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佛桑居。
“父亲昨夜睡得可好?”
闻芸刚踏进内室,便见满屋的人,寻家兄弟站在床前,崔氏坐在床榻侍奉相爷,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捂住嘴偷偷打哈欠的覃思思。
“芸儿来了啊?”崔氏朝她招招手,叫到榻前,“好是好了些,也没有彻夜做梦了,不过谁知今晚还梦不梦魇?”
秦思思眨了眨眼,抹掉眼角打哈欠的泪雾,偷偷打量闻芸。
这就是原书里的女主角了,出生于名门清贵,当朝御史中丞的嫡女,知书达礼,恬静娴雅。不仅如此,书里对她的描述很多,她外柔内刚,实则心中及有原则和想法,一个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气质和修养绝佳的漂亮姐姐,难怪寻皆允迷恋她。
其实秦思思看书的时候就超喜欢这号女主,说是她心中的女神白月光也不为过。
“母亲多虑了,邪物作祟,已被擒获,今夜父亲定当睡得安稳。”寻亦许出声解释。
这寻亦许,他的性格挺少年老成的,早慧沉谨,如今在大理寺当值,为人端肃正直,责任感爆棚。可能是早年丧母,父亲仕途坎坷,跟着寻相升官贬职来回颠簸导致的。说到他生母,并非崔氏。他母亲是寻阔的发妻,第一个老婆,崔氏是寻阔的续弦。
闻芸微微垂首,目光和寻亦许对视了一秒,很快便错开。
寻亦许愣了片刻,转回视线,又道:“我不知为何陷入昏睡,还多亏了阿允抓到那只梦貘。”
崔氏的眉头紧蹙,忙忧心忡忡地问:“阿允乖,可有哪儿受伤?”
寻皆允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母亲多心了,我哪里有事,有哥哥保护我呢。”
“阿允做得很好,还将覃姑娘保护得很好。”
寻阔却直接忽视掉寻亦许费尽心思对弟弟的夸赞,皱眉厉声道:“这世间哪有妖魔鬼怪,你一介大理寺少卿,以理断案,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寻阔脾性一向很好,很少发脾气,唯独这妖魔鬼怪是他的逆鳞。也不知是老来顽固,还是不肯偏信,一提这茬就炸。
寻亦许抿唇,不再多言。
然而,这在整个洛阳城的皇家高官里,早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近年来异象丛生,大理寺离奇之案悬而未决,堆垒成山,就在几年前,当朝皇帝下令在大理寺秘设奇案阁,招揽奇能异士入阁查案。昨夜见到的几个降妖师就是奇案阁的人。
只有秦思思知道,在书里这个世界里,正值盛世太平,妖灵神出鬼没,人与妖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般人不知妖的存在,妖也忌惮人——这个生命周期及其短暂的生物,有着蓬勃且连绵不绝的的生命力。奇案阁的设立,代表着这种平衡逐渐被打破了。
崔氏见状,眼波一转,连忙劝慰寻阔:“相爷别气,身体当紧,听大公子慢慢说。”
寻亦许一顿:“是有蹊跷。”
“昨夜里,这佛桑居,许是有人闯进来过......我似乎闻到近乎于何种野兽的气味。”他的鼻子一贯很灵,各种细微的气味逃不过他的鼻子。
寻阔看向窗棂旁的那株扶桑花,眸色几分郁郁:“扶桑花被挪过。”
“是吗?”职业病发作,寻亦许正欲前去探察,寻阔疲惫地摆摆手,“我乏了,都退下吧。”
—
寻家两兄弟自佛桑居出来,便匆匆不知去处。
秦思思跟在闻芸后头一同退下,行至太湖石假山附近的小径,好生生走在路上,秦思思的脚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她埋头一看,躺着一个带着粉色流苏坠儿的网。
秦思思捡起来,什么鬼,捕梦网??
系统机械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恭喜宿主激活关键道具:捕梦网。】
“???”秦思思脑海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有没有搞错啊系统,这么现代化的玩意,逗她玩儿么?话说这么道具有什么用啊。
心里正暗问系统,耳畔响起闻芸温柔的嗓音:“怎么了?”
哇咔咔,女神和她搭话了!!
秦思思受宠若惊,霎时便紧张起来,一时脸红语塞,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社恐得要死的她想要回复她,蠢蠢欲动想和她正常说句话,就像第一次见到爱豆的粉丝,自己牙齿却直打颤。心中着急,不由愈发面红耳赤:“没、没......”
“覃姑娘怎么了?气色看起来不太好。”闻芸礼貌地问她。
“不、不是......我挺好的......那个......”她悄悄将捕梦网藏在身后。
闻芸见状,心中奇怪,覃思思往日里对她一直不大客气,冷眼横眉的,眼神里充满敌意。没见过蔫儿吧唧的,脸红得异常,莫非是病了?
她无声走到她跟前,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覆上秦思思的脸颊,白皙恬静的脸静在眼前,秦思思觉得自己像个电水壶,双耳嘟嘟嘟只冒热气,又窘又羞耻又尴尬又不好意思。
她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唔,是有点烫。”
“覃姑娘可是感了风寒?”
女神捧着她的脸这是什么走向嘛,呜呜呜太羞耻了!
秦思思心里千回百转,慢慢有点飘飘然,她红着脸挪开视线,余光间瞥到有人走了过来。
“嫂嫂。”
寻皆允抱臂走过来,秦思思下意识看向他,某位姐(嫂)控的弟弟眼底沉着寒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秦思思心里咯噔一声,卧槽,女的的醋他也吃吗?!
“嫂嫂,先生昨日布置的功课我有些地方不明白,可以请教你吗?”
闻芸宠溺地笑道:“近日长进了,没有贪玩落下功课。”
寻皆允忽然插到闻芸和秦思思的中间,将她的视线遮得干干净净。
“我随你去兰轩。”兰轩是闻芸的院子。
对不起,她可不可以以将寻皆允的行为理解成,寻皆允在和她争风吃醋吗?
就因为女神摸了下她的脸?秦思思默默吐槽,病娇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这时,从太湖石假山后面传来小兽呜咽,音浪一波高过一波,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别叫了,别叫唤了,真是让人头疼!”
寻亦许揉着太阳穴拎着一个养鸟的笼子,讪讪地从太湖石后面走出来。
走上小径,他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声,生硬喊道:“芸儿。”
闻芸脸稍冷,“你躲石头后面做什么?”
她正和寻亦许冷战中,冷战的原因很简单,书里写道,寻亦许是个工作狂,天天忙来忙去,陪伴闻芸时间很少。这就罢了,这兄弟是个实打实的直男,原主覃思思见缝插针黏着他哥哥前哥哥后,他毫无所觉。你说你忙得没时间和老婆吃饭,但就有时间和小婊砸搭话,你说谁不生气?
闻芸教养太好只能生闷气,寻亦许不知所以然。知所以然怕也是个沉闷嘴笨的,不知道怎么哄媳妇,cp粉头子的秦思思想起这个就揪心!
寻皆允狡黠一笑,揶揄:“兄长拷问这只小猪呢。”
“咳、咳。”寻亦许握拳抵唇,“芸儿,我有些饿了,小厨房有没有——”
“你还知道饿?你就饿死吧。”
女神冷酷地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寻皆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拍了拍寻亦许的肩膀,跟着她的嫂嫂一同离去。
秦思思和寻亦许相顾无言,笼子里的梦貘叫得愈发凄厉。她眨了眨眼,这只猪似乎是朝着她在叫唤。
这只梦貘比想象里的小,约莫麻雀大小,关在鸟笼里,配上它凄惨的叫声,十分滑稽。
秦思思呵呵傻笑,戳了戳鸟笼,小声嘀咕:“你叫啥?”
“喂!你个丫头片子,老夫不是叫,老夫在和你说话!”
秦思思杏目圆瞠,卧槽,这只猪会说话?他在和她讲话?
“竟、竟真的开口了。”寻亦许惊叹。
“欸?”秦思思一脸懵逼,看向寻亦许。
“昨日的降妖师,你见过的,说梦貘识人语,可以问问他线索。”寻亦许顿了顿,“可惜我威逼利诱半晌,他也不言,只到你走了过来,他开始叫唤,然后现在......”
“先放你这里一放。”寻亦许想起什么,将鸟笼往她手里一塞,“我去大理寺一趟。”
—
秦思思一脸迷茫地把这只猪拎回了家。
把鸟笼放在桌上,提醒了婢子一句没她命令不准进来,她将闺房的门带上。梦貘在鸟笼里山蹿下跳,十分暴躁地命令秦思思:“你身上那个东西,给老夫看看。”
“唔?”
“你的法器!”梦貘怼她,“死丫头,休要装傻诓老夫,你有个储梦的法器对不对?”
啊......不会说的是,这个十块钱地摊货的捕梦网吧。
秦思思刚刚把捕梦网藏进了袖袋里,她摸出来,在鸟笼前晃了晃。
“你说......这个?”
梦貘霎时两眼发光,像个饿狠了的馋鬼,扑到笼子边:“人真聪明,竟然能做出可以吸梦储梦的容器!”
“哦,是吗。”系统送的这东西,看来有点用处喔。
“你可否割爱将你的法器赠与老夫,老夫定当——”
“不行。”
“......”
系统送的道具,哪能随便送人呐。
秦思思嘿嘿一笑:“我有条件,小猪可愿意听听?”
炸毛小猪在线咆哮:“老夫不是猪!老夫是梦貘,是上古时代的神兽!老夫的力量你可曾见识?!”
“什么神兽这么小一只哦?”
“老夫只是法力被那个杀千刀的臭道士封印了!老夫原身身体像马,鼻子像象,脸像狮子,额头像犀牛,尾巴像母牛,腿像老虎!此等威风,才不是猪!”
“唔,感觉像东拼西凑起来的,你好可怜哦。”
“......”
梦貘感到疲惫。
几分钟后,他仰躺在笼子里,粉嫩的小肚皮微鼓,哼道:“什么条件?”
“我可以借给你食梦,但你不可再去害人。”
“老夫没有害过人!老夫如今美梦噩梦来者不拒,填抱肚子便走,何必害人?”
“我昨夜被困在你的梦境迷障里。”
“......老夫只是有时候,法力控制不好......”
“笃笃笃——”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
婢子在门外传话:“小姐,大公子来了。”
秦思思顿了顿,回道:“进来。”
寻亦许带着昨夜的那几个降妖师进来。
“覃姑娘可否帮我们问问梦貘——”
“我试试。”
“第一,我们昨夜明明雨中和怪物缠斗,今早醒来却衣衫未湿,亦无伤口,是因为在梦里么?”
秦思思转头,眼神示意梦貘。
梦貘冷哼:“是你们误入梦境迷障的,老夫绝无害人之心。”
“第二,我们何时何处入梦的?”
“御街上,圆月为虚,入梦;弦月为实,脱梦。”他好心解释,“老夫以梦为食,亦能将吞噬的梦境重构,这便是梦境迷障。”
“第三,但我在父亲房里闻到了类似于野兽的气味,假山后,也有残留下来的野兽唾沫,是你干的吗?”
梦貘渐渐不耐烦:“老夫不是野兽!老夫是神兽!神兽不流哈喇子!”
“噗——”秦思思没忍住,窃笑出声。
“......”
“......”
片刻,那梦貘没好气道:“信不信随你们,反正老夫是清白的!”
秦思思挠了挠头,不由小声道:“亦许哥哥,小猪的确也没有害过人,你昨日的伤也是假的。”
“有时不为害命,便是谋财了,并不只相府如此......”寻亦许顿了顿,解释道,“近日洛阳城里,连续有人家被窃,家里无不萦绕着相似的野兽气味,还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当家主人陷入噩梦。”他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