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一瞬间逼近了。
哪怕是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带着恐慌不安和滔天的愤怒，一袭朝她涌了过来，将她这个包围住，密不透风，无法喘息。
“我、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巫凡心连忙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我已经好了，你看我这么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像是有事？再说医院检查结果不也很好吗？你就相信我吧，我可能就是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而已，真的没什么的……”
她一边说一边捧着男人的脸，目光一遍遍细致如水地宽慰对方。
郁修突然将脸埋在她颈窝旁，用那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将自己整个脸盖住，那头发上还有属于她的淡淡的香气。
“郁修？”她小心翼翼。
换来的是男人无言的拥抱，拥抱还越来越紧。
“郁修，你弄疼我了！”她不满地抗议。
他这才松开怀抱，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
望着男人那双眼睛，巫凡心终于也觉得愧疚：“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不过，我真的没事了，我觉得现在特别好。”
郁修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好好休息，儿子在爸妈那儿，你别担心。”
“嗯，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不着急。”郁修还是不放心，“再检查看看，我给你预约了一个海外最有名的医生，他已经搭乘最快的班机赶过来，你在医院里再好好地待上几天。”
她知道拗不过他，只能点点头：“好吧。”
终于安抚好妻子，郁修走出病房外，他用力抹了抹脸。
对于刚刚巫凡心说的话，他一个字不信。
不是不信她，而是不相信她根本没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郁修也不会相信平日里那么活跃的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娇柔的身体瘫软无力，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完全失去意识，就连急诊那边都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刚刚过去的噩梦。
只不过，病因在哪儿目前还没找到。
所以郁修不相信她是没事的，至少在目前看来，他不能放任她出院。
就这样等医生来的时间里，巫凡心又发作了一次那样惊天动地的疼痛。这一回，她当着郁修的面无处可逃，想故作镇定表示自己没事都办不到。那种疼痛袭来的时候，她浑身的细胞都不做主了，疯狂的雀跃着去抵挡这种疼痛，然而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最后，她又一次疼晕在他的怀里。
依旧是急诊那边忙如打仗一般的架势，依旧是一张张病危通知书送到郁修手里。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了无边的绝望。
终于，等到那位医生抵达医院后，郁修已经顾不上给对方休息的时间，直接把人抓来给巫凡心检查。怪就怪在这里，无论那种疼痛发作的时候如何难受，如何煎熬，只要那一阵过去之后，她很快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位医生借着最先进的技术，凭着自己多年的娴熟经验，得出的诊断依然是巫凡心一切正常。
“怎么可能一切正常！”郁修忍无可忍，一拳几乎将病房门外的墙壁给砸碎了，几片碎块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吓得面前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终于还是医生开口：“至少，以目前的医学来看，郁太太的身体真的没什么异常。”
郁修闭了闭眼睛，他眼前出现的是那一张张病危通知书。
无边的恐惧朝他袭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会不会还没找到病因，他的凡心就要离他而去了……
郁修只觉得背后一寒，无端的惧意从心底蔓延，他好歹稳住了：“继续帮我查下去，目前没有结果，那就趁着她发作的时候检查……不管怎么样，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病因！”
在医院一住就是一周的时间，即便巫凡心一开始如何安慰郁修，到这个时候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先是疼痛发作的间隙越来越短，然后是疼痛每一次都会加重，原本疼痛结束后就会恢复的状态也一去不复返，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生命在悄悄地流逝。
像是有什么在她生命上打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流沙一样的活力正在一点点的离开她。
她躺在床上：“我想见见儿子。”
“不行。”
“我这毛病应该不会传染。”她眯起眼睛。
“不可以，有我在你一定会恢复的，一定会！”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都透着红色。
巫凡心心疼不已，伸手轻抚着男人的鬓角：“嗯，可我想见见儿子。”
“……等你稍微好一点，好吗？”郁修终于语气软了下来。
她苦笑着：“你在怕什么？你是怕我要见儿子最后一面吗？”
郁修瞳仁一紧，直接吻住了她略显发干的双唇：“我不准你这么说。”
“可万一就是最后一面呢？我见不到儿子，我该多遗憾多伤心？”她抵着他的额头，尽量让自己笑得很温柔，“别去怪人家医生了，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一些毛病是治不好的，大概是我太幸运了，或许有这个机会为现代医学做出贡献吧。”
“够了够了，你不要说了……”郁修一阵哽咽，声音越发暴虐。
“好，我不说了，让我见见儿子嘛。”
他抱着她，没吭声，只有无声的眼泪在流着。
分别有时候来的就是这样没有预兆，巫凡心甚至想，如果来得更快一些，让她没有机会准备，也让郁修没有时间努力，或许还会更好一些。
与郁修相拥了很久，两人终于沉沉睡去。
郁修已经熬了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在她的安抚下他终于能睡上一觉，睡得还很沉。
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巫凡心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见一见吧，你也想救她，不是吗？
她心口一阵发紧，本能告诉自己，这条短信说的就是她巫凡心本人。
她飞快回：来医院。
天黑了下来，住院部的走廊灯火通明。
走廊的灯就足够照亮病房里的昏暗了，巫凡心坐在床边静静等着。终于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对方走得不快不慢，像是在散步，却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终于，脚步声消失在她的病房门外，人影也出现在那扇玻璃窗后面。
巫凡心走到磨砂的玻璃窗前犹豫了几秒，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熟悉的老者。
“黄老先生。”巫凡心一点不意外。
黄浩笙戴着一顶老式的帽子，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特别的女孩，你是想在门口跟我聊，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