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国公夫人在红梅树下自缢的消息传遍洛阳城。
国公府大门口挂了白,举府上下的几个儿女恸哭一片。
夫人死了,尸体运回府的时候,那陈国公好似惊吓过度,一连几天做噩梦。三日后振作起来,风风光光给她操办丧事。
她的死让人想起一桩皇家旧事,坊间众说纷纭,各个版本都有,但纠葛的主人公都少不了除却国公夫妇二位,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平阳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叫李如瑾,按辈分,是当今陛下的皇姑母。她是先帝的胞妹,也是陈国公的第一任妻子。
当年红妆十里,何等风光荣宠,奈何没几年便抑郁成疾,红颜早逝——
在她自己的别院一株瘦红梅树下自缢。
陈国公何以惊恐?
如今这位国公夫人的死法,与长公主如出一撤。
洛阳茶肆里,饯别孟映岚夫妻。
孟映岚对这个八卦颇感兴趣,拉着公孙弈打算听完这段再回去。
公孙弈安安静静给她剥核桃,啪叽一下轻轻松松捏爆一个,很快便堆成了小山。
秦思思和孟映岚听得津津有味。
孟映岚将堆成小山的核桃往秦思思方向推了推,秦思思看着高台上说书的,伸手拿了个,慢条斯理咀嚼起来。
寻皆允对这八卦兴趣不大,无聊陪着。
公孙弈亦是,自来熟与寻皆允闲聊旁的:“你母亲的春珠是你带出来的吗?”
叶凌从寻阔窗台里扶桑花摸出一颗春珠,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寻皆允:“我不知,或许是这珠子有自我意识,跑花盆里去了。”
“也是,毕竟通五感的圣巫女……”公孙弈点点头,抓了一把剥好的核桃仁在他碟里。
寻皆允推到秦思思跟前。
秦思思转头摆手:“不了不了,吃多了太补,干喉咙上火。”
寻皆允叫住小二,上了一碗八宝茶汤。
公孙弈讶然,点点头,撤走孟映岚面前的核桃山:“小孟别吃了。”
话罢,又开始忙活剥橘子,白色脉络撕得干干净净,撕开一瓣喂给他的小孟吃。
孟映岚听说书听得专心致志,撑着腮一点没注意到公孙弈的投喂。
啧啧啧,二十四孝好老公,看看别人的男朋友。
秦思思沉默且冒出柠檬酸。
瞥了眼寻皆允,方才发现他手里百无聊赖地盘着两颗核桃,就一直兴味十足地看着她。
“你听书啊。”
“你比说书的有意思多了。”
“……”夸她啊还是损她啊?这话她没法接。
寻皆允放下手里的核桃,伸手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你想吃橘子?”
秦思思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寻皆允剥了橘子,撕掉白色橘络,掰下一瓣递到她唇边,分毫不差的复制粘贴人家的步骤。他轻笑着问:“吃么?”
秦思思默了一瞬。
现在煞有其事地,有点怪怪的,她拿飞快走他手里的橘瓣塞进嘴里,敷衍道:“好吃。”
话未落,寻皆允轻轻捏了下她的右颊。
他扯起一个了然的笑:“还要我剥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思思觉得他在嘲笑她。
“不、不不必了。”
她扬头假装听书。
而那端说书一拍惊堂木,道了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便吊得人心痒痒,神色得意地走了。
秦思思成功错过了精彩部分。
孟映岚唏嘘不已:“哎,听不到了。”
公孙弈失笑:“小孟想听,小住几天也无妨,不急,路还长,慢慢走着。”
“不用啦,思思帮我听着,下回我来洛阳,你讲给我听罢。”
她弯眼朝她笑:“我同你讲了个故事,你欠我一个。”
秦思思愣了愣,旋即相视而笑。
她抿了抿唇:“好呀。”
出了茶肆。
人声鼎沸的主街上,孟映岚夫妇牵着马与秦思思二人挥手告别。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离别,离别是为了下一个重逢。
直至二人随着人流消失不见,秦思思放下手,她笑着转身,自言自语道:“在这里,我好像交到不少朋友……”
寻皆允倏然出声:“你以前没有朋友?”
秦思思顿了顿:“有一个,这样挺好的,我没什么好挂念的。”
秦思思雀跃地往前走了两步,跨过地上的一个水洼,水洼里淤积了一滩水,倒映出一只穿得厚重的少女,像只笨拙的蹦哒企鹅。
秦思思双臂撑膝,埋头看着水里的倒影。
“噗——”
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寻皆允走到水洼旁,眸色微动。
少女的双肩有一瞬的耷拉,他似乎感受到她一闪而过的恹恹颓然。
现在是什么,很快打起精神来的自娱自乐。
他低声启唇:“家人呢?”
“欸?”秦思思愣了一下,“他们早亡呀,我如今的家人就是相府里的大家!”
寻皆允敛目,不置可否。
低声:“快过年了。”
“是呀。”
他想起她记的书册,中秋的前一天记录的琐碎:这里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在那里还是在睡觉,不到一天的时间。话说起来,有点想爸爸妈妈呀。
不知为何,寻皆允在当即便理解了,爸爸妈妈是等同于父母的意思。
寻皆允看着她:“挂念父母吗?”
“有点吧。”秦思思笑了笑,“只有一点点啦,没有我,他们在那边也过得很好的!”
说着声音渐弱,少女的眸色微黯。
她的父母早年离异,各自又组建了家庭,生了弟弟妹妹。她不想和任何一个过,名义上判给了爸爸,但她选择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所以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说实话,她与父母的感情不深,还没和爷爷奶奶感情来的深。
爷爷奶奶在她上大学前相继去世后,她唯一牵绊的,可能只有一个挚友发小了。
“起来。”寻皆允扯起她。
“唔?”
“下雪了。”
细细的一片雪花钻入脖颈,冰凉沁人。
秦思思惊喜扬眸,勾住了寻皆允的胳膊:“今年的初雪,我等到了!”
柳絮般的雪花簌簌飘落下来,随风纷扬。
落到地上消失不见,地上旋即湿漉漉一片。
“现在下得不大,形不成积雪。”
“看到初雪就很开心了!”
寻皆允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在这里。”
“嗯?”秦思思微愣,旋即笑眯眯点头:“嗯!”
-
夜里一场鹅毛大雪,翌日一起床,秦思思推开窗,便看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她喜不自胜地跑出去。
相府里各个角落里都是身强体壮铲雪开道的年轻仆子。
“二公子说了,只开道,别都扫了!”
临近寻皆允的住处,秦思思迎面撞上寻亦许和闻芸。
“小心地滑啊。”闻芸出声提醒。
秦思思嘿嘿笑:“芸姐姐你们去哪里?”
“国公夫人的丧礼,我们去凭吊悼念,她今天送丧。”
秦思思身形一顿。
猛地想起传的满城风雨国公夫人是上吊自杀的,但她亲眼所见她是被掐死的,这事要不要给寻亦许说啊。
既然大理寺仵作查验尸体都无异样,下定论是自缢,此事过于诡秘,又与他们不相干,是不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啊。
心里正纠结着,寻皆允从他院子里出来了。
他径自走向他们:“兄长早去早回。”
打岔寒暄了两句,成功把秦思思肚子里的纠结憋了回去。
秦思思不由问:“那个国公夫人——”
“与我们无关。”
果然这句,也罢,秦思思不再纠结,又思及昨日没听完的评书,寻皆允不是说知道一些内情的吗?
她直接问他:“原来平阳长公主是陈国公的第一个妻子,那个长公主……真的是自缢吗?”
寻皆允:“这我不知道,毕竟我未亲眼所见。”倒是知道现今的国公夫人被杀了。
“她是被国公夫人害死的?”
“间接直接,或许。”
寻皆允不再卖关子,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听兄长讲,这位夫人是在先帝死后不久娶的,当时坊间沸沸扬扬一片愤慨,说陈国公痴情模样都是装的,做样子给先帝看……长公主就是个联姻的棋子,一个政治牺牲品。”
“长公主是先帝的宠爱的胞妹,这婚事是他亲自下旨许配的,当时陈国公风光无两,与先帝同气连枝。”
秦思思目光灼灼看着他:“然后呢?”
寻皆允似笑非笑:“没有了。”
“……”
还以为他知道什么惊天大八卦呢,这瓜一点都不甜,无趣!
秦思思蓦地蹲下身,双手捧起干净的积雪,团了个雪球背在身后,装模作样:“阿允你过来。”
寻皆允漫不经心走过去,秦思思朝他勾勾手指,神秘兮兮道:“头低下来点,我同你说个秘密。”
寻皆允的眉梢一挑,依言略略俯身。
少女旋即蹦起来,把一坨雪球塞进他的脖子里,嘿嘿笑着躲开了。
“冰死你!”
少年的眼底蕴着细碎的笑意,凝视着她,缓缓勾唇:“好玩吗?”
“啪叽——”
一个雪球抛了过来,打在身上,清脆笑声传来。
“阿允,来打雪仗啊!”
“……”
寻皆允走过去,抓起她冻得红彤彤的手指,捂在手里揉搓着。
不刻,将她冰凉的放在唇边亲了亲,轻柔哄道:“这么玩就罢了,出出气得了。”
秦思思:“……”
不是,我没生气啊!我就单纯地想和你打雪仗啊我的小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我傻逼了我昏头了真的是忙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吐血)
名字都改过来都改过来了(捂脸
周五了,今天的十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