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关关好像还没走,”露露拎着东西回来,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茬儿,“看样子是要苦等一夜呢。”
阮歆娇的身体动了下,睁开眼睛,又闭上。
“我给你买了内衣,最小号的,不过你现在好像大了点,要不要试一下?不合适再拿去换。”
阮歆娇有气无力地回答:“合适,不试。”
露露便不再多说,把打包的小龙虾找了个超大的盘子盛出来:“小龙虾,吃啵?”
这丫为表伤心之情不肯吃晚饭,害她也跟着饿肚子到现在,回来的路上循着小龙虾的味儿就被勾到了小吃街,要不是惦记着家里还有一具伤心的尸体,她就一个人吃痛快再回来了。
没听到回答,她回了下头,就见那具要死不活、在床上挺了大半天的尸体终于爬起来了,蓬头垢面地坐到餐桌边。“麻辣的吗?”
“bingo!”露露温柔地抓住她伸出来的爪子,“宝贝儿,先去洗个手好吗?”
阮歆娇虽然还是那副苦逼的样子,不过吃得高兴了,一直紧皱的眉头就慢慢舒展了一些。
露露感慨着吃货真好哄,一边把最后两只小龙虾都拨到她那边。
吃饱喝足又把她拉去仔仔细细地洗手,一个没留神尸体又自觉地回去挺着了。
露露冲了两杯蜂蜜柠檬水,拿到床边给她。阮歆娇只稍稍抬起个脑袋,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抿着喝了大半杯,然后砰地一下又倒回去。
“……”抱着送佛送到西的慈善理念,露露顺便抽了张纸巾帮她把嘴也擦了,看她一副无动于衷仿佛早就被伺候惯了的模样,还配合地噘着嘴,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关彻到底是怎么把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照顾成生活不能自理的?
夜已经深了,闺蜜俩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说着悄悄话。
阮歆娇一天里心情起伏太大,其实已经很疲倦,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露露便收了声,关灯让她睡觉。
大概是因为心里梗着事情,朦朦胧胧总也睡不安稳,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哗哗下雨的声音,阮歆娇猛地惊醒,思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经反射性下床跑到窗边,拖鞋都忘记穿。
外面没有下雨,大概是做梦吧。
昏暗中能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下头,车里开着幽幽暗黄的灯。
一丝酸涩感慢慢卷上心头,她盯着那辆车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轻手轻脚摸到门口,偷偷套上露露的大衣和靴子,拿着钥匙下楼。
b市的冬夜是刺骨的寒冷,露露那丫又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毛呢大衣美则美矣,御寒能力却让人不敢恭维。她里头又只有一套薄睡衣,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
原本还想矜持地优雅地尽可能从容地走过去,可惜两秒钟就坚持不住了,裹紧衣襟小跑到车边,驾驶座上却没人。
近处隐约能察觉到车身轻微的晃动,她狐疑地去敲后座的玻璃,晃动骤然停止,却没人回应。
她有点生气,抬手锲而不舍地又敲,车窗终于降下来,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气急败坏地吼:“你特么有病啊!”
“……”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混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味道,阮歆娇猛地后退几步,把不小心瞄到一片白花花的眼睛移开,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认错车了……”
她转身要逃,却听男人骤喝一声:“站住!”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小心地往后挪着步子。
男人已经提上裤子套上衬衣,扣子也懒得系,下车关上车门,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谁啊?我咋看你这么眼熟?”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阮歆娇连连后退:“什、什么东西?”
男人嗤笑一生:“装!给我装!你不就是来偷拍的吗,识相地把东西给我,否则老子让你后悔来这人世走一遭!”
“你误会了,”阮歆娇摆手解释,“我不是……”
男人却没了耐心,径直朝她走来,阮歆娇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行,拔腿就跑。
一转身刚好撞进一个胸膛里,脑门砰地一下刚好磕在一处骨头上,阮歆娇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只是这人身上的味道的温度却是她极为熟悉的,顿时像有了靠山一样,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抓着他的衣服,往他怀里躲。
“误会。”关彻对狐疑打量的男人淡淡解释一句,便不再管他,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住阮歆娇,揽着她走向几米外自己的车子。
那男人一直盯着他们上车,才骂骂咧咧地回去。那辆车确实比他来得更早,应该不是跟踪的。
这场乌龙终于结束,到了温暖安全的地方,阮歆娇心里的郁气也渐渐回笼了,她蜷在座椅上,用他的大衣盖住自己,却赌气低着头,不想跟他说话。
关彻一直握着她的手,手心滚烫,阮歆娇使性子甩了一下,被他又紧紧抓回去,就老实了。
车厢里一阵沉默,关彻一时却不知从何解释起,叹了口气,发动车子。
眼见他要往不知道的地方开,阮歆娇绷不住了,没好气地问他:“去哪里!”
“回家。”关彻温声道,“我家在这里。”
关家的本家就在b市,以前好像听他提过,他的父母婚后才到c市扎根,开拓自己的事业,爷爷和二叔三叔两家现在还在b市生活。
但是谁要跟你回家啊,阮歆娇闷闷道:“我不去,我跟露露睡。”
“乖,”他低声劝哄着,“回去我们谈谈。”
阮歆娇从鼻孔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不过没再说拒绝的话。他们两个,真的需要谈一谈。
时间已经很晚,关家老宅里一片静谧,大家已经都睡下。
佣人小刘听到有车开进来的声音,连忙来开门,看到被关彻牵在手里、一身睡衣的女孩子,惊奇不已。老关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小的还在上学,大的倒是各个事业有成,就是人生大事磨磨蹭蹭的,老二好不容易找到个媳妇,老大三十老几了却还单着,她都急得慌。
她一直慈祥地盯着瞧,把阮歆娇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冲她笑笑,就往关彻身后藏。
小刘顿时更乐了,问他们饿不饿,厨房里还有白天做的点心。
阮歆娇睡觉之前已经吃得很饱了,关彻从c市赶过来,却是一口热饭都没顾上吃,随便塞了两块填填肚子,便领着她回楼上自己房间。
到了房间,他却不急着谈,拿了自己的睡衣给她换,自己进浴室洗澡。
阮歆娇换好衣服就坐在床头等他,结果没撑住,没多久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还是不安稳,被热醒的,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着,大冬天的,竟然睡出一身汗。卧室里漆黑一片,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这才察觉到,大火炉就来自她身后。
她皱眉,反手往关彻身上摸了摸,一片滚烫。
天!她一惊,整个人瞬间彻底清醒了,挣开他沉甸甸的手臂,坐起来摸索半天,才找到床头灯的开关。
“关彻?”她到处摸了摸,额头、身上都是烫的,眉头也微微拧着,难得睡得很沉。
阮歆娇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傻乎乎地抱住他,想用身体给他降温,又意识到这样完全没有用,匆匆跑下楼,去小刘的房间敲门。
所幸家里一直备着药,小刘有条不紊地去弄了冰袋,倒上热水,然后提着医药箱跟她上楼。
关彻醒了,已经烧得很难受,却还是说着没事。阮歆娇绷着脸,直接把他的头扳过去,小心拉着耳朵,把耳温枪放进去。
38度7。
给他吃了退烧药,阮歆娇就让小刘赶紧回去休息了,对半夜打扰她睡觉很是抱歉。
小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叮嘱她让关彻多喝热水,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再着凉。
阮歆娇都乖巧地应下,送小刘出门,然后把冰袋盖到关彻脑袋上,躺回去,赌气地背对着他。但还是担心他,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
“过来。”他嗓子已经哑得厉害,浑身难受,却不肯睡。
阮歆娇不动:“不过去,生气呢。”
关彻失笑,伸手要来拉她,刚碰到她手臂,被她拨开,嘴上嫌弃地说“你不要碰我,热死了”,推他的动作却是小心的。
他老实下来,半天没动静,阮歆娇想着大概是睡着了,慢慢转过来,看到他脑袋上的冰袋已经不见了,嘟囔一句不省心的家伙,手探到他脑袋后面,把掉下去的冰袋捡回来。
她用手摸了摸他额头,似乎比之前凉了一点,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小心地把冰袋给他放回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原本闭着眼睛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趁着她靠近,伸手抱住。
阮歆娇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暗骂他老奸巨猾,又背过身去,只是这次没把他的手臂挪开。
身后的火炉却得寸进尺贴了上来,阮歆娇往外挪,他便也跟着挪,挪到床边都没地方了,她就有些生气地推他:“你好烦!”
生病了怎么变得这么烦人,发烧还能把脸皮烧厚吗?
他也不反驳,将她又往怀里扣了扣,额头抵着她后脑勺,滚烫的气息喷在她后颈上,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夜里却很清晰:“我想你。”
正拿手推他的阮歆娇顿时停了动作,眼睛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