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使不得(1 / 1)

第135章

黑衣女子的状态并不怎么好,但看着怎么也比顾灼厉害许多,凝成深色的暗色血珠顺着锋利雪白的剑身往下流淌,也不知是气势骇人,还是这把剑嗜血。

殷红的血珠往下淌,将顾灼白皙细腻的皮肤染红,然后一路往下,将颈侧贴着的雪白衣物也给染红,就像是雪地里猛然绽放的朵朵梅花。

这把剑十分锋利,光是这样贴着就让人无端紧张,尽管顾灼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依然感到有些紧张,手指抓着垂落铺散在地的衣摆,将上面攥出一道道皱褶。

鸦羽似的黑睫轻轻颤抖着,顾灼垂眸只敢盯着对面女人的腰身,半点不敢往上挪,生怕自己的一点眼神就让面前的女人变卦。

常年不见日晒的皮肤显得苍白透明,仿佛在日光下多待片刻就会消失不见,温灵暄觉得她是仙人,其实比起仙人,她更像是幽幽山谷里的一缕幽魂,在不知道的某一日,就消散在天地间。

而眼前的女子早已没有杀气,甚至好整以暇地调整了握剑的位置,这导致紧贴顾灼颈侧的锋利剑身也跟着不稳地上下晃动,紧紧贴着顾灼的脖颈,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割破脆弱的脖颈。

顾灼咽了咽口水,这一举动似乎取悦了面前的女人,一连串的轻笑从她口中溢出。

渐渐的,这串轻笑声音变大,直至整个山谷里都是她的笑声,这笑声里满是肆意和仇恨得以解消的畅快,笑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停歇。

顾灼忍不住蹙眉思索,她是何时得罪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劲装,只有衣摆像是散开的黑莲,腰间挂着一支墨色短笛,身上还隐隐透着血腥气味,顾灼可以笃定,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你是……”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响起,顾灼刚说出两个字就止住,她终于明白这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具身体严格上来说,并不属于她,只是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太过久远,一时间竟混淆了自己和这具身体的记忆。

事实上,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顾灼了解的也并不多,因为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被人带到这里,唯一清晰的记忆则是她被人安置在这里,一道清越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昏昏沉沉间,她只能依稀听到几句话。

“暂且将你安置在这里,过段时间,你自行离开吧。”

那女声格外的与众不同,声音里带着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不容侵犯的威严,似乎是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她说完这话时,随意地垂落下手,宽大的竹青色衣袖也就落在顾灼眼里,以及对方腰间的一块莹白玉佩。

再之后,就是顾灼在这山谷里的漫长时光,长到她误以为是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

顾灼不说话,对面容色艳丽的黑衣女子却不肯罢休,她的剑不知为何终究是悬垂在一旁,没有再放到顾灼的颈侧,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嘲讽的弧度,声音清丽带着些微沙哑:“怎么不说了?想起我是谁了?”

若不是女子的恶意太过明显,顾灼都想十分大方地说不记得,但这一刻,顾灼十分明智地没有说话,只是抿紧苍白的唇,眉眼低垂乖顺,一下将黑漆漆的眼眸给遮掩住,颈侧的那一横剑痕也逐渐凝固住,就像是修者特意留下为美观的纹路一般。

眼前的顾灼似乎和记忆中的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黑衣女子忍不住回想,以前的顾灼有这么的好看吗?

她们两个站在一处,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深渊沼泽里腐烂生长的不知名的藤蔓,而顾灼则是出生即是天之骄子,哪怕她品行恶劣,行迹完全不同于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这副美人皮下面藏着的是一个肮脏的魂魄。

尤其是,对方被捆神锁禁锢在这里,又以化神期修为设置的阵法镇压。明明应该是狼狈或歇斯底里的模样,可她却像是一副往事尽数忘却的模样。

也对,自己之于顾灼,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卑微蝼蚁罢了。

黑衣女子冷笑,手里的剑再度握紧,她这次不再心软,手腕一用力,剑身便被重新抬起,剑尖直指顾灼,距离顾灼不过一掌的距离。

“不必再花言巧语,我今日来,就是取你性命。”黑衣女子冷声道。

顾灼心中疑惑,她似乎前后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想来这女子大约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她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就让对方厌恶到此。

她现在身陷桎梏,也只是任人宰割罢了,她本想问对方两人有什么恩怨,却又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说不得,这一次也算是真正解脱了,她好像也实在等不下去了。

顾灼闭眼,山谷的风拂过,将她长及脚踝的长发带起,精致的容颜被遮去部分,经年累月下来,过分瘦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袍里,被风带起,露出她纤细的脚踝。

弱不禁风,大致就是这样。

黑衣女子不过怔神片刻,她忽然改了主意。

挽了一个剑花,看似没怎么用力,只轻飘飘地将剑掷出,剑身上的血珠翩然落下,剑尖朝着山谷凹凸不平的山壁袭去,看似没用力的一击,剑身却削石如泥般,轻而易举地没入山壁当中,指留下长剑末尾一段,以及垂落下来的黑色流苏。

顾灼听到剑刃劈空的声响,再一睁眼,就见艳丽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女子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伸手掐住顾灼的下颌。

她手上本来就有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这么一掐,便把血都沾顾灼脸上。

可这样一看,顾灼似乎就更有烟火气息了,再不似之前那般,要乘风而去,也只有这样,才会让黑衣女子觉得,她们还是同样的一类人。

“就这样杀了你也太可惜了,我改主意了。”

黑衣女子说话和顾灼离得极近,说话间吐露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在顾灼脸上。

顾灼心道,还好没有奇怪的味道。

她现在就是任人鱼肉,听黑衣女子的意思,这是打算放她一手。

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竟比顾灼高了半个头,顾灼被对方用力掐着下颚,不得不被迫仰头,她艰难开口:“什么主意。”

黑衣女子十分满意顾灼现在的窘境,她掐着顾灼的下颚,竟觉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捏了两下,一边面不改色道:“我决定,让你晚一点死。”

顾灼尽量忽视对方的动作,忍了忍,觉得对方越发得寸进尺,不由抬手按住黑衣女子的手,才刚刚覆上对方的手背,对方就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收回手,皱着眉质问:“干什么摸我?”

顾灼眨眨眼,她本意只是想让对方松开手罢了,既然对方已经松开,她也就跟着收回去拦黑衣女子的手,只摸了摸被捏痛的脸颊软肉,因摸不准对方的脾性,顾灼说话声音小上不少:“疼。”

两颊因着对方沾血的手缘故,顾灼现在的模样算不上多好,酷似花猫,哪怕沾染上血迹,依旧能看出被捏出来的几根手指印,又莫名惹人恋爱,叫人想要再欺负一遍。

黑衣女子一怔,她收回目光,只微微一侧头不去看顾灼,末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丢面,便又冷哼一声:“娇气!”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些底气。

顾灼倒也不介意对方言辞上的粗鲁,她只是伸手揉了揉脸颊,暗道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比较强,想来要不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重新抬眸去看黑衣女子,眼睛湿漉漉的,声音有气无力,软得似棉花:“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问到后面,顾灼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显然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她毫不掩饰地嘲笑顾灼:“我还没见过急着来送死的。”

顾灼便又不说话了,她只垂着头,就像是被人欺负也不知反抗,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黑衣女子看得牙痒痒,后又忍不住笑起来:“万万没想到,昔日的顾灼仙子,也有落到这般地步的一天。”

顾灼抬眼偷偷看她,黑衣女子就觉得被这一眼看得心头痒痒,但她端着架子,忍住想搔痒的冲动,继续道:“也罢,即使你躲在这里也还是被我寻到,看来是天道好轮回,也轮到你来受我曾经受过的苦楚来。”

顾灼确信这具身体和眼前的女子定是有某种渊源的,只是她每次进入别人的身体都不能获取完整的记忆,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靠蒙靠猜,她想,她和这女子多半是血海深仇了。

晚死一会儿,也不见得比直接一剑刺死好上多少。

尽管如此,顾灼还是希望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于是她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试图让对方手下留情:“你要如何对我?”

黑衣女子冷笑,她伸手便往自己怀里摸去,顾灼猜测大概是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器之类的,却不料黑衣女子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她只是扯开衣领,解下腰带。

除掉外袍,再是雪白里衣。

顾灼面颊微红,见对方还要继续脱,干脆就闭上眼睛不去看,耳边就响起黑衣女子霸道至极的声音。

“闭什么眼?给我睁开,好好看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像是充斥着某种不该有的情绪,将整个山谷都染上一层旖旎气氛。

顾灼绝不是那样随意的人,紧闭的眼睫颤了又颤,在对方欺身靠过来时,顾灼终于忍不住了,她忙不迭地喊道:“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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