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她这么多,总算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大松一口气之余,又心疼女儿作为公主所要面临的责任。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再舍不得女儿,也得顾全大局的。
“女儿是西凉的公主,享受了这个身份带给女儿的尊荣,便要承担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李凉茉明白皇后的不舍和担忧,把自己对和亲的态度说了一遍。其实,直到如今,她也不反对和亲,只是不愿意再失去这些关爱自己的人。幽幽一叹,道:“若是咱们西凉兵强马壮就好了。安~邦何需女儿媚?”
心下又觉得好笑,上辈子为了给母族报仇,一心灭了西凉。这辈子,为了护住母族,倒是要让西凉强大起来。
“韶华,你觉得你表哥如何?”
皇后知道这些道理,可兴国□□是男人的事,她做不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得先给韶华订亲。
先头对皇帝崇说过这份心思,她觉得韩子尧甚好,“他是西凉公子,西凉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儿郎,又是你表哥,你外祖父与舅舅皆疼惜你,你嫁过去,离宫里近,又不会受委屈。”
李凉茉噎了一下,神色复杂,“母后这想法,可曾与父皇提过?”
皇后迟疑片刻,道:“他舍不得你这么早出嫁。”
李凉茉心中冷冷一笑,拉着皇后靠上~床,道:“父皇今日还与女儿提起邬丞相了。父皇都想把女儿嫁给一个底细不知的人了,如何会舍不得女儿出嫁?”
“这……”皇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事,“你父皇能拜他为相,想必有过人之处。”
李凉茉心道:过人之处必然有,不然当初劭云也不会不与他正面对上了。
“若他是西凉人,能比五表哥更优秀?或他不是,为何到西凉为相?”她注意着皇后的神色,慢慢地引导,“母后,女儿看那人,心思深沉,必有所图。先前追咬五表哥的狗,便是他放的!”
皇后张大嘴,愣了半晌,“为何?”
李凉茉心底幽幽一叹。
外祖父老来得女,极尽能力地宠她,韩家儿郎众多,都极稀罕幺妹,巴不得把所有的美好都给她,为她挡住所有的黑暗,结果把她养成了这种小白兔的性子。
先前说她的那番话,必是西凉帝对她说了一遍才能叫她有那样的意识,让她不纵着女儿。
可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韩家即将面临什么。
论起那些人心的谋算,她还不如她这个女儿。
“母后,他是父皇找来的人。”李凉茉提醒她。
父皇找来的人。换一句话说,便是西凉帝的人。
皇后更加不解了。西凉帝为何要故意让西凉公子落人话柄?
李凉茉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别说我与五表哥之间没有那样的意思,便是有,父皇也绝不可能让我嫁给五表哥。母后往后切不可再在父皇面前提及此事,以免父皇将五表哥视为眼中钉。”
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将这是给韩家送催命符的话说出来。
皇后只是鲜少接触这些,没有往这些方面去想,却并不是真是个蠢的。
听了李凉茉的话,她心里不敢相信,却也知自己女儿不会把这么大的事拿来乱说,“韩家一心为国,子尧又是西凉公子,哪里惹到他了?”
“便是做得太好了,三朝元老,能驳旁人不能驳,又只为西凉,将国祚社稷置于帝王之上……”李凉茉默了默,“母后,功高盖主,树大招风。”
皇后心里跳了又跳,“那些朝堂上的事,由他们男人去操心去,咱们娘俩还是想想女儿家的事。既然丞相和子尧都不合适,那谁家的儿郎合适?”
女儿的亲事一日不定,她便一日不能心安。
李凉茉见她不愿意再谈那事,也不勉强,“女儿想要自己来挑。”
皇后觉得女儿比她要有主见,答应下来,“过些日子,南齐的使臣要来了,子尧……”
想到刚才意识到的东西,皇后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拧了一下眉,才继续道:“……子尧外出,不在凉都,陛下略有微词。但这次使臣有备而来,决定于各家才俊之间选一批,护西凉国威。女儿可以去看看,挑中了哪家儿郎,告诉母后。”
“南齐使臣要来了?”李凉茉诧异了一下,脸色比先前又白了一些。只是皇后心事重重,没有发现。
上辈子似乎也有南齐使者过来的事,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不过,听萧眠的话,似乎是南齐没有看上西凉的任何一个公主。
“女儿会好好挑的。不过选定了也不好公布,至少要等李凌霄回到北齐,女儿才能定亲。否则,北齐帝以为我们是故意与他难堪就糟了。”
西凉国力不如北齐,先前便在北齐手里吃过亏。
按说,本该作为战败国的西凉派使臣带着礼物前去向北齐求和,可是北齐帝那种性子,根本就懒得等,直接打了胜仗之后,便带着人来了凉都,直接告诉西凉帝准备他要的人和物。
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在北齐受辱,除却她自己柔弱之外,西凉弱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
国弱,则民卑。
皇后愁着脸拍了拍李凉茉的手,“母后省得。只是后悔没有在北齐人走了之后马上坚持为你商议亲事,弄得如今进退两难。”
“母后不必自责。不过咱们今夜所说,母后切不可告诉别人。包括父皇和楚夫人。”李凉茉见皇后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母后,你再生一个受苦受累,何不直接养一个?”
她提醒着,“父皇儿子众多,或许有好的呢?”
皇后被她调皮的样子逗笑了,点着女儿的眉心,“没规矩。皇子们都是龙嗣,自然都是好的。”
目光落到李凉茉的眉心,“这个时辰,怎么眉间还画着花钿呢?”
李凉茉嘻笑着,“母后再仔细瞧瞧?”
见皇后离得近了,细细解释,“自头上的伤好了之后,女儿额头上便出现了这个,担心叫人知道了传出什么不该传的,平日里便画着花钿遮掩。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闻言想到女儿一脸荣耀地坚持去北齐和亲的样子,唏嘘不已。
另一边,西凉帝摸到楚虞兰的房内,珍惜春霄时刻,可楚虞兰并不配合。
好一番哄,楚虞兰倒低低哭了起来,“难怪陛下这么久不让妾见凌霄,原来是病了,还被陛下禁了足。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是陛下看我们母女两个碍眼,觉得我们挡了陛下的前程,叫人把我们送得远远儿的,我们必然不会再出现。”
“朕也不知她是真的病了,白日里还好好的。朕想给她和丞相赐婚,她还与朕发了一阵脾气,哪里想到不过半日就病了。”西凉帝心里委屈得紧,解释了一通,把瞒着的福海骂了个透心凉,“兰儿,我们这么久未见,以后在宫里,也少有这样好的机会,你当真要浪费了女儿的好意吗?”
要不是女儿贴心,帮他们把皇后留在了玉泉宫,他还不能这么快与心上人诉衷肠。
“若是女儿喜欢,让他休妻再娶便是。女儿又不喜欢他,你强迫女儿做什么?”楚虞兰埋怨地推了推他,“凌霄说得有道理,不过她现在只是一个公主,不是皇太女,想要男宠自然不行。陛下,妾身以为,陛下不如让她早些开始接触政事,等时机成熟了,她成了皇太女,到时宫里再收男人也无甚要紧了。”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女儿迟早要登基的,登基了之后,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男人伺候着?可女儿登基便意味着西凉帝驾崩,到底不能在西凉帝面前说出咒他死的话来。
西凉帝眯了眯眼,“你想让她现在就当皇太女?”
楚虞兰柔声安抚,“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总该让她先做些事,让臣子和百姓都觉得咱们的女儿比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女儿都要好。她能如男儿一般受人看重了,自然不会像妾身这般无用,对陛下无用,成为陛下累赘,还累得陛下兄弟之间生出嫌隙。”
西凉帝听着听着,心里只余愧疚,什么都答应下来。他终于得偿所愿,尽兴春霄。
第二日,西凉帝便解了李凉茉的禁足。可李凉茉因“病”,又过了两日才去西凉帝那里谢恩。
听西凉帝说着他与楚虞兰商量好的打算,李凉茉默了默,答应下来,而后又主动向西凉帝认错,“先前是女儿任性了。母后已经和女儿讲过道理了。父皇定不会害了女儿。若父皇觉得邬丞相合适,便选丞相吧。”
她以退为进,想来,这样闹了一场之后,西凉帝对她心存愧疚,必会迟疑,却没想到西凉帝哀叹了一声,“丞相家中已有妻儿,此事作罢。另选儿郎吧。过几日会有比试,父皇会为你留意。”
李凉茉愣住。她前世没听说邬云有妻儿啊!
“父皇,女儿想要自己去选?”她眨了眨眼,语气诚恳,“女儿不想像父皇与楚夫人这样,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西凉帝闻言,心里一痛,自是答应。又与李凉茉说了一会朝堂上的事,这才放李凉茉去上书房。
上书房里比往日要热闹。
李凉茉见大家围成在一起,独邬云一身黑衣避开众人孤身站着,心里好奇。
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邬云似有所感,转眸看过来。四目相对时,李凉茉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他一身黑衣的身量,与劭云太子一般无二。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一瞬,便又收了起来。
她所知的,是两年后的劭云太子,十七岁和十九岁的身量,不可能完全一致。
恰在这时候,人群里白芒一闪,朝她怀里而来。
李凉茉心想,若不是白芒太小了,她定会以为看到铁头了。
白芒蹿到她脚边停下之时,她听到一声仿佛撒娇的清亮声音,“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