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妧怀孕以后,沈毓芬比本人还要上心,每天沈妧的早晚膳都由她亲自制定,一顿一碗燕窝是跑不掉的。
“你皮肤白,但昇儿不够白,还有点糙,要是生的孩子像他就可惜了,这燕窝特别养人,保管你生出来的孩子玉雪般的白嫩。”
沈妧有点无语又想笑,秦昇跟她比当然不够白不够细腻,但跟一般人比皮肤算是很好的了,许多女人都未必有他保养得好。
沈毓芬是关心过度,也是寂寞太久,这沉闷的大宅子急需要一个鲜活稚嫩的生命,将嘹亮的啼哭声传遍每一个角落,唤起久违的生机。
“听说西郊的灵隐寺特别灵验,只要在那里住上七日,每日虔诚祈求,生男生女都能如愿,所以你是想要弄瓦还是弄璋?”
沈毓芬将弄瓦说在了前面,表明她更倾向于女娃娃,但郡公府家大业大需要子嗣来继承,出于实际考虑,第一胎要个儿子,再生的话压力小,而且沈妧在府里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沈妧这个准娘亲倒是无所谓,无论男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有偏好。
秦昇看着也不像是重男轻女的人,记得有一天在花园里散步,撞见吴管事的小孙女在假山上玩耍,男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叫吴管事的儿媳妇仔细点,别让孩子掉下来,一点也没责怪下人不经主子许可在园子里偷玩。
那次也让沈妧对秦昇更加了解也更加喜欢,外表看着不苟言笑特别威严的一个男人,内心其实也有柔软的地方,而且比很多男人都要慈悲。
不想则以,一想起来没完没了。
他这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收到她的书信?何时才能回来?会不会遇到危险?
越想心里越定不下来,托人去问尤不弃,他说一有消息就回报给她,听着就像是搪塞之词,夜里更是发了好几次梦,梦到的内容实在说不上好兆头。
凝香瞧着沈妧一连几日饭量跟小猫似的,难免有些着急,也知小姐心结所在便自告奋勇:“都说灵隐寺的菩萨灵验,不如奴婢代替小姐到寺里斋戒几日为郡公祈福,保佑郡公顺利降贼,平安归来。”
凝香也有找尤不弃问过两次,男人很少瞒她这回却少见的沉默,好半晌才道郡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模棱两可的话说得凝香也有些担忧了,小姐这才怀了身子,姑爷可不能出事,不然小姐哪里能安心养胎。
“你去管用吗?要去也是我亲自去,正好天热了,胃口不佳,到庙里小住吃些清淡斋菜就当养生了。”
沈妧本来不太信神佛,可自从那个梦以后经历了不少事情,到她嫁给秦昇都带着一种离奇的色彩,让她有种好像老天爷在安排的感觉,以前只信三分,现在有个七八分,伴着问不到秦昇行踪的不安,都叫沈妧觉得要做点什么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出门不是小事,尤其她如今怀着身子,跟沈毓芬商量一通,沈毓芬有些迟疑,双身子的人磕不得碰不得,在外面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我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身体也算健朗,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说寺庙又不是龙潭虎穴,又在自家地盘,到时多带些人手,尽早出发,不对外声张......”
沈妧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设想周到,沈毓芬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也觉可行,不过仍有担忧:“索性我闲在府里也无事,陪着你一道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显得心诚。”
沈毓芬这多年跟秦昇说不上很亲厚,但也是相濡以沫的家人,秦昇在外行踪不明,沈毓芬的挂念不会比沈妧少。
撇开她和他爹的糊涂官司不谈,秦昇这样一个年少有成,很少让家人操心的隽秀人物,搁在谁家里都是宝。
沈妧没想到沈毓芬也要去,这样一来就更得好好准备了,沈妧特意将尤不弃叫到郡公府,在客厅里商量出发时间和行程。
凝香给尤不弃斟了一杯茶就快速回到沈妧身侧,任凭对方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她目不斜视,在岗位上绝不被私情所扰。
尤不弃得不到回应,摸了摸鼻头,讪讪收回目光,一转眼就见女主人戏谑的浅笑,厚脸皮的男人难得羞赧了一把,清咳了一声,赶紧调开话题谈正事。
“夫人若是身体受得住,当然越早越好,倒不是为郡公担忧,属下跟随郡公多年,深知郡公本事了得,那些乌合之众又如何能够伤到郡公,倒是夫人要为腹中小主子多多祈福,保重自己身体,这样郡公在外面也会更加放心。”
尤不弃跟那边失去了联系,报信的人久等不到,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但这种时候更要镇定,他若乱了,身边人只会更加不安。
“那就劳烦尤副将下去安排了。”
秦昇的手下个个都滑头,光靠你来我往的对话也试探不出什么来,沈妧也只能自我安慰一番,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但求菩萨真的显灵,保佑良人早日归来。
考虑到沈妧如今的身体状况,沈毓芬也是做足了准备,叫下人去医馆购置一些孕妇能用的常备药品,因为不想声张,沈毓芬让最信任的嬷嬷去办这事。
恰好这天老大夫出门看诊,由他的徒弟坐守店内,一见老人家穿着打扮就像是出自大户人家,年轻徒弟赶紧起身迎上去,问嬷嬷哪里不舒服?
嬷嬷笑着保持距离,只问孕妇若是出门要准备哪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徒弟虽然不如师父医术精湛,但这种常见问题也是能够解决的,连忙开单子写了一串药名,并吩咐小童手脚麻利地去抓药。
嬷嬷拿过方子仔细瞧了一遍,人活到老见识多了,也是略懂医术,见都是些治疗跌打损伤,还有安胎养神的温和中成药,不再说什么,亲自盯着小童抓药,一样样对上,拎着一大捆药包匆匆回府。
当晚,徒弟关门回家,走到半路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将他一把拽到一旁巷子里。
黑幽幽的窄巷,连光都照不进来,只听到一个极其凶恶的声音:“老子问你话,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老子一手掐断你脖子。”
掐着自己脖子那双大手硬得跟烙铁似的,年轻徒弟害怕极了,双腿直哆嗦,颤巍巍道:“大侠饶命,您问,只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郡公府后院。
又是一天大早,沈妧从睡梦中惊醒,不等凝香进来自己就掀开床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清茶,喝着带点甜味的花茶水压惊。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小姐,起了没,时辰快到了,我们要早些出发,争取正午之前到那里。”
沈妧怀着身孕,马车肯定不能走快,得充分预留出时间,以免中途出现什么意外。
因是去庙里烧香祈福,穿着打扮从简,越素越好,沈妧洗漱完了,让凝香简单盘了个高髻,用一柄玉簪固定,换上一声藕荷色罗裙,皮肤白皙的娇柔少妇,即便轻衣简妆也是一种清新可人的美。
出二门时,沈毓芬已经等在了那里,携着沈妧从后侧门出府,坐上停在门口的马车。
尤不弃准备得很细致,车内扑了两层厚厚的羊绒地垫,又找能工巧匠进行加固,做了防震处理,沈妧坐上去明显感觉跟平时坐的车马不一样,脚底踏实了不少。
沈毓芬拍了拍身下的坐垫,不由称赞道:“尤副将如此细致周到,哪家女儿嫁了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才想到尤不弃已经和凝香定了亲,转眼看向沈妧身侧红了脸的俏佳人,沈毓芬会心一笑。
两情相悦,芳华正好,可真是叫人看了欢喜呢。
莆州郊外的某乡野农家,秦昇靠倒在藤椅上,唇色有些发白,闭着眼睛似在养神。
楚久端了一碗鸡汤进屋,轻声唤着主子。
秦昇懒洋洋睁开眼睛,一瞬间有些怔忪,仿佛看到了巧笑倩兮的佳人,等到意识逐渐回笼,楚久那张粗糙的大脸映入眼帘,他转开目光,意兴阑珊。
“先放桌上,我待会再喝。”
楚久劝不动主子,只能照做,人站在桌前,背后传来秦昇慵懒沉暗的嗓音。
“京城那边可有动静?线报可有传到?”
楚久正要说这事,连忙道:“刚刚收到那边传来的线报,似乎信以为真,信上言明要在您重伤之际让您永远留在莆州,再也离不开。”
这是一心想要秦昇的命了。
秦昇冷冷一声嗤笑:“想要我的命,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为了捉住通匪的关键线人,秦昇算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并制造重伤不愈的假象迷惑对手,将几名内奸一举抓获,套出他们和京城的联络方式,就等着来一出瓮中捉鳖。
秦昇精神好了些,起身将海防线图展开,认真琢磨起了退敌之策,他要尽可能快的解决这边战事,然后进京一趟跟容家做个了断,再就是回南平狠狠抱住香软可口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