“裴，裴小然，对——”
然而他话未说完,肩上倏忽就落下了一只手,是裴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歉的话说一次就够了,多了就没有意义了。”
曾凯猛地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裴然，眼中莹莹,似乎就要泛出泪光来,他忍不住还要张口：“我——”
但下一秒钟的一声高喝,再次将他的话音打断了。
“你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裴然愣了一瞬，就瞧见一道黑影飞奔而来,一把按住了不自觉后退几步的曾凯，冲他露出一脸威胁的神色，直把曾凯看的话都说不出来,才扭头看向裴然：“裴哥！这小子是不是又想对你使什么坏招儿！”
“……”裴然这才终于看清了一阵风似的来人是谁，那架势，那阵仗，俨然就是他的合格小弟，无奈的裴然只好冲他挥挥手：“孙笑，把人放开。”
这下轮到孙笑愣神儿了，但他看看裴然的表情，最终还是老实听话的放开了曾凯，只不过上次astc的坎儿直到现在也没过，孙笑仍旧凶巴巴地瞪着他，让曾凯不由自主往裴然身边儿靠了靠。
然而才刚接近几分，就觉得颈间一凉，他顺势抬头，正对上谢不渡阴沉的眼神儿，最终缓缓后退一步，决定离开这块是非之地：“那，那你们聊，我先吃饭去了……”
说罢也不等裴然再说什么，飞速跑走了。
裴然这才又看向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孙笑，有些意外。
裴钰自从答应了裴然的请求之后，谢不渡大约是想要她专心做经纪人，不再让她负责车队的事宜，今天她人不在国内，自然也不能来帮忙，难不成是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专程叫孙笑过来，但这忙了一早上，也没瞧见他的影子，等到快吃饭了，他倒出现了。
裴然忍不住撇撇嘴：“人都忙完了，你怎么才来？”
孙笑别别扭扭地答：“这，这不是才做完心理斗争嘛！”
裴然迷惑的啧了一声：“你就帮个忙而已，还用得着做心理斗争？”
孙笑眨眨眼，跟他一同迷惑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猛劲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来帮忙的，我是来——报名的！”
仿佛是在展示他心理斗争的结果似的，孙笑斩钉截铁，将最后三个字讲的尤为大声，引来几分旁人的注目，他下意识地缩缩脖子，但很快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迎着目光挺起了胸膛：“我想好了，我要当赛车手！”
裴然瞄他一眼，这句豪言壮语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回，仿佛是个人就知道孙笑有这样的伟大梦想，但最终都止步于裴钰的反对，这次大约也跟之前一样，不过是听到谢不渡要开学校的消息，冲动之下赶了过来，不禁泼他凉水道：“怎么，你是觉得裴钰最近不在国内，管不了你了吗？”
但神奇的是，这次的孙笑听到嫂子的名号时，没有在条件反射地瑟缩一瞬，而是倏忽面露郑重看向了裴然：“不裴哥，这次我真的决定好了，不论我嫂子怎么反对，我一定要做一名赛车手，我知道我没有你的本事，我可能会藉藉无名一辈子，但我想要驰骋在赛场上，这不是我在羡慕别人的生活，我只是想要变成我本应该成为的样子！”
孙笑的这一番豪言壮语，是裴然从未听过的版本，就连谢不渡都听愣了一瞬，但孙笑并未给他们两个人留下回味的时间，立刻一把拉住了谢不渡：“谢哥，你就让我报名吧，虽然我年龄大了点儿，但是这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我嫂子那边我自己去解决，不会让她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谢不渡毕竟是谢不渡，顷刻间就收回了讶异的神色，但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倏忽抬眼皮瞄了裴然一眼道：“现在他是这里的老师了，你不如去问问他肯不肯收你？”
裴然瞬间扭头跟谢不渡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问号：你就把问题丢给了我？？
谢不渡唇角微扬，耸了耸肩，裴然只好翻了个白眼又扭头去看凑到了他面前，巴巴瞧他的孙笑，这个富家公子哥儿跟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们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挥金如土，毕竟背靠家里的金山银山，吃一辈子都吃不完。
然而他又跟那些人不太一样，他并不甘于做一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他有目标，有想成为的样子，并且想要为此而努力。
只不过这个在旁人看来他应当可以轻松完成的目标，却充满了阻碍，而裴然知道，这份阻碍归根结底是源自于自己的死亡，对裴钰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裴然张张嘴想要拒绝，但看看孙笑坚定的眼神，他总觉得，如果今天拒绝了他，那么这也许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坚持，此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如果答应他，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已经伤过裴钰的心了，还要再伤第二次吗？
拿不定主意的他忍不住又抬眸看向谢不渡，试图从他脸上得到几分建议，谢不渡却只跟他对视了一眼道：“你才是这里的老师，只有老师才有资格决定教不教一个学生。”
“老师”两个字落在裴然耳中，倏忽让他愣了一瞬。
对啊，他原本想要创立这个学校的初衷，就是为了发掘与指导那些对赛车拥有着无限潜力与热爱的孩子们吗，怎么这个孩子换成了孙笑，他就要放弃了呢？
裴然扭头，看向孙笑坚定地眼神，最终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裴哥，你肯教我了？！”孙笑丝毫不掩饰他的激动，夸张地嚷嚷起来，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要给裴然一个热烈的拥抱，然而手臂还没揽到人，就被谢不渡拎着后衣领子一把拉开，垂眸看他一眼：“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抓紧去办手续，我们马上就下班了。”
孙笑扑了空的手在空气里挥挥，本还想再对裴然多说两句，奈何倏忽感觉颈间一凉，背上汗毛直立，忍不住回头，就瞧见了谢不渡如同寒霜一般的眼神，当即收拢姿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哥说得对啊，那裴哥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请你吃饭！”
裴然大咧咧地挥挥手，目送孙笑风一样蹿上二楼，仿佛是被他快乐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一瞬，虽然有些对不起裴钰，但正是这样的热爱与追求，才成就了赛车的未来。
他莫名有些感叹地吐了一口气，倏忽听见身旁的谢不渡开了口：“我在很久之前，其实是很讨厌摩托车的，我当时觉得，我一辈子都不要碰这玩意儿。”
裴然脚步顿顿，仰起头忍不住看了谢不渡一眼。
他早就将裴小然收集来的那些有关谢不渡的资料看了个遍，包括所有的八卦与小道消息，但事无巨细的资料里，唯独没有提及过谢不渡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尤其是他这个堂堂世界冠军，裴然一生中最大的对手，小时候竟然是讨厌摩托车的。
谢不渡正抬眸看向远方，目光绵长，仿佛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他线条分明，轮廓深邃的侧脸，在午时强烈的日光下，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期。
谢不渡的少年时期对于曾经的裴然来说，定然是极为陌生的，但却在此刻让裴然的心中莫名泛起了一阵熟悉感，总觉得似乎在很多年前，依稀见过这样的一张少年的侧脸，而那个少年也曾经因为死亡，一度对摩托车充满了抗拒，直到在自己的指导下才开始慢慢接触摩托车，直到——
那个少年离开他们共同的家。
——不知道小天现在跟他的家人一起，生活的幸福不幸福。
裴然眼皮颤颤，脑海中倏忽冒出这样的念头。
“好在后来我有了一个老师，他教会了我如何跟我最讨厌的东西相处。”
谢不渡并不知道裴然在想什么，只是兀自说着自己的故事，却猛然叫回了裴然游走的思绪。
裴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中微动，泛起几分疑惑，最近他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频繁地想起许久没见过的那个少年来。
谢不渡似乎看出来裴然的走神，话音停顿了片刻。
裴然虽然走神片刻，但并不代表他对谢不渡的这段往事不好奇，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你又是为什么做赛车手的呢？”
谢不渡垂眸，瞄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他目光盈盈，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仿佛在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显然对自己毫无防备，谢不渡情不自禁地俯身，仿佛完全不在乎他们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嘴唇又慢慢地贴近了裴然的耳际，轻声道：“因为我爱上了他。”
微热且几乎不可察觉的吐息却因为这开阔且显眼的大厅瞬间变得存在感巨大，裴然身子猛地一震，几乎要诧异着跳起来，带着微红的耳尖迅速从谢不渡身边撤离，嘴里还忍不住埋怨道：“谢，谢不渡你干嘛呢！这儿到处都是人！”
谢不渡没吭声，只是唇角微勾地看着他，俨然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裴然嘴唇动动，本想抗议两句，但脑中倏忽飘过谢不渡刚刚的话来，心里莫名的泛起一阵不是滋味儿的滋味儿，最终皱了皱鼻子，指着他半晌，挤出几个字来：“你可真——真花心！”
谢不渡莫名其妙收到了控诉，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裴然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他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瞧着裴然哼哼唧唧走开的背影，笑意又深了几分。
*
之后的几日，也不知道是为了充分利于裴钰不在的这段时日，还是体验到了为人师表的快感，裴然整日都跟孙笑混在一起，为他做谁也不知道内容的秘密特训，直到新一站的赛事即将到来，谢不渡终于夺回了裴然的所有权，毫不迟疑地把他带去了法国。
这次的法国站，裴然自然还要跟谢不渡同住一间酒店，只是这次的酒店倒是空闲的很，裴然瞧着秦俊办好入住手续，将放卡地给自己，转身又递了一张给谢不渡，下意识叫出了声：“这次我们不住一间房了吗？”
秦俊的手顿顿，当即扭头去看谢不渡，准备按照他的脸色行事，然而谢不渡竟然一脸正经地冲裴然解释起来：“不用担心，这里的房间很多的。”
“……”秦俊吐出了祖传的春城方言脏话，翻了个白眼。
但裴然却有些心急了起来，偷瞄一眼秦俊，飞快的从背后拽了拽谢不渡。
谢不渡垂眸，眼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迷茫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住这里？那我们换一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裴然急吼吼的想要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就莫名卡壳，欲言又止半晌，仿佛进行了巨大的心里斗争之后才终于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是担心，万一我晚上又睡不着怎么办……”
裴然的声音次第减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但谢不渡不用听，仅看着裴然碎发下那对泛着粉色的耳朵尖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很快又一脸正经地哦了一声：“你是想让我陪你睡？”
裴然的脑袋又垂了下去，眼神儿四处乱飘，还要偷瞄一眼秦俊有没有在偷听，随后状似艰难地点了点头。
然而一直有求必应的谢不渡却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仍旧一脸淡然的问：“你不是嫌两个人太挤吗？”
裴然语滞一瞬，看着谢不渡脸上的无辜与坦荡，瞬间心虚几分，仿佛渺小到了尘土里。
毕竟最开始拒绝睡一间房的是他，现在想要睡一间房的还是他。
但良好的比赛状态需要充足的睡眠作为依靠，万一离开谢不渡以后，他又再度失眠怎么办！
大丈夫能屈能伸，裴然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以几乎耳语般的音量道：“那我……现在不嫌了。”
谢不渡抿了抿嘴角，再看他一眼，终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说罢将手中的放卡还给了秦俊，对他翻出天际的白眼与腹中800字的脏话小作文全然无视，陪着裴然迈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害，其实motogp没有加拿大站，是我瞎编的
所以你们就当这一站取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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