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园这两天心情很好。
自从买回便宜布,他就一直忙着收拾,现在直接分出三六九等。
“我们把这些布卖了,能卖不少钱。”齐园提议。
他双眼含笑,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凌云。
但是沈凌云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劈,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问:“什么?不让卖。”
天地良心,他买这些布回来是为了挣钱。
想到自己不顾脸面,差一点在代销点撒泼打滚,结果全部砸在手里。
齐园不好了,嘴唇颤抖着再次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卖?”
又不是偷的抢的见不得光。
“你别激动。”沈凌云急忙安抚:“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刚说一句不让卖,齐园就炸毛了,真是个孩子!
沈凌云给他讲了一下政策,不允许个人买卖,这事很严重不能违反。
“啊啊啊。”齐园仰头大叫,顾不得再装乖巧,大声发泄自己情绪。
“我能卖。”沈凌云快速的说出这三个字。
果然,这三个字最有效。
齐园闭嘴,眼睛盯着沈凌云。
“悄悄卖,不让别人知道。”沈凌云知道他等自己解释,“晚上我去黑市,保证给你卖了。”
齐园不说话,继续盯着他。
“那里都是偷偷去买卖的人。”沈凌云继续说:“价格高,但有危险。”
他给齐园讲解黑市,还有一些私下的规则。
齐园抿唇,脸色纠结半天不说话。
“放心,这些布拿出去都会抢着买。”沈凌云见他纠结,笑道:“晚上我就去,你别急。”
“你不是不能出村?”他说完这话,齐园纠结没减反添了疑惑。
“总能想出办法。”沈凌云对他这个问题,感觉好笑,“现在你看谁来看着我?”
自从平反以来,下放人员只剩他自己,管束几乎等于无。
白天他不能光明正大出现,晚上还不能出去嘛。
否则在吴建民的强制之下,他怎么健康安全的活到现在。
“抓到呢。”齐园叹气。
他以为能挣到钱,没想到是给沈凌云找麻烦。
齐园抓狂,捂着脑袋陷入沉思。
不能卖东西,他要去哪挣钱,沈凌云给他花了那么多钱。
还买了镜子。
齐园心情差到极点,还有他带来的那些身家,现在看来是个笑话。
不能卖不能用,有什么用?
沈凌云见他又盘腿打坐,像是忏悔一样抱头,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好了。”沈凌云坐在他身边,“我去过很多次,不会有事。”
齐园抬头,眼睛发红,“我不能让你冒险。”
沈凌云眼神柔软,用手轻轻揉着他头发,“没事,别担心。”
“我去。”齐园突然眼睛放光,一扫颓唐,“我跑的快,力气也大。”
他一脸兴奋,“谁能抓到我?”
沈凌云想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木仓。
但他不敢再轻易说出来。
齐园又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不容置疑的说:“我打架从没输过。”
“你能找到地方?”沈凌云不置可否,只是问齐园:“认识钱吗?”
齐园:“……”
他羞愧捂脸,沈凌云一语中的直指要害。
沈凌云看他这模样,莞尔一笑,“读书不?若是不学习,你到外面连路都找不到,买东西也会被骗。”
“好吧。”齐园垂头丧气,复又挺起腰板,声音洪亮的说:“学,就是为了你,我也学。”
“好,给你吃糖。”沈凌云拿一块儿大白兔奶糖给他,“好好学习,天天给你糖吃。”
“嗯。”齐园嘴里含着糖,甜的眯起眼露出幸福的笑容,“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他用力挥挥拳头,“为了糖,我也拼了。”
沈凌云轻笑,看来自己在他眼里还不如糖。
……
半夜一点多,沈凌云叫起齐园,带他去镇上黑市。
两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大竹筐,里面装着布。
齐园跟在沈凌云身边,走在漆黑的夜里,等出了村子,沈凌云拿出手电筒打开。
漆黑的夜晚,亮起一道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让两个人速度快了一些。
“这是什么?”齐园惊讶的看着手电筒,再一次看到这个地方的神奇。
“手电筒。”沈凌云说着,把手电筒递给他,“你拿着吧。”
“好。”齐园顿时欢呼一声,接过手电筒来回的看,甚至还对着自己脸照了照,“看不见了。”
“不能照眼睛。”沈凌云扒拉开他手,“照路。”
“嘿嘿。”齐园傻笑一声,“这东西真好,比油灯亮多了。”
“还有比这亮的。”沈凌云给他讲电灯,还不忘记给他洗脑,“你上学以后,会接触很多东西,一个手电筒不算什么。”
两个人边走边说,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镇上。
沈凌云看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刚三点,黑市还没有开市。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齐园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面已经有些人摆摊。
零星的还有一些刚到的买东西的人。
“摆这吧。”沈凌云指着一个大空地说:“这里宽敞。”
“好。”齐园点头,把手里提着的一捆稻草摊开,上面又铺上一块儿布。
沈凌云点上油灯,就和齐园一起往外拿布,还不等把摊摆好,就有看到的人过来。
“这布怎么卖?”一个中年妇女问。
“五角一尺。”沈凌云说。
他们摆出来的是裁剪下来半尺多长,或是一尺多长的小布头。
“这都是布头。”中年妇女嫌弃的说:“还都这么短,根本不够做衣服。”
“给孩子做衣服够用。”齐园说:“一两岁的正好合适,多便宜还不要票。”
这话倒是说到心坎上了,这布票最是紧缺,有钱都没衣服穿。
“若是大块儿的布头,也不是这个价格。”沈凌云说:“倒是有,只是价格贵要一元一尺。”
“一元?”中年妇女眼睛一亮,“拿来我看看,若是合适我就买些。”
她过来时,就有人跟着在旁边听着,一听这价格,急忙也凑上前,都要买大块儿能给大人做衣服的布头。
“先说好。”沈凌云丑话说在前头,“大块儿的布头有些瑕疵,要不也不能一元一尺。”
“没关系了。”齐园不在意的一挥手,“只要注意裁剪,不妨碍做衣服,等于没有瑕疵一样。”
他说着拿出一块儿花布,给中年妇女看,“这块儿布够给你做一件衣服,上面就是有几个小洞一点也不碍事。”
齐园比划着给中年妇女看,他精通裁剪做衣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中年妇女听的频频点头。
“还有别的颜色吗?”中年妇女说:“我想给家里男人做身衣服。”
齐园马上给她找,蓝色、灰色随她挑,很快中年妇女买了几块儿布。
沈凌云一边看摊一边算账,中年妇女买了十六尺三寸,十六元三角钱。
中年妇女一脸肉痛,“今天是来买肉的,现在钱全花了。”
“肉改天可以买。”沈凌云安慰一句:“布可不是哪天都有,我们卖完这些就没了。”
他是说给一直在旁边观摩的人听。
果然,他刚一说完,在一旁看着的几个人,无论男女全部冲上来就怕一会儿卖没了。
“给我一块儿灰色布,要做一件上衣。”
“我买做一套衣服的布料,先给我拿。”
“我买的也多,先给我拿。”
几个人互相争抢,沈凌云站在一旁不动,一心看摊并观察周围动静。
齐园则是按照事先商量的,卖布、量布的事情他来做,顺便给沈凌云报数让他算账收钱。
随着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来黑市的人纷纷闻讯过来,在看见竟然有不要票的布时。
纷纷加入抢购的战圈儿。
黑市在冬天是早上三、四点开始,到六点天快亮的时候结束。
但随着来的人越多,齐园他们的布卖的越快,最后沈凌云都不得不开始帮着拿布。
好在一直没有人预警,让他们顺利的把大块儿布全部卖完。
只剩下一些小块儿布头。
“呼。”等人群渐渐散去,齐园才能喘口气休息一会儿。
他若不是头上带着帽子,就能看到额头上的汗,“总算卖的差不多了。”
他和沈凌云都是全副武装,帽子围脖一起上,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齐园感觉自己呼吸不顺畅,扯扯捂住脸的围脖,才感觉呼吸到点新鲜空气。
“五点多了。”沈凌云说:“我们得走了。”
“好。”齐园知道他不方便,马上答应。
“就剩这点小块儿布头,今晚再来一次就能卖完。”齐园高兴的说。
但没想到,沈凌云竟然说不来卖了。
“为什么?”齐园愕然。
“路上再说。”沈凌云快速的收摊,接着就带齐园快速跑路。
“我们不能惹人注意。”沈凌云路上告诉齐园:“要是有人眼红会找麻烦。”
他的一番解释,让齐园沮丧。
但是回家查钱时,齐园又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一百五十六元八角。”
他指着剩下的小块儿布头,“这还有几十尺,还能卖不少钱。”
“嗯。”沈凌云说:“再有半个月就要春耕,我们那时再去一趟黑市,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肉,我们今天没买肉。”齐园想起这件事,后悔的跺脚,“我就说有什么事忘了。”
“没事。”沈凌云笑道:“我们今晚再去一趟,给你把肉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