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乔乔还是江乔？
看乔乔决心辞职，李晋州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叹道：“我本来想把你……把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再离开的。没想到你还辞职在我前面了。”
这下轮到乔乔诧异了，李晋州不过35岁而已，都已经在公司升到md级别的高管了，他要走？
而且李晋州要走这种事，提前告诉自己？这实在是，令她有些惊讶。
看到乔乔惊讶的样子，李晋州忍不住轻笑道：“同样是董事总监级别，这中间的鸿沟差别，比你当初的暑假实习生到我现在的职位之间的距离还要大。”
“外资就是这样，从大中华区往亚太区再往集团层面，你拿的护照国籍和你的肤色，有时候就决定了你的职业天花板上限在哪里。”
乔乔轻轻点头，这些职场道理她都懂，而且顶头上司的职业发展选择，也不是她能置喙的。
总之李晋州和她说这些，肯定还有后续，她听着就好。
“我本来是想等这段动荡期过去了，你们都坐稳了，风平浪静的时候再离开的。”李晋州轻轻敲着手中的钢笔，“你想离开投融这个领域，换份轻松的工作？”
乔乔微一沉吟，半开玩笑似地答道：“大概就是休息一阵子，然后换一份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的工作吧，具体换不换行业还没定。”
李晋州两手十指交握，专注地盯着乔乔，沉声道：“这样，你把分给你的那些周哲的项目跟到十二月。”
“年底财年结束之前集团要裁员。我手下要裁员至少五个人，我的权限是赔偿n+1到n+5，今年经济低迷，年终奖可能很少甚至没有。”
“你不要跟人力提辞职，我把你放进裁员名单里，给你n+5的赔偿上限，赔偿肯定比年终要丰厚。”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等裁员名单公布以后，任何人私下问你，你都说给你的是n+1。”
至于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李晋州相信，不需要他叮嘱，乔乔是不会往外说的。
乔乔一时无言以对，她辞职是想好了放弃年终的，当然她也知道今年年终肯定不好看。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晋州给了她这样的条件。
她工作五年多了，n+5的赔偿就是接近11个月的工资，个税还扣得少。
李晋州想了想，补充道：“还有，我记得你手上还有两套房子的房贷吧，五险一金中断了麻烦，离职之后我找个朋友的公司，你挂靠过去，费用你自己记得交就行。”
因为当初乔乔办房贷需要公司出收入证明什么的，李晋州居然连这个都记得还替她考虑了。
“头儿……”乔乔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用，我有朋友那边可以挂靠。”
她本来就打算转到她和梁薇合开的培训学校那边去继续交。
“房贷也没问题？”虽然相信乔乔的财务安排，但李晋州还是补问了一句。
“没问题。”乔乔肯定道。
即使没了工作，她也不缺钱还贷款。
乔乔当初之所以选择房贷而非全款，也是因为她还有别的收益率更高的投资，而房贷本身是成本非常低的融资方式。
“行了。”李晋州笑着站起来，拍拍乔乔的肩膀，“这几年辛苦了，忙完这最后一波，休息休息吧。等你想重出江湖的时候，别给猎头丢简历了，直接来找我。”
“好。”乔乔郑重点头。有时候职业选择，跟对上司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乔乔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去对待手里剩下的工作，出差熬夜之余，她甚至还抽空出来，把自己几年来的重要资料条理分明地整理备份，方便留给交接的人。
正式的裁员名单出来的时候，惊到了不少同事。
kevin替乔乔打抱不平的低声说道：“fuck，李晋州怎么回事？我们两个替他做牛做马把周哲的烂摊子给收尾了，到了年底他就把你给过河拆桥了？真tm狡兔死，走狗烹！”
乔乔无言地看着李晋州的办公室，又无法直说，只好低声回复道：“kevin，市场不景气，集团分配下来的裁员名额在那里，裁谁都是要裁的，我拿了赔偿正好轻松一阵子。”
“头儿挺好的，他骂你，也没有耽误过你升职吧？你做事他都看得到的，你留着好好干。”
之前聚餐时总盯着乔乔的竞争对手也被裁员了，忿忿不平地和乔乔抱怨着，想找点同仇敌忾的情绪。
但看乔乔不欲多言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打听：“怎么样，给你的赔偿是多少？”
乔乔平静地回复道：“还不就是劳动法的底线吗？n+1啊。”
于是对方顿感也不过如此嘛，满足地心理平衡地离开了。
前台小美女嘟着嘴拉着乔乔依依不舍，保安大叔倒是乐呵乐呵的看得开，安慰道：“拿笔赔偿走人是好事啊好事！”
“乔乔你看，这公司里待久了的女人都嫁不出去！哪个老公不想回家了有口热饭吃，像你们这种女强人这么加班，哎，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年纪小小刚毕业的前台小妹妹一听这话可不依不饶，冲着保安大叔一跺脚，哼道：“凭什么就是老公回家了要有口热饭吃？现在男男女女谁不在外面上班？我还想回家了有口热饭吃呢！”
乔乔笑笑不搭话，大叔那个年纪的男人说的这些话她听多了，也懒得反驳，当耳边风刮了就成。
年末的最后一天里，办完所有的离职手续，上交门卡电脑，注销所有权限，乔乔拎上自己放在公司里常备的万能出差行李箱，装好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走出了写字楼。
她回身和自己过去的五年多职业生涯说了声再见，直奔飞机场，难得的能够回家乡a市过个元旦。
待到飞机落地时，已是临近深夜，而乔乔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二点多钟了。
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点亮客厅的灯，发现自己近一年没回来，家里却连地板都干净的锃亮反光。
肯定是外婆让张阿姨提前来收拾过了，不然这套房子她通常一年也就住春节那一回。没人打扫恐怕光积灰都要积好厚的一层了。
乔乔换上拖鞋，进了卧室，赶紧打开了空调。
这没有暖气的湿冷冬天，其实比真正的北方还要难受啊！
等乔乔洗完澡吹完头发，卧室里已经被空调吹暖了，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忍不住将脸埋进蓬松被子里，幸福地哼唧了两声。
这被子肯定刚晒过！真是许久许久没有闻过这味道了！
她平时哪里有时间晒被子，她甚至忙到都不能保证自己每天能和被子定时约会一次！
睡前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乔乔把手机里预设的每日闹钟全部按掉了。
然后滚进被子里，在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幸福憧憬下，乔乔几乎是秒睡了过去。
但是当第二天，乔乔迷迷糊糊听到外婆惊讶兼惊喜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伸手一摸手机，清晨六点十五分……六点！十五分！
乔乔闭上眼睛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嘀咕道：“外婆，外婆！等我睡醒了再去和你们打招呼！”
一旦不需要工作，乔乔就立刻丧失了她那听到闹钟3秒内起床，这个足以击败全国98%以上对手的开机速度了。
外婆坐在床边一脸慈爱地摸摸乔乔的额头，温声说道：“你这孩子，不是说中午12点的飞机回来吗？”
乔乔闭着眼睛回答道：“是昨晚12点，我怕这么说你们又不睡觉等我，你们都是晚上八点多就上床睡觉的嘛！”
外公外婆老人家睡觉睡得早，但是乔乔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每次听说她回来，外公外婆总是要等到她到家了，见面说几句话再去睡觉。
于是乔乔这次就索性撒谎说第二天中午12点的飞机才到。
这样睡个自然醒，再滚到楼下去吃午饭，刚刚好！
“外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外公呢？”乔乔缩在薄被里闭着眼睛问。
外婆回道：“哪里早了，都六点十五了。我本来是想你今天回来，过来给你开窗通通风。你外公晨练去了。”
乔乔内心哀嚎一声，她好像听到了“都”字？
“都”六点十五了！
难道不是“才”六点十五吗！
乔乔卷着被子又滚了两圈，不肯睁眼地耍赖道：“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十二点就起床！”
这次轮到外婆无语了，十二点“就”起床！
可是外婆转念一想，哎，算了算了，乔乔一个女孩子又不肯恋爱结婚，这些年为了赚钱工作那么累。
再想想从前女儿那些事，外婆忍不住眼眶有点湿，即使再看不惯睡懒觉，也还是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奈何中途被叫醒过，乔乔这个回笼觉也睡不踏实。
时梦时醒地磨蹭到九点多钟，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认真盘算起自己的资产。
李晋州的决定最终让乔乔多拿了一大笔赔偿，实属在她意料之外，也让她感觉欠了boss好大一个人情。
乔乔猜测李晋州可能是要出来单干，毕竟他也是个事业心强到爆炸的男人，十来年如一日的工作狂。
而在外资再怎么做高层，毕竟也还是高级打工仔。
他卖了自己好大一个人情，又让自己休息够了别找猎头直接去找他，大概是让自己跟着他单干？
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乔乔实在是不好说不。
然而跟着李晋州这个完美主义工作狂，就真没有清闲的朝九晚五的活儿……
思考来琢磨去，乔乔感觉金钱和工作那点事儿真是刺激自己大脑细胞的不二法宝，睡不着回笼觉了！
她索性也就起床了。
洗漱完毕，乔乔先跑出去想买点儿时记忆中的早餐，等吃好了再回去和家人打招呼。
毕竟一打招呼，她都可以想象那漫长的无法中断的熟悉的行云流水般的催婚对话。
晃出门外的乔乔默默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的她生长了十八年的城市。
虽然有些新近拔地而起的高楼和商场已经让她觉得陌生，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她都仿佛还能记得从前自己家的方向、学校的布局、街道的模样。
她甚至不需要去记忆中寻找，迈开双腿就自动自发地往熟悉的小区走去。
沿路乔乔偶尔微笑，啊，这家她从小就喜爱的卤菜店还在。
偶尔感伤，小时候消磨她无数时光的书店已经倒闭了啊，实体书果然在消亡。
然而在远远望到熟悉的小区入口时，乔乔沉默半晌，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背身而去，拐了个弯，走上了去往曾经就读小学的路。
今天是元旦，小学里没有学生，但是附近有些小店竟然还都开着，卖教参辅导的书店也仍然顽强地活着，还有一个小摊贩在卖香喷喷的烤红薯。
比起吃烤红薯，乔乔更爱买一个捧在手里，冬天里又能暖手，闻起来甚至比吃更香甜。
乔乔正在摊前挑红薯，突然听到对面的顾客语带犹豫地试探喊道：“江乔？”
乔乔闻声抬头。
对方看见她那双眼睛，笑起来：“果然是你啊，江乔，一看这双眼睛就认出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