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失眠浅眠好眠
乔乔替陆泽把放在墙边的水拿过来递给他，陆泽坐起来，一口气灌掉了两瓶。
他仰头喝水时，都有汗水不断地顺着脸侧和脖颈滑下，整个人都湿透了，衣服几乎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有力分明的线条。
虽然不是健身房练出来那样成块贲张的肌肉，但是运动型的肌肉线条更加流畅匀称而自然，充满了力量感。
三个小时的激烈壁球运动，涔涔的汗水在屋顶灯光的照射下，几乎像是在闪耀着光泽。
老板大叔看陆泽停下来了，也跟进了球场里，笑眯眯地问道：“陆先生是吧，我刚和你朋友聊了聊，听说你们只在这里待一个月。”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当个短期班的教练？薪水好商量。”
陆泽干脆利落地淡淡回道：“没有。”
遭到了拒绝，老板也不气馁，继续搭话道：“陆先生看起来很专业啊，练壁球多少年了？”
陆泽喝光水，站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往外走，回道：“嗯。”
老板：？？？
一时之间，大叔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场谈话接下去了。
但乔乔却有些习惯了陆泽这种一个“嗯”字通吃的回答方式。
经常他不想搭理人又不想过于不礼貌的时候，就这么回答别人的问题。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嗯。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啊？
嗯。
你打球多久啦？
嗯。
听上去好像每次都是回应了对方，但却都是答非所问，让对方完全无法继续谈话的节奏。
乔乔温和地打了个圆场，和大叔告别道：“他可能太累了，我们只是过来度假的，可能不太适合短期兼职，谢谢您的好意。”
大叔应道：“没事没事，有空多来玩，壁球是项有意思的运动，你也可以让你朋友多教教你，我们这里也有陪练和教练。”
老板摆摆手，毕竟是顾客，对方既然真的没有兼职的兴趣，能多来消费也是好的。
跟陆泽一起走出球场，乔乔看这里的配套设施里有更衣室和淋浴间，便问陆泽要不要先去换洗，她多等会儿没关系，毕竟陆泽浑身都湿透了，吹风容易感冒。
但陆泽摇摇头，回道：“先回去吧。遵医嘱，少吃药少晚上剧烈运动，白天适度运动，但是毕竟这里只有热水澡，没有热牛奶和轻音乐。”
这话是在应和乔乔昨晚针对失眠的建议了，乔乔弯起眉眼笑笑，说道：“那你在这儿先拿毛巾擦擦头发吧，我去把车开到门口来，被海风一吹小心感冒了。”
额前的发梢还在滴着汗珠的陆泽点了点头。
等乔乔从停车场把车开到门口，陆泽拉门上车，第一件事果然就是系上副驾驶的安全带。
乔乔细心地将两边的车窗都合上，说道：“我慢点开，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陆泽合上眼睛，静谧的侧颜里既有运动后的疲惫，也有终于困倦的满足。
一路开车，乔乔都尽量平稳而缓速的行驶，等到达海边别墅停车熄火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眼副驾驶上已经睡着的陆泽安静的睡颜与长睫下的阴影，甚至有一瞬间犹豫，是不是该现在叫醒他。
长期失眠的人能睡着不容易，但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车里睡觉也不是个事儿啊？
乔乔正犹豫着，要不然自己就在车里看书陪一阵子，反正她回屋去也是看书，哪里看书都一样。
结果一下午在屋子里憋坏了的高明萱听到汽车的声响，跑了出来。
雨早就停了，但是高明萱醒来后转了一整圈，发现居然整个下午在别墅里就没看到乔乔和陆泽！
高明萱一出来，就直接动手拉副驾驶的车门。
然而身为单身女性，乔乔有良好的上车就立刻锁车门的习惯，高明萱没能拉开车门，冲着副驾驶的车窗咣咣敲了两下。
本就失眠且浅眠的陆泽瞬间就被吵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高明萱。
既然陆泽醒了，乔乔也就把车门锁打开，然后下车了。
陆泽拎上装备，也跟着推门下车了。
高明萱是不敢冲着陆泽质问的，于是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冲着乔乔质问道：“你们两个下午偷偷跑哪儿去玩了？为什么不带我？”
高明萱原本以为乔乔对陆泽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而且乔乔一直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她就放松了警惕。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甩下她，偷偷一起出去玩了！
听到高明萱对乔乔的质问，原本无视她就要进门的陆泽却停了下来，盯着她冷冷地回道：“为什么要带你？”
几天来，高明萱都从陆泽那里得不到一句完整的话，结果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质问，小姑娘差点又要冒眼泪了。
对着小姑娘那点儿情绪，乔乔一边锁车一边睁眼说瞎话地安抚道:“车坏了，下午我们去修车了。”
反正陆泽又不会戳穿她的谎话。
果然，听到乔乔这么睁眼瞎说，陆泽也只是看了看她，就不再多言地进屋去了。
高明萱顿时感觉心情好点儿了，陆泽不在了，她胆子也恢复了，噘着嘴巴问道：“出门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陆泽哥哥拎着什么？他修车怎么穿运动装？”
乔乔一一解释道：“我去修车，他去打球，我们没一起，车修好了顺路接他回来而已。那时候你们都在自己房里午睡呢，就没和你们说。”
她虽然也不喜欢高明萱，但她和陆泽处事风格不太一样，日夜相处的度假，乔乔还是希望场面尽量别弄得太难堪。
高明萱闷闷不乐地道：“陆泽哥哥还打球？打什么球？我也想出去打球，他能教我打球吗？”
“这几天闷死了，不是陪老人家吃饭，就是陪老人家散步，要不就陪老人家看电视，一点都不好玩，什么破海边嘛。”
高明萱表示这海边度假一点儿都不开心，闷死她了。
“壁球，你要让他教你，你自己去找他啊。”乔乔想了想，还是把这球踢回给陆泽吧，反正是他的追求者。
高明萱非常不开心地气道：“他会答应才有鬼呢。”
乔乔一边推门进屋一边笑，原来小姑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高明萱跟在后面进来，叹气道：“哎，皓皓哥哥怎么还不来，无聊死了！”
闻言乔乔就是一愣，她掐指一算，得，那一大家子明天下午就要来了，令她烦躁。
乔乔最近时常接到高明皓或调侃或调情的信息，通通假装自己没看到不回复，对方也仍然锲而不舍，令她头疼。
然后刚刚进屋，乔乔就一眼看到了陆泽一本正经地站在餐厅那边冲热牛奶的背影。
乔乔和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老人家们打个招呼，回答一下他们对自己下午干嘛去了的疑问，就开始和大家讨论晚上再去哪里寻觅美食的晚间安排了。
冲好牛奶端着玻璃杯过来的陆泽和乔乔打了个招呼，说道：“晚饭你带他们去吧，我不去了。”
乔乔知道陆泽肯定是想去睡觉，点头应道：“好。需要打包给你吗？”
“不用。晚安。”
“晚安。”
高明萱惊呆地看了看手机时间，再看看陆泽上楼的背影，五点哎？下午五点哎！晚安？晚安！
……
第二天早上再见到陆泽的时候，乔乔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知道他睡了个好觉，于是微笑道了句早安。
陆泽回了句早安，然后认真问乔乔，她下午还要出去健身吗？
乔乔遗憾地冲他举起手机，示意他看行程，表示你表哥一家今天下午到，我们下午得出去把那辆商务车还掉，换成两辆车回来，方能坐下十个人。
还得去接机，晚上还得去吃团聚年饭啊……
乔乔顿时觉得她从陆泽的脸上，读到了大写的冷漠两个字，心中一乐，真巧，看来我俩都不大喜欢你表哥一家。
下午和陆泽一起按照时间出门去换车，乔乔事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高明萱就闹着也要去给堂哥接机。
乔乔一摊手，表示你和司机陆泽说。
知道陆泽的性子，赵奶奶便劝道：“带她去就带她去吧，这几天和我们几个老人家一起，闷坏萱萱了。”
“坐不下。”陆泽冷着一张脸就和乔乔出门了。
但是等到了租车行要换车的时候，陆泽却阻止了乔乔，没有还掉手上这辆商务车，而是直接加了一辆五座的suv。
陆泽解释道：“这几天你带你外公外婆坐你开的车吧，其他人让他们坐我开的这辆，正好七座。”
乔乔微微一愣，她知道陆泽也很不耐烦应付高家那一家子人，倒没想到陆泽愿意把他们都塞在他开的那辆车里。
这样的话，乔乔开的车，连她自己，一共就三个人坐，可是宽敞多了。
按照预算安排，乔乔本来是想换两辆大五座的suv的。
“你先回去吧，我去接机就行了。”陆泽把suv的车钥匙递给乔乔，自己一个人去机场接他也很烦的表哥一家了。
能够少应付高明皓一会儿，乔乔表示还是挺高兴的。
清闲下来的乔乔一个人先开着车回去海边别墅，高明萱看到他们两个分头行事，陆泽甩下了乔乔一个人去接机，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俩确实没什么。
然而清闲的时光却并不长久。
等到高明皓一家子进门，再听到高明皓油腔滑调地喊她“乔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怎么这么高冷不回我信息啊？”的时候，乔乔就觉得刷刷两声，自己社会化的面具又加厚了两层，才能保证礼貌而和谐地度过这个春节了。
高明萱本已默默地接受了要和高妈妈同住一间的事实，然而高明皓却不太乐意和他爸爸同住。
他抱怨道：“我爸呼噜声那么大，除了我妈谁受得了啊？和我爸一间，那我还能不能睡觉了！”
再怎么说儿子不争气，高妈妈还是心疼儿子的，统筹安排道：“那这样嘛，萱萱搬上去和乔乔住一间，我和你爸爸住，皓皓单独住一间。”
“男孩子大了，还是得单独一间房的。”
乔乔乐了，空余的那间房钥匙，在她指尖轻轻地转了一圈，说道：“伯母，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唯牙刷与男人不能共享。”
房门钥匙出手，划出一道金属声脆响的抛物线，落入高妈妈手中。
乔乔笑意盈盈地补充道：“对我而言，唯电脑、手机与房间不能共享。”
开玩笑，和别人共享房间，相当于一整天24小时都要挂着社交的面具，那乔乔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花钱来度假了。
几个人盯着乔乔洒脱上楼的背影，似乎是有点难以接受乔乔这么不给面子的言语举动。
高明皓皱着眉头，感觉乔乔和初见那时的礼貌印象不大一样。
而背着手摆着范儿的高爸爸摇摇头，不甚赞同地点评道：“这丫头，太没礼貌了，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不是良配。”
高妈妈点点头，气呼呼地应和道：“就是，两个年轻姑娘住一间多合适，怎么就不行了？太自我了！”
然而呢，之所以乔乔不给他们面子的原因，就在于现在是四个老人家固定海边散步的时间，并不在屋里。
而赵爷爷赵奶奶不在的话，那自然连个能勉强压住陆泽的人都没有。
陆泽敲敲桌面，冷着脸，沉声道：“不满意的话，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