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海湾的新家有窗户,他梦寐以求的就是住在有窗户的房子里,如今总算如愿以偿。假如隔壁五百平海景公寓里住的不是迟归,他还能更高兴一点。
在与他同居之前,海湾对他经历了惊艳、动心、愤怒、讨厌,到尽量无视、逐渐改观、产生好感的心理变化过程。
孔雀食毒身更艳,迟归便是一只浑身带毒的孔雀,起码最初看来如此。
刚搬进新家那天,海湾的朋友在客厅沙发后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扇只有不到五十公分宽的气窗,气窗后是隔壁的大半个厨房和吧台,看向这边却是盲区。
海湾得天时而处地利,开始了每天半小时的观景活动,一段时间后对迟归的生活习惯有了大概了解。
他很爱做菜,但往往并不吃自己做的东西。他很爱干净,但往往不让保洁留在家里。他很爱工作,但往往入睡时间不会超过十一点半。
种种迹象表明,他作息规律健康,性格孤僻喜洁,且并非容易相处之人,是个顶无趣的现代精英,金字塔顶端不知民间疾苦的人。
海湾与他的交集非止于此。
搬家那天下午,海湾出门前忘了带门禁卡,晚上和给他帮忙的朋友们聚餐回来,被困在了地下车库的玻璃门外。
正一筹莫展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他起身向外一看,见拐角柱子边一辆认不出牌子但看来价格不菲的车,正往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停车位里倒。
海湾惊喜万分,脚底生风地跑过去,敲了敲墨色的车窗:“你好,我是……”
挡风玻璃降下,里面是迟归英挺的侧脸:“什么事?”
他的语气比表情更冷,呵气成冰,仿佛刚从万里冰川上下来,周身裹着一层猎猎寒风。
海湾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捋捋额前被雨水沾湿的头发,努力控制着拐弯的音调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1702的住户,就是你隔壁,我们是邻居呢。我的门禁卡忘在家里了,你能不能把我带上去?”
银光在灯下一闪,他晃晃手中的钥匙,示意自己并非意图不轨的骗子。
迟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盯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虚实。
海湾拥有一副不逊于车中人的相貌,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社会底层挣扎多年后,他选择了一份颇有争议的工作——给外国人拍摄不露脸、不露点的情`色写真。
他知道别人眼里的自己是怎样一种形象,这个世界充满了傲慢与偏见。
他不在乎,更准确地说,他没有时间去在乎。能够衣食无缺,同时还能存钱还债,但凡不突破底线,什么样的工作他都不在乎。
也幸而他有这份薪水,所以能在走投无路时,狠狠心搬进现在这套超出他预期价格的房子里。
这是外貌带给他的红利,但面前人却不同,他仿佛生来便与世人拉开距离,举手投足、一颦一蹙都带着精致的优雅。
海湾有一瞬间的窒息,迟归的瞳仁黑中泛蓝,几乎要将他吸进去。往常面对被求助的人,他的外貌总能给他带来一点微弱的优势,旁人大多愿意向好看的人施以援手。
然而今天不同。
迟归目不斜视地关窗下车,过去打开指纹锁,径直进了电梯。大门“砰”一声关上,他的尾音淡淡留在外面:“自己想办法。”
“我——”海湾一怔,认定这人良心坏掉了,“混蛋!”
一番折腾后,海湾终于回到家,进门洗漱换衣服吃宵夜,他越想越气,爬到沙发背后偷偷看了一眼,只见老混蛋正在厨房里做菜。
排风扇在大雨里“嗡嗡”作响,迟归将手中的苹果去核,挖去中间的果肉与面粉、黄油、鸡蛋搅拌在一起,接着盛进苹果壳中,铺上一层芝士,撒上一层乳酪碎,放进了预热好的烤箱。
他举手投足带着难以名状的派头,连撒盐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从容、专注、沉默寡言,是海湾平生仅见的那一种好看。
须知做裸模这一行久了,漂亮男孩就如烤箱里的苹果,平平无奇。
迟归是个例外,与别不同。
尽管海湾在心里称呼他为老混蛋,但他其实并不老,这一点从他平整的眼尾可见一斑。他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成熟的气质,从脚趾到发丝,无不是见惯风浪、不染尘埃的样子。
真想一把抓乱他的头发,那大抵只有一剪刀铰下孔雀尾巴的感觉能媲美。
胡思乱想间,迟归的苹果已经出炉。他在融化的起司上洒了一层糖霜,然后拿出一只便携式喷枪,青蓝色火焰燎过烤盘,刹那间将白霜融化成了薄脆焦糖。
海湾盯着对面咽了咽口水,手里的清汤挂面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他搁下半空的碗,见迟归取出一把金色小勺舀了一口苹果,继而起身,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