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再次醒来时,她在一张灰色调的大床上,手脚都无法行动。
她偏头朝自己的左手看过去,就见手腕拷着一条精致的手铐。
不带侮辱性的,更偏向于有些色|情,顾灼看着手腕上那条银色的手铐,怔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发现自己的右手也被人拷住,她尝试着抬脚,却发现双腿也被人拷住,但不像双手那样,只能伸着、毫无行动空间,她的双腿还能蜷缩起来。
但也仅仅只是蜷缩起来,并没有更多的活动空间,她甚至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顾灼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卧室里的视线有些暗,光线也非常暗,像是一个下雨天。
卧室的整个装修风格也是性冷淡偏灰色调,她伸手抓了抓床柱,发现手指只能勉强碰到床柱,其余更多的她就做不了了。
“有没有人?!”顾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有些小,喊出来有些微弱,甚至还有些费力,顾灼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现在的样子。
她正准备喊第二声,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一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只放着一杯水。
顾灼扭头去看她,十分冷静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谢清呢?你是谁?”
女人压根就不回答顾灼的问题,她将托盘放在床头上,然后伸手从托盘里拿了一个注射器,稍微调试之后,就准备往顾灼身上戳。
顾灼吓了一跳,她往后退,却怎么都退不了。
正惊慌失措中,就听女人瞥她一眼,安抚道:“这只是让你没力气的注射剂,给你打了以后,一段时间内你会行动有些困难,这时候我就可以把你放开了。”
顾灼虽然不信,但也没再抗拒,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抗拒,最后还是会被注射的,干脆就躺在床上,任由女人将液体注射到她体内。
果然,在注射完毕以后,女人就将顾灼手上的禁锢都给解开,然后便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我。”
顾灼从床上坐起来,她环顾四周,大床正对面是一块十分大的玻璃窗,从这里就能看到外面的翠绿山林,以及雨水落在玻璃窗上的美景。
她盯着外面看了会儿,然后问道:“这里是哪里?”
女人回答道:“柳家的一处宅子。”
对方用的是宅子,这个词就很有意思了,顾灼歪头,她又问了一句:“是别墅吗?”
女人微微抬眸看向顾灼一眼,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男孩或女孩,问这个问题也不只是单纯地问一问,她垂眸,声音低缓道:“这处宅子在半山腰,除了柳家人,就没有其他人了,你出不去的。”
这样的宅子,是专门为有权有势的人准备的,而谢清,不过是碰巧寻到了这处地方,然后生出把顾灼藏在这里的念头。
她以刚回柳家为理由,硬是把这处宅子给要来了,柳家人或许会猜到她的用途,但谁也没说出去。
顾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起身,果然发现力气比平时小了很多,就连踩在地面上,都还得扶着旁边的东西。
走路是没什么大问题,她伸手去拿水杯,被女人给拦了一下。
顾灼不解地望着女人,就见女人对她示意一眼,然后伸手拿起水杯,递到顾灼唇边,解释道:“现在的你,是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
顾灼感到有些好笑,但她也没拒绝,她现在实在是有些渴了,就着女人的手喝了两口。
对方见她不再喝,就把水杯放到一边。
顾灼坐在床上,双脚赤裸地触到地面,她问女人:“那我上厕所,吃饭这些,都做不到了?”
女人没有回应,她只是回答了一句:“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我。”
顾灼明白了,她起身,感觉脑袋有些眩晕,女人连忙上前一步扶她,见她站稳以后,又快速地退回原来的位置。
顾灼出了门才发现,这里居然有四层,她只是在第二层,她往楼下走去。
一楼的面积非常大,在偏角的地方还有一处花房,里面种满了献花和绿植,倒是让顾灼想起林岱风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别墅,那里也有一处花房。
顾灼精力有限,一楼没有逛完就有些累了,她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休息。
地上是柔软的长毛地毯,这么偌大的一处宅子,居然也没有多少人,她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雨声不断,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女人见她望向窗户的位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
顾灼休息一会儿,起身朝玻璃窗的位置走去,朝外面看去。
外面景色是非常美的,顾灼觉得这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但她身处在这处宅子,就像是大自然里的一个玻璃囚牢一般。
她相当怀疑,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涉,她是不是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里。
这样一时新鲜的风景对她来说,也就意味着以后日复一日的无聊油画,想到这里,顾灼便有些兴致缺缺的。
女人见她面露忧愁,忽然说一句不符合她身份的话,竟还带着一点点的安抚意味:“这里的娱乐设施很全面,包括以后如果您想要出门,也是可以的。”
顾灼笑了下,她问道:“出门干什么?你们会让我出门?”
女人有些懊恼,她补救道:“出门走走。”
这里的“走走”,必定就是字面上的走走,总不可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顾灼懒得再问,她扭头问女人:“谢清什么时候过来?”
女人垂头,态度更加恭敬了,她说:“清小姐这会儿在老宅,应该晚上会过来。”
老宅距离这里,开车都需要两个小时,一到晚上,这里的路就十分难走。
如果谢清想要晚上过来,那么她在老宅吃过午饭以后,就差不多要过来了。
山上天气多变,一到下午四五点,便开始团雾弥漫,到时候就看不见路,基本上没有哪个司机这时候还敢上山的,就连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也是如此。
顾灼倒不觉得又多慌,唯一让她有些烦躁的是,她怕以后一辈子都要在这里生活。
她不怕这条捡来的命一下被收回,她就怕活在这样的囚牢里,太没意思了,还不如就立马死去。
顾灼想到这里,便觉心情如这雨声一般,滴滴答答,吵得人心烦。
见顾灼不再问其他的问题,女人就问顾灼饿不饿,倒是有很多甜品。
顾灼这会儿也确实饿了,点点头,就让女人准备食物。
是一款黑色的小蛋糕,顾灼想要拿勺子自己吃,却被女人阻拦了一下,女人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就要喂到顾灼嘴边。
顾灼愣了一下,她笑道:“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废人一样。”
虽然身体是健康的,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这样简单的进食,还需要别人来喂她,顾灼一下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了。
她不张口,女人也不敢硬喂,她张口想要劝说几句,但对上顾灼冷淡的神色,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灼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这会儿什么都干不了,便说着要回去休息。
女人守在她身后,跟在她后面上楼,提前一步帮顾灼打开卧室的房门,然后她看了一眼房门,总觉得这扇门似乎也可以拆卸掉。
顾灼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只是抬眸去看女人,脸上似笑非笑道:“谢清有没有说,我回床上躺着,也要把我栓起来?”
女人一顿,她垂眸没说话。
顾灼便嗤笑一声,颇有些自嘲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哪儿也去不了,至于还要上链子吗?”
“不上链子也可以,但得定时注射松弛剂。”女人说道。
“那你还是把我拴着吧。”顾灼道,她是怕这种东西注射多了,对身体有影响。
不过,顾灼坐到床上,她问女人:“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用上链子?”
女人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顾灼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实际上,她一靠上枕头,便像是陷入无力的海绵里,一下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睡醒,已经是晚上了,窗外的树林被月色笼罩,却又因月色的黯淡,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的可怖黑影,并发出风拍树叶的声响。
顾灼盯着天花板,她本以为女人会心软的,结果发现自己手腕上依旧是有链子。
她刚要喊人,就见门口突然传来一点亮光。
对方没有按亮卧室的灯光,而是一步步走向顾灼,发现顾灼醒过来以后,才将床头的灯给打开。
柔和的灯光,不至于让刚醒的人觉得刺眼睛。
顾灼一下就看到谢清,谢清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托着顾灼熟悉的托盘,她把托盘放到一旁,拿起注射剂,一看就是要扎到顾灼身上的。
顾灼一顿,她看向谢清,神色虚弱道:“可不可以,不用这个?”
谢清愣了下,她扭头看向女人,就听女人细细汇报顾灼今天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包括她什么都没吃的事情。
顾灼心想,她都这么可怜了,谢清应该不至于还注射这玩意儿。
却见谢清伸手示意,那女人就毫不留情地给顾灼注射了。
女人把链子解开,谢清伸手将顾灼从床上抱起来,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用温柔的语气道:“小灼,小灼。”
她就这样连着喊了好几声,一路把顾灼给抱到一楼去,她坐在沙发上,让顾灼躺在她身上,谢清说道:“我很喜欢这样。”
她很喜欢,小灼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依靠她的模样。
顾灼和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需要走路,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吃饭。
谢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偏执,她道:“如果你要是再跑掉,我就会把小灼的腿给卸了……反正小灼和我在一起,也不需要走路。”
顾灼愣住,她现在越发觉得顾灼的精神不太正常,也觉得柳家人的想法也有问题,谢清现在明显整个人都有些疯狂,柳家人却不好好带谢清去看一看。
顾灼躺在谢清怀里,显得娇小又可爱,像个精致的娃娃,谢清这会儿已经满足到不行了。
但,她觉得还是有一点不够,她想要……
顾灼这会儿虽然紧张,但也没觉得多害怕,主要也是因为这么久以来,谢清还没有实质对她身体做出什么伤害。
以前是以前,这会儿却不太一样了,都是因为谢清说的那句顾灼不需要腿,顾灼感觉到有些害怕。
想了想,顾灼还是问了个很想知道的问题,她问谢清:“你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你身边?”
谢清愣住,她没想到顾灼会问这个问题,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白过,但她以为顾灼应该是知道的。
这会儿,她看顾灼用这样无辜的神情看着自己,颇有些手足无措,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微微欠身,她道:“顾小姐,您还不明白吗?清小姐喜欢您。”
顾灼这才想起这女人一直站在旁边的事,听到女人说的话,顾灼十分震惊,她盯着谢清,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模样。
好半天才问出来:“谢清,你喜欢我??”
之前顾灼或许还可以说不信,但她看到谢清娇羞着脸点头时,顾灼觉得世界都魔幻了,三观都震碎了,她语气难掩惊讶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们都是女孩子!而且!而且……我不喜欢女生。”
谢清听到她这些拒绝的话,眼泪一下便蓄满眼眶,她声音颤抖道:“可是,可是你明明就和郁初在一起过!”
她为了找到顾灼,动用手下很多人,就连顾灼和郁初在一起这件事,她都给查出来了。
至于另外一件奇怪的事,就没必要告诉顾灼,她坚信,顾灼是上天恩赐给她的礼物,是慰藉她十八年以前的不幸命运的弥补。
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
以前的事迹又怎么可能无处可查,若不是她亲眼接触、遇到过,可能她也会确信“查无此人”这样的说法。
顾灼是有想过谢清会知道“她”和郁初在一起过的事,所以她也找好了理由了,她严肃着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很诚恳:“就是因为郁初,所以我现在才不喜欢女人了,实际上,我到现在也没有谈恋爱的意思。”
听到这里,谢清笑了一下,她伸手捏了捏顾灼耳垂上的牙印,她笑得有些甜蜜:“小灼就是个小骗子,我才不信。”
顾灼不懂,她哪里骗谢清了,正待要问,就听谢清道:“你耳垂上还有个牙印。”
她实在是太嫉妒了,谢清想,嫉妒让她都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顾灼盯着谢清,她没笑,而是少有的严肃神色:“但是,你这样的行为,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不快乐、不自由,你这也不叫爱,这只是你为自己自私的行为找的理由。”
顾灼以为自己这样严词拒绝,就会让谢清退却。
却不料谢清笑着将脑袋埋在自己的颈窝,顾灼不懂谢清在笑什么。
谢清却是自己笑够以后,抬头望着顾灼,也不说话。
她抬眸示意女人去把晚餐送过来,一边等着女人过来,谢清一边慢悠悠道:“自私、嫉妒、占有欲,这些都不叫爱?”
顾灼刚要点头,就听谢清继续补充道:“这就是,她们为什么总是慢我一步的原因,因为我比她们更清楚。”
在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前,就听寻自己本心的指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行为。
谢清笑道:“珍宝,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得,顾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掰正谢清的想法了,她没有再说什么。
谢清却是很满意,或者说,只要一看到顾灼,她就十分开心,不管是干什么、做什么,她都是十分乐意的。
在给顾灼喂食时,顾灼有心要拒绝,就听谢清笑着说:“小灼不吃,就注射营养剂。”
顾灼现在就挺怕注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到她这么一说,也没有了反抗的心思。
她思前想后,现在的她是没办法离开这里,只能寄希望于周意能早点发现她。
她仔细盘算过了,能最快发现她失踪的,大概就是周意和晏晚枫了。
因为她和晏晚枫约好过,第二天还去看晏晚枫的比赛。
至于周意,她之前就有说过,因为“失踪”过一次,所以周意会经常给她发消息,如果出差,就会让秘书给顾灼发消息。
晚上倒是不会发这些,但早上七点钟,周意就会准时发消息。
她是昨天晚上离开y市的,今天已经快要过去一整天了,周意如果对她上心,应该是会想办法找她的。
就是不知道柳家和周家比起来怎么样,顾灼这时候颇有些郁闷阶级的沟壑,也担心周意会不会因为顾忌到柳家,就对自己的困境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顾灼便越发觉得不安。
吃过晚饭以后,谢清又要亲手给顾灼洗澡,被顾灼拒绝了——还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给逼退的。
顾灼是真不觉得被同性看到身体有什么,她是担心谢清又受到什么刺激,她实在是不敢去赌。
不过因为浑身没力气,顾灼洗澡也是挺费劲的,洗了快一个多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
期间谢清生怕她晕倒在浴室里,还敲过好几次门,甚至还想进来,还好最终被顾灼言语劝退。
洗过澡以后,就是谢清帮她刷牙——说实话,顾灼以前还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别说,还挺稀奇的,除此之外,就是不自由。
洗漱过后,顾灼就被谢清给抱回床上。
可能是因为被注射药剂的缘故,顾灼一天的精力十分有限,这会儿躺在床上就有些昏昏欲睡,哪怕下午的时候她已经睡过了。
谢清这会儿有些兴奋得睡不着,她伸手去摸顾灼的脸颊,被顾灼咕哝着拒绝。
她也不生气,就只是笑。
只要人在身边,哪怕顾灼烦她、恨她,那也没有关系。
她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人是不是在她身边。
她觉得这样非常好,没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刻更满足的了,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那该多好?
转天顾灼从床上醒来,手脚没有被拴上,她看了眼小手臂上的皮肤,见上面多了个针孔,就知道自己是又被注射药剂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直接头朝下的栽倒在地上,也幸好地面铺着长毛地毯,她才没有被摔疼。
可就算不疼,顾灼也是好一会儿没有缓过劲儿来,她躺在地毯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就连视物都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顾灼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她想要喊女人过来帮忙,可连发声都困难。
顾灼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她才惊觉,自己不怕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她怕的是这样的孤寂,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她的异常,她只能躺在这里等人来发现,或者等死。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顾灼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很大。
但很快,顾灼又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这声音似乎是楼下传来的。
谁?
有谁能来救救我?
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种感觉太像濒死了,顾灼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感触会像濒死,她又没有濒临死亡过。
或者,她曾经有过,只是忘了。
奇怪,是那药剂有问题吗?顾灼这会儿想了很多,忽然又想到,如果谢清发现她死在这里,会不会很后悔。
后悔给她注射这些东西,她明明都说过了,她不喜欢这些东西。
还有晏晚枫的比赛,还有林岱风说毕业了要陪她。
先前的顾灼还能睁着眼睛,但到后面,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无力地合上。
在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她似乎感觉到卧室的房门被人打开,她听到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焦急。
“顾灼!”
只这么一声,顾灼便觉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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