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妧内心万般不愿,但她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好姑娘,形势不如人,那就只能咬牙躺下了,闭着眼睛催眠自己,就当身上被几只软趴趴的毛毛虫爬过,完事了再彻彻底底泡个澡。
她解开了衣领,一声不吭躺在榻上,给她检查的姑姑还算细腻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捏了几下,沿着脖颈往她敞开的领口探了探,在她锁骨周围绕一圈就收回了手,沈妧还以为中途休息,可等了又等,紧闭的眼皮子都有点酸了,依然没有动静。
沈妧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本想探看情况,尴尬的是,跟一个面带笑容的女人目光撞个正着,女人细眉长眼,模样还算清秀,瞧着约莫有三四十了。
然而,令沈妧惊讶的点在于,面前站着的人不是给她验身的姑姑。
难不成几个人轮着查,要不要这么严格,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姑姑,请问检查完了没?我可以出去了吗?”
沈妧志不在此,也无意入后宫,自然没想过要巴结讨好宫里人,只想快快弄完,离开这恼人的地方。
“沈六小姐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看个几眼便知,无需验得太细。”
宫里有人好办事,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杨姑姑也乐得做这个人情,反正若有什么不对,上头也有人担着。
不过,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沈妧是个乖觉的小姑娘,应该出不了错,至少在她手上错不了。
可就是有点纳闷,这娃娃实在是小,按虚岁也只有十四,不大符合两宫女主子选人的标准,太小,自己都是个孩子,如何伺候皇上呢。
“沈小主随我来!”
杨姑姑有疑惑但无半点表露,依然对沈妧客客气气,带着她去往偏殿正院的一个厢房,房门半敞开,里头已经有几名秀女,容宓也在其中,见杨姑姑领了个看着就很小的秀女进来,诧异的同时不禁猜测对方的身份。
沈妧跟在杨姑姑身后,脸上挂起了礼貌的笑容,这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尽量展现友好的一面,让人没有敌意。
“接下来半个月,各位小主将住在一起,说来也是难得的缘分,万望各自珍重,省身通达,未来必将前程似锦。”
人靠一张嘴,说的话熨贴,气氛也骤然缓和了不少,待杨姑姑走后,屋里一个长着苹果脸,观之可亲的秀女率先走上前,盯着沈妧的脸,话里充满羡慕。
“你皮肤真好,又白又粉,平时都吃些什么啊?”
“五谷杂粮,果蔬糕点啊!”
沈妧回以大实话,但有人似乎不买账,冷哼了一声,引得沈妧看过去,只见对方瘦长的个子,长脸高颧骨,鼻梁也很挺,不算多美,但五官很有辨识度,看向她的眼神也是颇为倨傲,感觉好像很有来头。
“她是工部侍郎家的嫡长女!”
苹果脸挨近沈妧小声介绍,又有所示意道:“她旁边站着的是容宓,沐恩侯家的嫡女。”
闻言,沈妧望向个子稍矮,但秀眸琼鼻,容貌更加姣好的少女,看着倒确实和容峥有一两分眉眼上的相似。
想着亲缘上的关系,沈妧对容宓笑了笑,温温和和道:“表姐你好,我来自皖城沈家,行六!”
沈妧一说,容宓就明白了,反而更为惊讶,这沈六在沈家最为弱势,只因无父可依,能够入选本就匪夷所思,今日又被杨姑姑亲自领了进来,怎么想都不应该。
想到兄长在皖城受的伤,容宓对沈妧有所提防,也无意跟地方小官家出来的表妹有来往,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接着就坐回到自己床上收拾衣物。
被冷待的沈妧依然在笑,展现好修养好脾气,由着唯一热心肠的顾恬将自己带到屋里靠墙的床铺边。
“你要是不嫌弃,便和我睡一块,这铺够大,拿个枕头挡挡,滚上两圈完全没问题!”
“不碍事的,我才应该谢谢你!”对待真诚的人,沈妧话语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临入夜,阿妧打热水泡了脚,本想熄灯就寝,可桌边还有两名正在捧书苦读的勤学少女,沈妧又不好意思叫她们赶紧掐灭灯去梦周公。
临时被换进来,沈妧对选秀的具体流程一知半解,上了床就跟顾恬隔着枕头咬耳朵,顾恬有点忌惮容宓,不敢说大了声,尽量压着声音只让沈妧一个人听到。
“据闻太皇太后偏好有才华有学识的女子,很有可能突然考校,不止是这两位,其他房间的秀女也差不多,想往上爬的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这两位偷偷咬耳朵的少女,显然都是抱着充数走一圈的心态,志同道合,也特别聊得来,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听不真切的声响,就像两只躲在被子里乱窜的小仓鼠。
容宓和赵铃从书本里抬头,对看一眼,也是极为有默契地露出鄙夷神色。
两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到了初选,就等着哭鼻子回家吧。
乾元殿内。
“堂,秦郡公,贵妃约朕游园,你跟着朕作甚?”
平常聊完事就走,绝不逗留的人,今日倒是迟缓,不过,秦冕转念一想,由太后主持的初选好像就在御花园的观景阁,这位堂兄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冕心领神会的笑容里不免多了几分戏谑。
“臣多年未游过御花园了,不知景致如何,是否亦如当初,颇有几分怀念,请皇上准臣同行,臣保证离得远远的,绝不妨碍您和娘娘。”
秦昇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秦冕被带着回忆往昔,陡生几分悲切,大袖一挥,甚为大气道:“便是与朕和贵妃同游又何妨,堂兄品性高洁,朕信得过,更何况,这次选秀本就是以堂兄为主,莫说一个,就是把秀女全部纳回去,只要堂兄身体吃得消,朕都允了。”
秦冕表现得十分大方,很有兄弟爱,但秦昇此刻脑海里的念头---
若眼前的少年不是皇帝,他真想一巴掌抡过去。
吃得消也不想吃,他嘴挑得很,只采撷最娇最可口的那朵,其余的杂花杂草,留给皇帝去耕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