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帝赶到的时候,便见楚虞兰目光空洞,整个人没有活力地歪在皇后脚边。
立马在脑中脑补了一场娇弱的兰儿被皇后用风雨无情洗礼的戏码。
热血冲上头顶,直走过去拉起楚虞兰,给了皇后一个巴掌,“皇后,你太过分了!兰儿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落井下石地欺辱她?!你的贤惠善良淑德呢?你的容人之量呢?你个毒妇!”
他一连串不分青红皂白的话语放出来,如刀子一般扎向皇后。
那一巴掌,把整个宫殿里的人都打懵了,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皇后被打得偏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西凉帝,面上的神色由震惊到心痛再到呆滞。
李凉茉心疼地揽住她,看到她脸上迅速显形的巴掌印,觉得刺眼。
扭头朝西凉帝冷声道:“父皇既然觉得母后这么不好,为何要娶她?何不索性废了她?你觉得楚夫人好,何不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她为后,告诉文武百官,告诉天下人,她苕华要女儿的命,是父皇你默许的?父皇,你敢吗?”
她扫了楚夫人一眼,“父皇这个时间,应该在朝堂之上吧。把文武百官弃在朝堂,跑来这里,是朝堂上的事情议论得有了结论了?他们也觉得楚夫人让她的女儿来杀我,是对的了?不需要受到半点惩罚了?楚夫人觉得,本宫的母后对你心软,不忍责罚你,想要为你扛住压力,想要把你留下是错的了?还是说,你们觉得,苕华才是你们的女儿,她收买的杀手没能杀了女儿,你们心疼她可怜她,要帮着她来出气?那父皇何不赐女儿一死?”
宫人们闻言纷纷垂下头去,恨不得今日当差的不是自己。倒是跟在李凉茉身边的夕颜大着胆子看着所有人的神色,唇角勾着讥诮。
楚夫人吓呆了,“公主,妾身绝没这个意思……”眼前这个才是她真的女儿啊,要是害死了女儿,她后半辈子怎么办?
她倒是想要当皇后,可西凉帝总说时机未到……
西凉帝也反应过来,看向皇后,责备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皇后缓缓抬眼看向他,目光在他和楚夫人的面上转来转去,苍白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光彩,“妾身一直以为陛下当年的求娶,是真心的,现在,妾身不懂了。从来无人逼迫陛下娶谁,陛下为何不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西凉帝皱起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朕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皇后惨然一笑,“陛下既是不爱,何苦害臣妾一生?臣妾从未想要做皇后!更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夕颜僵了僵,看着皇后,目光恍惚。这个人比她和她的母亲都要醒悟得及时……
西凉帝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是皇后,要识大体。现在,朕在问你,楚夫人为什么在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刚才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臣妾不会饶恕要韶华性命的人。不论他是谁!”她刚站起身,便气势不足地跌坐回椅子里,“韶华,母后累了……”
韶华知道西凉帝今日给她的冲击不小,点点头,对夕颜和芸竹道:“扶皇后去去休息,请太医。”
皇后还想说什么,李凉茉弯了弯唇,“脸上的伤得上药,让太医给您瞧瞧,女儿才能放心。这里交给女儿便是。”
等到皇后离去,李凉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们一个个说要补偿我,就是这么补偿我的?还不如皇后对我好。”
楚夫人傻眼了,“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娘都是为了你啊。”
猫瞳里闪过幽光,她弯着唇笑了,“娘啊,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如果是,您为何不舍得那个假货呢?为何要为了她与豫王叔闹到被休的地步呢?你做了这么多害我的事,哪来的脸说是为我好呢?如果我现在的身份不是皇后的女儿,恐怕早就被你的愚蠢给害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楚夫人张了张嘴,想说那不是为了演得逼真,让大家都相信出嫁的当真是她的女儿吗?
可是李凉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你若是把握好度,适时被豫王说服,不强行演绎那场母女情深,又何至于被那个假货连累?群臣弹劾你,要把你赶出宫,你若是自请离宫,言说你的大义,让父皇派人去保护你,你自于其中赢得好名声,谁会为难你?待得事情过去,皇后也会愧对于你,也就回来了。你倒好。”
李凉茉冷笑一声,端坐到椅子里,斜眼看她,“先跑到皇后这里来无端哭闹,又设计本宫和父皇为你出头,便是本宫,都看出来皇后本意是想把你留在宫中的,却被你生生给作死了!”
她看起来气极的模样,把楚夫人吓了个结实。
楚虞兰反应过来,扑到西凉帝怀里捶他,“都怪你,若不是你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地打骂韩枝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凉茉语气更沉了,“你的意思是,父皇护你宠你爱你按你的意思伤了人骂了人,反倒是父皇的错了?”
“不是……”楚虞兰此时的脸色比皇后的还白,颤着唇如同被摧残的小白花。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今日总是责骂她,“陛下……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看出来了,宝贝女儿很生气。
他也听出来了。
今天这件事,都是楚虞兰安排的。把他和他们的女儿都算计进去了。
若是被那些言官们知道她做了这样事情,又要多一条弹劾他的罪名。幸好这件事情还没传出去,得赶紧瞒住。
可西凉帝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听到福海在门外道:“陛下,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和几位尚书求见。”
西凉帝的脸色又青又黑又白的,煞是奇特,“他们来做什么?”
福海道:“他们见陛下突然离朝,来看后宫发生了什么大事……”
西凉帝心里这下可把楚虞兰给怨死了,无助地看向李凉茉,“女儿,这可怎么办?兰儿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得想个法子救她!”
楚虞兰听皇帝都这么说,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给他们父女两闯下大祸了?
西凉帝没好气地说:“要赶走你的,是那些言官,与皇后有甚关系?原本朕应对那些臭石头就够头大了,你把皇后扯进来,让他们更理直气壮。你信不信,只要现在朕出去,他们就能以死相谏,让朕杀了你。他们倒是死了,朕就成了昏君,千古罪人,你更不得好死!”
楚虞兰这么多年,一直被豫王护得好好的。有野心,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些,哪里想得了这么复杂的关系,“那……那韶华能有法子?”
李凉茉睨了他们一眼,对西凉帝道:“我自然会救她,可我怕救了她却也不配合,再自己出来作死。到那个时候,不仅她活不了,我们两个也会成为逼死正宫皇后和嫡公主的千古罪名,父皇的一世贤名也毁于一旦!”
“兰儿。”西凉帝沉声,“你怎么这么糊涂?女儿不好了,你能好得了吗?”
楚虞兰听出自己还有救,欢喜起来去拉李凉茉的手,“娘听你的,娘什么都听你的。”
李凉茉道:“楚夫人自知苕华罪孽深重,愿代女赎罪,自请入佛堂日夜讼经茹素,祈帝后与韶华安康,西凉国祚绵长。苕华不死,不出佛堂。”
楚虞兰品过味儿来了,顿时僵住,“你……你要软禁我?我是你娘啊……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漠?”
“这是救你的唯一的法子了。你若不愿,女儿可以让选一种死法。”李凉茉甩开她,“可别叫人听到你是我娘的话,不然,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我不需要一个只会给我拖后腿却做不好一个母亲的娘,皇后对我,比你对我好多了,也有用多了。”
她给了西凉帝和楚虞兰一个嫌弃而睥睨的眼神,“都是你们当初做下的那些事,让我如今要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还要被人刺杀。皇后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父皇,你当初完全可以娶自己心爱的人的。纵是没有韩家,你也照样能当皇帝。可是女儿若是没有皇后,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她说着,在西凉帝和楚虞兰面上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神色,转身往寝殿去了。
刚转过屏风,听到西凉帝和楚虞兰相互怨怼,争吵起来,顿时觉得心里痛快了。
瞧,这一对的感情,也不是那么牢靠嘛。
到了皇后的寝殿,见太医正在为皇后诊脉,她放轻了脚步。
片刻之后,太医退后一步,面露喜色,两手拢于袖中,朝两人作揖,“恭喜娘娘,恭喜公主,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屋里安静了片刻。
太医不解地悄悄看了皇后和公主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报的喜并没有让贵人们高兴起来。
皇后转过脸去看着里面幔帐,半边脸上的指印格外刺人。
曾经,她倒是希望再得个孩子,可是现在……她没有从怀孕的消息里得到半点喜悦。
夕颜转着眼睛看李凉茉和皇后的神色,瞧见太医冷汗涔涔,出言调笑道:“公主,大喜事,该给太医打赏吧?”
太医抬袖擦擦汗,干巴巴地扯动嘴角,巴不得没人再提这事儿。
李凉茉回过神来,笑道:“赏,当重赏。瞧把本宫给高兴坏了。太医,本宫母后的身体怎么样?脸上的伤势怎么样?孩子怎么样?有多大了?”
太医愣了愣,听出李凉茉是真的欢喜,微微放下心来,“还不足两个月。如今脉象有些不稳,微臣开个方子,好好调养,当无大碍。娘娘的伤也很快会消下去。”
李凉茉算了日子,是楚虞兰进宫之前得的。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去了北齐,不知皇后这个时间是不是也怀过一个孩子。但不论如何,她都会保住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今日起,你负责娘娘这里,不得有半点差池。一会儿出去,记得向陛下报喜,大声地告诉陛下,娘娘被气得动了胎气,小公主险些不保。”一双猫瞳里闪过人幽光,“记着了吗?一定要大声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闺女是贴心滴小棉袄~
*
今天是植树节啊,让你们看到勤勤恳恳种树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