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帝在御书房里看着面前的折子,时不时地抬眼问,“人呢?”
福海心里叫苦,“奴婢已经让人去传话了,邬公子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一次两次这样回答还能搪塞过去,接连几次,西凉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眼见着西凉帝将要大怒,福海伸着头往门外看,总算看到了的一点白色的衣摆,“陛下,邬云公子到了!”
“哼!”西凉帝冷哼一声,在邬云走进来时,换了一张笑脸,语气温和地道,“还记得你答应过朕什么?”
邬云颔首,“说吧。”就此两清。
“朕任你为丞相。”西凉帝看着邬云。
从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不是凡俗之人,若是好生栽培,定能将韩子尧比下去,西凉公子之名易主,能让韩家有点不痛快,以后再除掉韩家,可就容易多了。
邬云眼中飞速闪过什么,笑眯眯地道:“十年。”
西凉帝不满地拧眉,对上对方的目光,心里发麻,顿时觉得,这个人若是留久了坐大,也会影响到他作为皇帝的自由,“十年之内,朕和朕的江山都不能出现半点意外。你是朕的人。现在,你的面具,该摘下来了。”
邬云笑意略深,“不会。”做梦去吧。
他摘下麒麟面具,露出一张比女人还温柔美丽的脸,唇角挂着一抹似不会消失的笑,说是公子如玉清风朗月皆不为过。
西凉帝总算满意了,“第一件事,北齐帝欲与朕结姻,韶华不愿嫁,你想个法子让她主动求嫁。”
邬云:“……”
这可稀奇了,传言可是韶华公主心悦北齐帝,帝后舍不为唯一的嫡公主,驳了她的求嫁请求,而那个烈性公主,为达心意撞破了头,难道事实是反的?
这西凉,有点意思。
西凉帝拧一把眉,怎么好似从邬云的眼里看到了鄙视?
定睛一看,又什么也没看出来。眼花了?
“怎么?做不到?”
邬云唇角笑意略深,“我以为,陛下会先想听听北齐帝的意思。”
想到路上得到的消息,觉得有趣。
西凉帝眉头跳了跳,直觉不好,还未开口,便听到福海的声音,“陛下,北齐帝来了。”
邬云抬了抬眉眼,事不关己地站到一边。
宇文治可不是一个会等通报讲礼的人,福海的声音还未落下,他的脚步声就已经传了进来,无视御书房里别的人,一面走一面对龙案后的人道:“西凉帝,错了错了。朕要的是苕华郡主,不是什么韶华公主。你们也不必舍不得了。”
西凉帝瞪大了眼睛,“北齐帝,君无戏言,你昨日说要韶华,今日说要苕华,怎可如此?”
宇文治冷哼一声,“这得怪西凉帝。”
“怪朕?”
“若不是西凉帝给公主和郡主用了相近的封号,朕如何会说错?”宇文治不耐烦地摆手,“朕要的是半年前在麻安出现过的。难道还未及笄的韶华公主离开过凉都?”
当然不曾!
西凉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就要怪豫王带着苕华乱跑了,连打仗也带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宇文治给瞧见了。
“北齐帝怎知自己说错了?”他看一眼邬云,他新得的丞相果然聪明,连这都料到了。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邬云去解决。可后者笑眯眯看着足尖,让他好不生气。
“朕方才大街上见到了苕华。也不知西凉没人了还是西凉的人都没读过书,竟给两个人相似的封号。”宇文治毫不客气地嘲讽。
西凉帝:“……”
他忍了。
不想在封号上纠结,道:“北齐帝若看上的是朕的女儿,朕能作主,看上的是豫王之女,朕得先问过皇弟的意见。”
他暗搓搓地想着,豫王那么疼爱苕华郡主,一定不会答应。
宇文治用看蠢材一般的目光打量西凉帝,“你是西凉的皇帝,怎么当得这么窝囊?!”
西凉帝:“……”打不过,他再忍。
宇文治:“朕说韶华的时候,你也没马上答应。”
西凉帝:“……北齐帝想要如何?”
宇文治再一次觉得西凉帝是个智障,“把豫王叫来,朕亲自问他。”
西凉帝:“……这恐怕不妥……”
宇文治冷笑着打断他,“要么苕华,要么,朕的铁骑就要开荤了。”
西凉帝骑虎难下,瞟向邬云,后者终于看到了他的暗示,道:“陛下,如今无战事,豫王正得闲。”
西凉帝唔了一声,自觉邬云为他找了个台阶,麻溜地滑下来,“既是如此,福海……”
……*……
豫王来后,听了西凉帝的话,微一迟疑,道:“凌霄能得北齐帝爱重,是凌霄的造化,能为西凉出嫁,是至高的荣耀。”
西凉帝:“???”这是答应了?
“豫王,你掌管重兵。”
豫王心情略微妙,脑子里想到的是今日在家中反复出现的字条,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不好的事情,路上遇到韶华公主,听她一番哭诉,再听到提及让长女和亲之事,虽有不舍,却也知大忠大义面前,那些不舍算不得什么。
此时听到西凉帝的暗示,只当是皇帝对自己生了猜忌,心里微凉,“臣弟早年征战,少了时间陪伴王妃,如今交出兵权,正好做一个闲散王爷,陪伴妻子。”
想来王妃的失女之痛定能在他的陪伴下抚平。
他明显感觉到西凉帝更不高兴了,想必是因为他刚才迟疑了一下,反应慢了一些,早知就该听韶华的,一口应下,也不至于兄弟之间离心。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李凉茉拧了一下眉。
让豫王就这么交了兵权陪妻子,以后还怎么让她的好父皇如愿会美人,落把柄到她的手上?
她要保护爱惜自己的人,可不会任由要命的铡刀悬在头顶。
“豫皇叔……”她拉住豫王的衣袖,柔柔地劝道,“父皇怎么会怀疑您的忠心呢?西凉还需要您来守卫。您今天若真的把兵权交了出去,岂不是让父皇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坐实了他怀疑忠良?”
豫王犹豫了,“韶华说得有道理,是臣弟莽撞了。”
西凉帝一口气噎住,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和女儿,半晌没吭声。
邬云朝李凉茉扫了一眼,看到她额头的白布,忽闪忽闪的猫瞳,越发觉得西凉有意思了。
宇文治倒是希望西凉能少一个大将,见状略有失望,朝李凉茉看过来,“这就是韶华公主?”
他用评价一件物品的语气道:“果然不是朕要的。”
李凉茉:“……”狗男人,上辈子最后还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
她怯怯地从豫王身后探出头来,“父皇,您听到了,不是女儿不肯去和亲,根本就是弄错了人,苕华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女儿不肯替苕华,是苕华独一无二,无人可替啊。父皇……”
余光扫到立在一旁含笑看她的邬云,她顿时忘了要说的话,心绪翻涌。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上辈子,她赶回凉都时正看到母后挺着快要足月的肚子从城墙上跳下,肚子里的弟弟滑出来便没了气,她操办了母亲的丧事,得到外祖父在狱中自缢的消息,想要一头撞死在母亲坟前,却被这个人救下,被他劝解,而后才遇到的劭云太子……
当时还感叹他是个救人不留名的好人。现在……呵呵,她要重新审视了。
耳边听到西凉帝怒斥她胡闹,她回过神来。
不等她开口,豫王把她护在身后,语气坚定地道:“韶华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样的事情,皇兄不让臣弟得知,便是将臣弟置于不忠不义之地。亦是将凌霄至于不忠不孝不义之地。她是西凉的郡主,皇族血脉,这是她该承担起的责任。”
他感动于皇帝关照豫王府,可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关照。仿佛在他面上打了一巴掌。
被人护犊子一样地护着,李凉茉有点懵,缓缓眨了两下眼。
“就这么定了。”宇文治收回落在李凉茉身上的目光,霸道且不耐地道,“若朕娶苕华,便要连累国丈家失了兵权,国丈便与朕同回北齐。北齐惜才,不拘小节。”
西凉帝:“!!!”
宇文治虽然听到李凉茉不想嫁给他的话而心中不适,却觉得她那句“苕华独一无二,无人可替”说得甚好,“朕只要苕华,不换他人,三日之内,朕要带她离开。正好西凉的丞相在,免得西凉帝再传一次旨意,好好安排吧。”
那样能穿梭在战场,鲜衣怒马的女人,定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掌控。
他根本就没有要询问西凉帝意见的意思,直接拍板。在自己臣子面前都这么窝囊的皇帝,他瞧不起。
什么?
西凉帝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
笑话,他宇文治什么时候目中有人过了?
激怒了又如何?那种窝囊废一定会憋着。
直到御书房里的人都走完了,西凉帝才坐又惊又怒中缓过劲来,扫落桌上物什:“欺人太甚!”
眼中杀意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