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剂“猛药”效果显著。
只听卧房内传来砰的一声,是放在床头的药碗打碎了。
侍女和內侍们互相对看一眼,纷纷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急忙带着巾帕水盆等物鱼贯进入卧室,一时间卧房内乱成一团,皇后也获悉了消息,在侍女陪同下赶来。
然而,这位太子殿下似乎脾气不太好,又传来砰砰几声,似乎是连黄铜水盆也砸了。
李越白哭笑不得,抱起琴就要拜别离开。
刚刚站起身,就听到了一个声音:“站住。”
那声音有些沙哑,声音不大,音调不高,透着一股迫切,仿佛要是不听话,声音的主人就会立刻扑上来抓住自己不放。
李越白抬起眼睛,发现慕容南已经出来了,他身上着了里衣,外面简简单单披了一件黑色锦袍,脚上只着了木屐,正向自己走来,显然是刚刚醒过来就急着冲出卧房,连形象都不顾忌了。
慕容南年龄只有十六七岁,长相称得上是星目剑眉英气过人,但仍有几分稚气,身量较高,露在里衣外面的肌肉十分紧实,骨骼轮廓很漂亮——如果病了这么多天还能保持这样的身形,说明筋骨确实不错,符合他武力值高的设定。
像一只小老虎——李越白暗暗在心里打了个比喻。
小老虎快步冲了上来,拿出身为太子的气势,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走。
李越白看着慕容南,发现他头顶上多了一个百分数:100%
安静了许久的系统也发话了:“宿主,恭喜您达成第一个任务:让慕容南对您的好感度达到100%”
“可我还什么都没做。”李越白有些无奈:“就这样直接成功了?”
“是的。”系统道。
其实这也不稀奇,慕容南既然在山中就向云惟知表白了,说明他对云惟知的好感度本来就是100%
但是……李越白再看向慕容南,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小老虎明明对自己的好感度满格了,面上却装得完全看不出来。
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遍身散发出强硬的气场,而且还故意不看自己,派头拿得很足。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自尊心最强了,在爱情方面也是最脆弱容易受伤的,也许是因为之前被云惟知拒绝了一次,所以现在才这么别扭。
“太子殿下。”李越白忍住笑,行礼道。
“不是说永远不再相见么?”慕容南仍然不看他,低声道:“刚刚见先生来了,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结果……果真是做梦。”
小孩子到底心里藏不住话,还是说了出来。
李越白大概能理解慕容南刚刚的感受——在梦中看到喜欢的人向自己走来,因为过于惊喜而惊醒,醒来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卧房,四周空无一人,知道是梦,所以一怒之下摔了药碗,然而透过纱窗又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于是急急忙忙披衣起床,冲到院中,才知道梦境居然成真了。
这样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对一个生病的少年来说未免太过了。
“抱歉,差点吓到殿下。”李越白温声道:“殿下病了许久,陛下和千岁十分担心,这才派我来……”
他一把声音放温柔,就看到慕容南的表情越来越绷不住了,若不是身边有这么多內侍和侍女看着,只怕要像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
皇后在侍女的簇拥下疾步赶来,看到儿子苏醒过来,先是满面欣喜,用手中的巾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然后吩咐侍女去告知皇帝,最后才徐徐开口劝说道:“勿要胡闹,你身为太子,不该如此任性。”
慕容南略微僵了僵,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失礼了,急忙移开了盯着李越白的目光,沉声道:“多谢母后提醒,儿臣一心想着向先生致谢,反而忘记了礼数。”
李越白叩别了皇后,便先行告退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太子就算有再多话,也不能说,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扰乱太子心神。
临走时,太子最后拉住李越白,偷偷对他说了一个数字:四十二。
李越白一路走回乐署,也不知道这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系统,系统也不知道,也许是原主早先和太子约定了某个暗号……总之,自己是对不上来了,只好放置不管。
没到一天,太子苏醒的事情就传遍了宫内宫外。
“宿主。”系统提醒道:“请注意,从现在开始,惠妃有了诬陷您和皇后的想法……”
“我知道。”李越白点点头。
来到宫中之后,在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眼光下,他对自己将来的命运越来越有实感了,不得不打起精神警惕起来。
惠妃何等聪明,最近已经渐渐意识到了皇帝有可能抬举自己家族,甚至有可能立自己为后,只是缺乏契机,也未必会真正实施,也许再过一两年就改变主意了……她作风大胆,一见到机会就要死死抓住,于是,力求尽快将皇后拉下马,取而代之。
这一次,太子重病,惠妃原本以为上天在帮助她,以为太子会从此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心中甚是庆幸,没想到太子竟然苏醒了,还在日渐康复……惠妃心中失望,连带着对那个唤醒太子的琴师也十分厌恶。
若是能构陷那琴师与皇后私通……惠妃心中涌起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反复思量过后,觉得此计看似疯狂,实际可行。
她留心观察了皇后多年,都不曾找到皇后有什么真正的破绽,唯一能拿出来构陷的,恐怕只有贞洁方面了,皇后出身书香门第,少女时期便常常随父兄出席一些场合,与文士大儒们讲论诗文,品评乐曲,写过爱重人才的文章,甚至在文章里提到:出身门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才学品行。
虽然文章的本意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只要稍微扭曲一下,就可以变成:皇后作风大胆,于妇道并不十分遵循,对青年才子常有爱慕之心……
那乐师长得极为俊美,气质出尘,才华过人,皇后对他焉有不欣赏之理?况且那乐师与太子之间关系绝非一般,不惜千里迢迢赶来相救,母子同心,这便可以说成——那乐师与皇后关系绝非一般。
可能性有了,皇帝又有废后之心,只要细心搜罗证据,此事便成了。
于是,惠妃有意让琴师留在宫中,好方便抓把柄。
皇后亲眼目睹琴师唤醒了太子,心中自是欣喜,她亦看得出琴师才华既高品性又可靠,与太子十分投缘,于是愿意让琴师留下,好替太子纾解烦闷。
在皇后和惠妃两方的促成下,李越白留在了宫中,住进了宫廷乐署,乐署中本来就有一批宫廷乐师长期居住,随时为贵人奏乐助兴,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地位略有特殊的新乐师而已,并没有人往避嫌方面考虑。为了避免与其他乐师发生纠葛,乐署为李越白单独辟出一间房屋,名为清心阁。
清心阁不大,住他一个人刚刚好,有几位内侍殷勤服侍着,总体来说待遇相当不错。
安顿下来之后,李越白便与系统慢慢商讨起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宿主,惠妃诬陷您的方式是这样的。”系统道:“她派芊婕妤模仿了皇后和您的笔迹,伪造了传情书信。”
“芊婕妤竟有此等过人之处?”李越白皱了皱眉。
他在新春酒宴上见过芊婕妤,只觉得她温柔文弱安静低调,一副只求自保的样子。
“宿主,您小看芊婕妤了。”系统道:“她的生母地位很低,且早已去世,她能在单家生存下来,并且进宫成为妃嫔,本事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是。”李越白叹了口气,只觉得环境险恶,造就了人心叵测,人心叵测又加重了环境险恶,互为因果,恶性循环。
“芊婕妤极其擅长书法,只需要多加练习,便可以模仿出他人的笔迹。”系统道:“而且她为人低调,行事隐秘,足以制造出您和皇后私通的证据。”
“她的模仿,有几分相似?”李越白问。
“若是只看字迹,是十成十的一模一样。”系统道。
“……”
“您不要忘了,惠妃在一年后才正式收网。”系统道:“到那个时候,芊婕妤已练了整整一年。她本来就极擅书法,练到最后焉有不像之理?”
李越白哑然。
“此外,赵讷身为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特务头子,极其擅长构陷他人,当惠妃构陷您的时候,赵讷从另一个方面加以佐证,加以协助,让惠妃的计划得以成功。”系统道。
赵讷是锦衣卫总指挥使,能做的事情很多,在奉了皇帝的命令调查真相时,完全可以刻意扭曲事实,制造大量对皇后不利的证词和证据。
“惠妃、芊婕妤、赵讷……”李越白重复着这几个仇人的名字。
每个名字都像是一层坚硬的钢丝网,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越裹越紧,让自己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系统,你觉得我还有胜算吗?”李越白淡淡道。
“有。”系统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