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白走向了第一座石膏像,细细观察。
那是一名裸体女子像,颜色惨白惨白的,身材丰满,表情有点吓人,但是看久了会发现那个表情与其说吓人,不如说是纠结。
“这个……”李越白转过头来问梁静:“是不是——”
他刚说了几个字,就见梁静一脸惊恐地指向了他背后。
李越白心里一凉,来不及回头看,急忙躲向一边。
石膏像动了!就在刚刚,她伸出苍白的手臂,狠狠地拍向了李越白的脑袋,要不是躲得快,恐怕已经被拍中了。
这是在幻象里,不知道被拍中会有什么后果,保险起见,还是要躲开为妙。
石膏像带着底座一起转了个身,灰白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又定位到了李越白和梁静的身上,她缓缓地移动着,开始追向二人。
其他的五六座石膏像也纷纷跟着动了,它们形态各异,动作像死去多年的僵尸一样可怖,然而它们又都被雕刻得十分精致华丽,看起来活像是多年前的老电影《博物馆奇妙夜》里古雕塑都活过来的场景。
李越白立刻拉着梁静左躲右闪起来。
好在展览厅足够大,有空间让他们腾挪闪移,而且石像们虽然看着恐怖,行动却比较缓慢,而且并没有合作追杀的意思,偶尔还会自己撞到一起。
总之,只要小心不踩到地上的蛇,就不会有危险。
喘息间隙,李越白抽出空来观察那些怪异的石膏像。
裸女石膏像不是单独的,她和别的石像是配套出现的,一个裸体男子石膏像始终紧紧地跟在她身边,更神奇的是,还有一棵石膏树始终不依不饶地和他俩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情侣塑像?
还有一个女子石膏像,是穿了衣服的——不是指布料的衣服,而是指石膏上雕刻出了衣服,她同样是遍体灰白,看不出衣服的颜色,却能看出纹样华丽,发型是齐刘海长直发,头上还雕着华丽的头饰,她似乎没有太大精力来追杀二人,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对着一个石膏篮子出神。
李越白看得太仔细,耽误了躲,差点被一支三叉戟刺到。
三叉戟自然也是属于某个石膏像的——那石膏像是一个裸体男人,身材高大健壮,长着四只手,额头上有第三只眼,没有穿衣服,仅仅在腰间围着一块虎皮,头顶上装饰着一枚月牙……手中的三叉戟锋利无比。
还剩最后一个石膏像,它的外表非常令人眼熟,像是每个学校里都会有的古代伟人一样——是一个身穿汉服头戴高冠的男人,手持长剑,却没拿剑来砍人,反而只是站定了,一剑一剑砍向地面。
“这些石膏像,都是翁梓辰以前的作品吗?”李越白一边躲一边问。
“好像不是。”梁静上气不接下气地被李越白拉着左躲右闪:“我没有印象……”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谜题?翁梓辰只是在幻境中摆出了这些石膏像,还赋予了它们运动的能力,让它们来追杀梁静,却没有给出解题方向。
如果这是一道题,那连题目都没有清楚给出,连答题区都没有。
李越白阅卷多年,现在也是糊涂了。
而且脚下遍地的毒蛇实在是太危险,一不留神就要踩上,搞得他精神紧张。
很快,有几条毒蛇被他们的快速跑动给激怒了,吐着暗红色的信子,发出咝咝的声音,向他们逼了过来。
无论是李越白还是顾西沙,都没有受过抓蛇的专业训练,平时和蛇的接触顶多就是在动物园里隔着玻璃看看,,“打蛇打七寸”这样的谚语倒是听过,但其实根……本找不着七寸在哪里,遇到这样的场景,手心里也出了汗。
“等一下,我先把毒蛇清理清理。”梁静缓了一口气,放开了李越白的手。
她穿着白大褂,手上戴着手套,向着毒蛇游来的方向猫起了腰,紧接着芊芊玉手一伸,眨眼间就把一条毒蛇抓在了手里。
不愧是专业的。
以前听梁天说过,梁静每天做实验都要从玻璃柜子里把毒蛇抓出来,一来二去就练得比街头耍蛇人还要溜了。
李越白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时半会不用担心被毒蛇咬死了。
这翁梓辰也真是过分,制造一个幻境就罢了,连实验室里的毒蛇也都带进幻境里来,至于这样增加难度吗?
毒蛇都被梁静清理到了展览厅一角的一个箱子里,地面上干净了,石膏像的动作依然没有停。
到底要怎么破解幻境呢?
李越白一个旋身闪躲,原本向他刺来的三叉戟,正刺中了裸体男子塑像的头部,只听一声巨响,裸体男子雕像的上半部碎裂了,破碎的石膏块掉了一地。
这样是不是就结束了?
不对,完全没有。
没几秒钟,散落满地的石膏块又重新飞了回去,组合到了塑像的上半身上,拼合起来,完完整整,和碎裂前一模一样。
李越白一阵心累。
本来以为只要想方设法让塑像们全部撞在一起,撞碎了,就算过关了,结果根本不是。
当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时候,最先要做的就是——加强观察,继续观察,使劲观察。
于是李越白使劲盯着那几个塑像看。
越看越觉得眼熟。
第一组塑像,裸体女子和裸体男子,还有一棵树,树上似乎还结着果子——这样的组合与其说熟悉,不如说天天在各种书籍各种纪录片里看到啊。
第二个塑像,衣着华丽神情哀伤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风格十分独特,齐刘海的发型也很独特——埃及风,是埃及风!
第三个塑像……什么样的人会长着四只手,三只眼?只能是神话传说里的神了,二郎神?不对,这个塑像的风格不是中国的,而是印度的。
第四个塑像明显是中国的,也许是某个历史著名人物,可他一剑一剑砍向地面是什么寓意?没有人会和地面过不去,也许他是在砍某种别的东西?
四组雕像作为一个难题,放在同一个幻境中,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
果然还是要从最简单的第一组入手。
一男一女一树,树上还长着果子——这还能是什么?只能是亚当和夏娃啊!
按照圣经上的说法,上帝花了七天的时间创造了世界,然后用泥土造出了第一个人类亚当,亚当和他的妻子夏娃住在伊甸园中,无忧无虑,只是上帝给了他们一条禁令——绝对不能吃智慧树上的果子。可惜后来有一条毒蛇蛊惑他们,让他们吃下了智慧树上的果子,从此拥有智慧知道羞耻,被上帝赶出伊甸园……
这个故事流传实在太广,以至于无数油画无数雕塑都用这个当题材,往往就是画一个亚当一个夏娃,中间一棵智慧树,智慧树上结着果子,树干上还缠绕着一条——
——蛇。
李越白又仔细看了看第一组雕塑,石膏树干上空荡荡,没有雕出蛇来。
是翁梓辰忘记把蛇雕上去了?还是,这就是题目!
李越白心头一阵激动,是了,树上缺了一条蛇,地面上爬满了蛇……这就是解题方向!
翁梓辰一向怨恨梁静不理解自己的工作,不理解自己的艺术,还在吵架时砸碎了自己的作品,因此才给出这样的题目,只有当梁静看懂他的雕像表达的意思,并将雕像中缺失的部分填补上时,才算通过幻境考验!
“梁姐。”李越白立刻喊梁静:“拿一条蛇来,缠绕到这棵树上!”
“为什么?”梁静被他这个古怪的要求搞糊涂了。
“圣经,亚当夏娃和智慧树。”李越白干脆利落简洁明了。
梁静望向了第一组雕像,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虽然只醉心于生物学研究,却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其他领域的知识,这种传播广泛的大众化知识点,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是,要哪一条蛇?”梁静跌跌撞撞走到放蛇的箱子前:“太多了……天哪……到底该选哪一条?”
“随便。”李越白有点不耐烦了,难道梁静也有选择困难症?这种事情,随便哪条蛇都可以吧?
随即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对。
假如真的随便哪条蛇都可以过关,那这题目也未免太简单了些。
应该是某种特殊的蛇,某种最符合圣经里描述的蛇……
但是,去他大爷的,圣经里根本没说是什么蛇啊,那时候生物学根本没起步,给蛇命名分类分科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不要慌,再仔细回忆一下……
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之后,上帝为了惩罚蛇,剥夺了它的翅膀……
在很多油画里,盘绕在智慧树上的蛇,都是有翅膀的……
翅膀!
“选有翅膀的那条!”李越白沉声喊道。
梁静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实验室里有这种……”她的声音有点恐慌有点心虚,从蛇堆里拎出一条来,那条蛇通体青黑色,身上诡异地生长着一对翅膀,但是很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还真有啊!
李越白也愣了。
蛇当然都是没有翅膀的,但梁静的实验室一向搞的都是最尖端的研究,从她心虚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她们私底下偷偷用了某种黑科技,造出了这种不伦不类的怪蛇。
黑科技就黑科技吧,能过关就行。
李越白掩护着梁静躲过石膏像的攻击,冲到第一组雕像面前,将带翅膀的蛇小心地缠绕在树干上。
在缠绕完的那一瞬间,亚当夏娃全都不动了。
他们恢复成了石膏像原本的样子。
缠绕在树干上的蛇也不动了,一瞬间,它从青黑色的活蛇变成了灰白色的石灰塑像,姿态仍然是栩栩如生,和整组塑像融为一体,画风十分搭配。
紧接着,这一组塑像便化为白烟,消失在空气中。
第一组塑像的问题解决,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