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裴然只好皱皱鼻子，再次追上谢不渡。
虽然他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培训，但不妨碍他想听一听，没想到谢不渡竟然自作主张地替他回绝了。
裴然莫名其妙瞄一眼谢不渡沉默的侧颜，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忍不住发问：“谢不渡，你很讨厌季简吗？”
谢不渡脚步终于停下，扭头反问他：“你很喜欢他吗？”
裴然看着谢不渡眉间淡淡的皱痕，已经知道了谢不渡的答案。
但他分明记得，以前的季简，就算抢了谢不渡的分冠军，两人之间也没有过如此诡异的暗涌，仿佛正为着什么较劲似的。
谢不渡没动，停在原地，似乎在等裴然的回答。
他只好抓抓脑袋，避重就轻地答：“他人缘好不是大家公认的吗？”
谢不渡眉间的皱痕松了松，嘴唇动动，似乎还想追问什么，但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起来。
裴然什么都没问到，只好冲着谢不渡的背影嘟囔一声：“自己讨厌季简，扯我干什么，还吃晚饭，你请啊？”
然而下一秒钟，谢不渡仿佛长了一对顺风耳似的再次扭头看他，淡淡问：“那你吃吗？”
“？？？”裴然一个急刹车，陷入了迷茫。
当裴然从酒店出来时，谢不渡又好似往常等他下班一样，站在了门口。
裴然扯了扯衣摆，看了一眼谢不渡在暮色之中修长的背影，脚步顿了顿。
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分配他那点可怜巴巴的存款，除去报名费几乎没剩多少，还要用来支付来回路费、住宿费与餐费，实在是一分都要掰成两半儿花。
但他没有想到，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谢不渡，不仅替他解决了路费问题，甚至还给他定了同一间酒店。
现在还要请他吃晚饭。
裴然的脑袋里倏忽就钻出了乔思思的声音：“你男朋友也太体贴了吧。”
“……”
裴然揉了一把脸，赶紧驱散掉乔思思的魔音，快步走到谢不渡面前：“谢——”
“谢大魔王！”一声嘹亮的招呼声就从背后响起了。
裴然耳朵动动，声音有些耳熟，但用不着他努力回想，那人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裴然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间酒店不愧是motocp的非官方指定入住酒店，果然随便走两步都能碰到motocp的车手。
而且还是裴然的老熟人——suk的车手费德勒。
费德勒晃晃一头亚麻色的卷发，挂着灿烂且浮夸的笑容，冲谢不渡笑嘻嘻道：“这么巧，去吃饭吗？”
谢不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然而费德勒丝毫不介意他不咸不淡的态度，仍旧带着超快的语速道：“要不要一起，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法国餐厅，我已经——”
“我有约了。”谢不渡残忍打断了费德勒的热情。
“啊有约了？”惨遭拒绝的费德勒愣了一瞬，随即反应极快得将目光移向了裴然，“是和——”
裴然忍不住偏了偏头，实在不想叫费德勒看到自己的脸。
他深谙费德勒的德行，如果叫他看到自己的脸，明天这个时候，裴然的都市传说可能就是世界传奇故事了。
然而费德勒不愧是八卦界里赛车开的最好的，赛车界里最八卦的，瞧见裴然的闪躲，立刻好奇心爆棚，想要凑上前瞧个仔细。
但他刚刚迈步，一旁的谢不渡突然伸手，将裴然的帽檐扯了扯，压到最低，只留给费德勒一张嘴与清秀的下颌线。
八卦失败的费德勒一滞，悻悻收回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突然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露出一脸神秘且暧昧的微笑，递给谢不渡一个wink：“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拜！”
说罢带着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激动狂奔出了酒店。
“……”
裴然心里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八卦大王可能是误会了点儿什么。
但当事人谢不渡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带着裴然一同向餐厅进发。
他颇为保守的选择了一家中餐厅，裴然倒也欣然接受。
除了在点餐的时候，谢不渡全然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好在谢不渡口味并不刁钻，点的菜竟然颇合他的胃口，仿佛是掐准了他的喜好一般。
这具皮囊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吃得多还饿的快，裴然一向也不跟谢不渡客气，反正是他请客，立刻大方地吃了起来。
然而谢不渡却好像并不太饿的样子，只是随意吃了两口，就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了裴然身上。
裴然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得问：“怎么，你不饿吗？”
谢不渡瞳色深深，带着几分探究与观察一般，望着他慢慢开口：“这些菜，还合你胃口吗？”
现在才假惺惺的问这个问题，会不会晚了点儿，裴然心里翻了个白眼，点点头：“挺好啊。”
然而埋头吃的认真的他，并没有瞧见谢不渡深黑的眸子，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倏忽亮起一点莹莹的光，紧接着追问：“都喜欢吗？”
裴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皱了皱微翘的鼻尖道：“嗯，饿的时候果然什么都好吃。”
谢不渡眸中的那一点光亮又暗淡了下去，他垂眸一瞬，桌上寂静的只剩下了碗筷相碰的声音。
半晌，他才又看着裴然重新开口：“你——很想去那个培训吗？”
裴然愣了一瞬，不明白谢不渡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也就耸耸肩顺口道：“听听又没坏处。”
谢不渡的动作顿了顿，眼皮颤颤没有接话，又只是瞳色深深地望着裴然半晌，直到他带着餍足的神情放下筷子，才淡淡道了一声：“走吧。”
但他并没有带裴然回酒店，而是逆着来时的方向，载着裴然去了雪邦赛道。
雪邦赛道夜间是并不开放参观的，但谢不渡还是凭借着motocp车手的身份，把裴然偷渡了进去。
裴然望着不远处将赛道照的亮如白昼的成排射灯，有些讶异：“这是要干嘛？”
谢不渡瞧他一眼，淡淡道：“培训。”
？？！！
裴然的眸子瞬间张大几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不渡，他昔日的劲敌，现任的世界冠军，竟然——
要给自己开小灶？！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这要是让xz的车手知道了，尤其是那个程文涛，估计气的血都要吐出来的。
但裴然显然并不需要，他只是迷惑地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太阳当然没有打西边儿出来。
他又看看谢不渡，浓墨似的眸子里映着皎洁的月色与如昼的灯光，虽然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却又望不到眼底。
他分明记得，在这不久之前，谢不渡不仅不准他接近方圆十米以内，还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够格”，坚决不允许他加入fy又或者是xz。
现在是中了什么邪？
谢不渡似乎对裴然的沉默很是不满，又皱起眉仿佛催促一般道：“怎么，你觉得我的水平会不如kat？”
裴然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就是我——”
但他话未说完，谢不渡就倏忽转身离开了，不过片刻，他仿佛变戏法一般，从阴影中推出了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裴然面前。
“……”裴然复杂的看谢不渡一眼。
“谢不渡单独开小灶”这件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但对于裴然来说，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当然明白谢不渡是出于好心，甚至可能是在表达刚刚替他拒绝季简的歉意。
只是谢不渡最近对他好了许多，而他也不再是裴然，但他依旧还是拿谢不渡当做劲敌看待，迟早有一天会跟他分出个胜负。
因此他高傲的自尊心，完全不能接受谢不渡的小灶。
那不就等同于承认谢不渡比他强了吗！
裴然勉力围笑：“其实咳……那个培训，我也没有那么想去——”
然而谢不渡不容分说的将裴然的手按在了车把上。
温暖一触即逝。
裴然只好再次扭头冲谢不渡笑笑：“你给我开小灶，就不怕明天我成为你们车队的阻碍吗？”
谢不渡无动于衷，淡淡道：“他们要是没通过选拔赛，只是个人能力不足而已，跟其他的没有关系。”
“……”裴然嗯嗯啊啊，死活就是不上车，莹莹亮的眼珠一转，立刻调转话锋：“哎你这么关心比赛，为什么还要退役呢？”
仿佛是触到了逆鳞，谢不渡脸色一变，眉头分分钟锁紧在了一起，眼瞧就要发作，但片刻后却只是低低道了一声：“跟你无关。”
又作出想要开启小课堂的模样。
“……”
没想到这话都不足以让谢不渡放弃此刻的想法了，裴然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他一步跨上车，靠在车把上冲谢不渡扬扬眉，成竹在握的咧咧嘴角道：“要不我们来比一场，想教我，追上我就行。”
裴然料想谢不渡听到这话，一定会跟之前一样，气的暴跳如雷，立刻指着他的鼻子大吼大叫“你不配！”，然后甩手而去。
然而清冷灯影下的谢不渡，却倏忽怔了怔，随即定定的看向了他。
已经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裴然摘了帽子，露出俊秀的五官。
一如当时那个少年，脸颊藏在夜色之中，泛着一点儿象牙色泽的光，唇角依稀能看到俏皮的虎牙尖，他扭头敲了一把谢不渡的脑门：“叫什么小然，叫哥，没大没小的！”
蜿蜒的公路尽头，他带着不可言说的秘密与几乎要在胸腔内爆炸的隐秘欲望，小心试探着开口：“那我要是想这么叫你呢？”
少年高高抛起手中的头盔，又稳稳接住，看着他笑笑：“也可以啊，追上我就行。”
他的语调轻快，尾音上扬，带着分明的漫不经心。
却让偏执的自己，在此后的数年，奉若神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