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妧的话,沈娆有没有听进去,没人知道。
沈妧只知道,那天过后没几天,沈娆就病了,病过了宜嫁娶那日,一直到除夕,再想说亲也只能等年后了。
对此,看别人很准的姚氏是这样评价的。
“她聪明,也不聪明,说有慧根,又差了那么一点,心魔不除,亲事难顺。”
沈妧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瞅了瞅姚氏,眼神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姚氏被女儿盯得有些不自在:“你往后可不能这样看夫婿,心里有事,最好当面说开,不能说的,那就瞒住,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沈妧深以为然,长叹一声道:“母亲,您的心魔,何时能消呢?”
一晃眼,她都快出嫁了,姚氏的春天又在哪里。
对此,姚氏多话不说,只恨恨剜了女儿一眼,离开前留了三个字。
“管得宽。”
婚期将至,两个月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很多规矩都要立起来了。譬如,作为准新郎的秦昇,有必要减少来沈家的次数了,即便只到外院和沈廉寒暄几句,也最好能免就免。
本朝婚嫁习俗,新郎新娘在成婚前三个月是不宜见面的。
别家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大多数人到了成婚那日,掀起盖头,才见到彼此第一面,所以不存在越矩的行为。
然而秦昇和沈妧这一对比较特殊,准新郎自己相中的新娘,婚期也是自己定的,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守规矩,后面再想管也难了。
好在秦昇有点自觉,或许是想讨个好彩头,时有书信往来,但人很少出现在沈家了,直到年初三,秦昇按习俗来女方家里拜年,同沈妧肩并肩给老太太作揖行礼,老太太笑着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然后趁着人多热闹,秦昇将沈妧拉到角落处,又悄悄地消失在了角落。
沈府的后花园年前又整修了一番,新栽了不少抗冻的盆栽,昨天下了一场小雪,青松绿竹上缀着点点白霜,别有一种冰天雪地的风韵雅趣,只不过---
着实冷了点。
秦昇从小习武,身板厚实,内添薄绒的轻便长袍,外披一件麂皮大氅,高高的个头,行走在翠竹之中,更显玉树临风,挺拔如松。
相比较,沈妧就有点圆了。
厚棉内衫套了两件,外面还裹着塞满了鸭绒的大红袄,腰身明显大了两圈,秦昇乍一看到她,还以为是圆滚滚红彤彤的平安果成精了。
一路忍了很久,直到将落后一段距离但一直跟着他们的丫鬟甩开,秦昇终于克制不住地圈住了沈妧那变胖的小圆腰,健壮的身躯为她挡去周遭寒流,轻挑的眉梢带着丝丝笑意。
“看来为夫要更努力地赚银子,才能养活贪嘴的小媳妇。”
虽说好一阵子没见了,但秦昇信里一直为夫为夫的自称,沈妧觉得自己差不多能习惯了,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她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带来的悸动也更加强烈。
到底还没修炼到家,两只小巧圆润的耳垂泄露了她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秦昇笑看沈妧的眼神也更加促狭。
“你,规矩点。”
沈妧有些恼,假装很冷地捂住自己的脸和耳朵,一本正经地教育男人。
“祖母说了,临到婚期,我们更要守规矩,发乎情止于礼,像你刚才那样嘲笑一个即将成为你妻子的淑女的言行,是不对的。”
沈妧正儿八经说教的样子,有种认真的可爱,秦昇忍俊不禁,看她红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又心痒难耐,俯身低头,快速在那诱人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这一下,可把沈妧惊着了,愣愣眨着小鹿般圆亮清澈的双目,手指着秦昇,一个你字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秦昇见状,又想亲了,趁着小姑娘两唇瓣没合拢,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一手揽过她变圆了他依然能够轻松掌控的腰身,低头就是一个深吻,灵巧的舌顶开她洁白的贝齿,从容又热切地,直捣黄龙。
这一吻,很长,也很劲道。
秦昇离开少女花一般娇嫩的唇瓣,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角,回味无穷,眼底深谙,越发期待洞房花烛夜,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
为了不让自己失控,秦昇握住沈妧双肩,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拉离自己。
“无需忌口,胖一些也好,有福气。”
秦昇没说出来的是,身上肉多,摸起来更舒服。
占了便宜,挥挥衣袖就走,沈妧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望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直瞪眼。
直到看不到人了,沈妧才掐着自己的腰,坚决不认自己胖了。
胖的是袄子,袄子!
沈妧一脸郁闷地回屋,姚氏等在那里,问她和秦昇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说说话,没说多久他就走了。”
具体做了什么,沈妧不想说,也不能说。
姚氏是过来人,盯着女儿异常红艳的嘴唇看了一会,才命丫鬟端来热过的鸡汤,嘱沈妧喝了驱寒。
自打入冬以后,每日一汤,喝得沈妧都要吐了。
“母亲,您自己喝吧,我早上吃的还没克化,肚子有些撑。”
说着,沈妧轻拍腹部,姚氏目光下移,盯着女儿被厚重衣物包裹得确实有些鼓囊的腰身。
这么看,好像确实胖了点。
等天暖和了,是不是该减减了。
不然喜服穿不下可怎么办。
姚氏雷厉风行,叫来凝香:“以后补汤每三日一次,补到开了春再停。”
沈妧总算有了点解脱的轻松感,随即又不过脑地问了句:“母亲,四叔元宵也不回吗?”
毫无悬念,沈妧收获了来自姚氏的一记大白眼。
又过了两日,大忙人容知府携公主到沈家拜年,以晚辈的名义,公主出嫁从夫,跟着容峥一道给老夫人贺新年。
一视同仁,上回秦昇来,老太太包多少,这回也一样。
都是尊贵的主儿,从不缺银钱,表示个意思,情意到了就行了。
容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沈家,估计是想一次呆够,早晨来的,到傍晚也没说告辞的话,沈廉干脆留他在府里用过晚膳再走。
大户人家用膳极讲究,男人一个屋,女人一个屋,公主再不舍也要跟夫婿暂时分开了。
沈廉几个堂兄弟正巧赶着这天一起上门,直夸容峥有福气,将皇帝的妹妹娶回家,前程无量。
容峥礼节周到,一个个长辈都敬到位,一顿饭用下来,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有一壶。
被公主打发到前院探消息的婢女匆匆折回,将看到的大致情况说与主子听。
惠宜听后,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可有看着驸马喝下醒酒汤?”
惠宜早有准备,出门前特意命厨房熬了醒酒汤,就怕出现这种情况。
“驸马只说让奴婢搁到桌上,他过会儿再喝。”
都是男人的场合,她一个丫鬟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守在那里。
惠宜担忧容峥身体吃不消,打发婢女再跑一趟。
婢女有苦难言,简直不敢直视容峥那双看似平和其实难测的眼睛。
沈家的男人无论老少看热闹似的,胆大的长辈甚至调侃容峥:“听媳妇的话没错,身在福中可得知福。”
“是啊,我得知福。”
容峥嘴角带笑,端过碗一饮而尽。
婢女如释重负,总算可以跟公主交差了。
夜深沉,回到府邸的夫妻俩洗洗就上床歇息了。
惠宜扭头望着身侧俊美的夫婿,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什么都不做,只这么躺在一处,也是异常的满足。
惠宜靠近容峥,又怕吵醒他,轻轻贴着他的身子,一手搭在他胸前,脑袋靠着他肩头,噙了一抹笑容,酣然入睡。
过了不知多久,细微的鼾音从耳畔传来,容峥睁开眼睛,眼角扫过紧靠着他的女人,眼底的厌恶掩饰不住。
他拉开女人搭他身上的手,轻推她的身子将两人距离拉开,翻转身,不愿多看一眼。
人人都以为他风光,殊不知这桩婚姻于他而言,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沈府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秦昇,他持笔给远在南平的继母写家书,听完探子绘声绘色的描述,只是稍稍上扬了嘴唇,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往后公主出门,多派些人手盯着,尤其去见跟沈家有关的人。”
石头和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不动还好,动个几次,迟早蛋碎。
就是不知这蛋姓甚名谁了。
转眼正月十五,只给长辈请安时露面,其余时间避不见人的沈娆终于出来走动了。
她再不出现,沈妧都要以为这人其实已经出嫁,不在府里了。
许是大病初愈,沈娆瘦了一圈,袄子穿得厚,那腰身也圆不起来。
沈妧低头看了看自己,决定以后饭量减半,天气暖和了出门锻炼。
沈娆有些心不在焉,沈妧说什么,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可沈妧一问她话,她就眼露迷茫,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到底是还没放下,沈妧轻叹一声,看到沈娆这样,也暗暗告诫自己。
守住本心,多爱自己一点,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