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三十六下
秦静给宋知非打电话的时候,郭凯华的亲生母亲就站在秦静旁边,拿期待的眼神看着秦静,在秦静挂掉电话之后马上接腔问她,“怎么样?你处理好了吗?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了没?”
秦静摇了摇头,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带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下午下飞机知道出了事就马上赶回了家,风尘仆仆。得不到半句问候,进门甚至连杯水都没有,就被逼着给宋知非打电话。
“这些年,你我对他溺爱太多,郭凯华大学入学作品集都是我帮他做的,找女朋友时候做亏心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业作品涉嫌剽窃,回国拍戏是我帮他引荐找关系。桩桩件件,会走到今日,其实都是害了他啊。”秦静哭诉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是他姐啊!难道帮他不应该吗?你怎么还能够胳膊肘往外拐,别人家姑娘关我们什么事?”母亲也来了气,“你就能看你弟弟死吗?”
秦静睁眼,眼圈红着,她推开所谓的“母亲”想离开屋子,又被狠狠的拉拽住。
她回眸,扯着嘴唇,惨淡的笑笑问,“那你还要我怎么样,郭凯华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要我替郭凯华去死吗?”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秦静呜咽,二十多年来她都被重男轻女的观念压着,片刻不得喘息,宋知非说的每个字都在责问秦静仅存不多的良知,她也不想如此啊。
秦静狠下心,用力摔开母亲的手哀嚎道,“就算我替他去死,也不是别人应该原谅他的理由!”
郭凯华跟继父都在客厅抽烟,厅里没开窗,尼古丁的味道呛鼻,见秦静从卧室出来,郭凯华回头,叼着烟问,“姐,处理好了吧?”
没半点悔过的意思,仿佛那些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唉,能有啥事啊?不就是玩了个女人钱没给够吗。”继父操着公鸭嗓讲,“秦静,你就问那女的,多少钱能不闹腾了,十万总够了吧?”
秦静在烟雾里看见了童年手足无措的自己,郭凯华打破了花瓶,母亲跟继父对自己混合双打,他们理由是“郭凯华是你弟弟。”
后来无论是要自己帮忙做什么,都是因为,那是你弟弟。
血缘关系是沉重的枷锁,扣在秦静脖子上,束缚着她,让她步履维艰。
就连能出国的原因都没有那么纯粹的跟简单,最初仅仅是因为郭凯华想念导演,所以秦静要先去为弟弟探探路。
秦静的生父拿了大部分积蓄,继父跟生母只出了零头。
原生家庭对秦静来说是梦魇加身,在尼古丁呛人的气息里无时无刻的提醒着秦静,令她不寒而栗。
“够了吧?”秦静摸干眼泪,怒目复而又问,“够了吧?”
郭凯华跟继父不解的看着她,神情复杂,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般。
“对郭凯华,我帮他作假读书,帮他毕业,拿自己的人脉供养他,我无愧;对于你们,养育之恩我毕业这些年都折现还了,只多不少,今后山长水远,不必再见了。”秦静大步迈到门口,在家里剩余三人反应过来之前,拎着放在门口的行李转身离开。
“砰。”徒留下一声关门后的巨响。
“操。”郭凯华父子异口同声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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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宋窈微(polaris):[《雪落》是我旧作,郭凯华曾是我好友,后剽窃我剧本署名自己,就此绝交。因该剧本未公布于世即被剽窃,无证据证明原作为我本人,所以未曾发声。对妹子遇人不淑深感同情,愿今后长乐久安,谢予我公道。]
她又单发了条微博,直接在开头处艾特了郭凯华,还带了郭凯华热搜的tag.
编剧宋窈微(polaris):[我希望所有的创作者都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成就高低,都要始终恪守用不抄袭的基本底线,人就算再穷,也不能去抄。]
一石再激起千层浪。
经此一事,郭凯华今后都无法再混迹于影视圈,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供后人唾弃。
关心宋知非的朋友很多,消息跟未接跟电话响的不停。
她心里还惦想着回去跟薄幸放烟花,直接微信朋友圈发了条:[在忙重要的事情,稍后会挨个回电。]
宋知非踏着轻盈的步伐拐出小巷,在巷口撞见了倚着路灯灯杆抽烟的薄幸。
男人懒散的靠着,指间是猩红光亮,见她出来了,挑眉低声问,“打完了?”
“嗯。”宋知非柔声答,她刚才讲话的时候,因为愤怒,音调不低,可她已然不在乎薄幸站在巷口究竟有没有听到了。
前尘往事,今日全部算清明了,宋知非不在乎了。
她垂眼,望见薄幸指间明灭,凑近半步,微微用力扯起他的手臂,自己猛然低头去咬薄幸手里剩下的半根烟。
“……”薄幸显然没想过宋知非要做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宋知非已经眯着杏眼,吞吐出缭绕白雾。
烟酒都对身体不怎么样,奈何解忧。
薄幸抽过的烟头上还沾着宋知非的口红,他在宋知非的注视下,把烟又送回自己唇边。
这回换了宋知非怔愣。
薄幸站在原处,生生把剩下的一小截烟头抽完,最后一丝火光燃尽,才含笑对宋知非温柔讲,“回去吃东西了。”
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的道具喜鹊跑丢了,落在屋檐上“嘎嘎”的叫个不停,倒也应了心声,今天是个顶好的日子。
宋知非漫步走在薄幸身旁,侧头调戏他,“你这个同志思想道德觉悟很不高嘛。”
“怎么叫高?”薄幸反问,“请宋知非小可爱给我解释下?”
“你看哦。”宋知非当下心情舒爽,走路的步调都欢快。
薄幸斜睨,“我看到了,你同手同脚了。”
神他妈的直男行为,宋知非捋起中袖就要锤薄幸,“你烦不烦!我不会走路行了吧?那你背我好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薄幸应,还真的站定半蹲下来了。
宋知非的本意是口嗨,却没想到薄幸当了真,她驻足在原处。
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薄幸半回眸,桃花眼眼尾扬着,瞳孔里载着温柔颜色,痞气十足道,“怎么,敢抽别人的烟,不敢被人背了啊。”
像宋知非跟薄幸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半辈子都没认过输,倔强起来能跟死对头对刚三百个回合不带喘气,撞到南墙不够,还得喊挖掘机把土平了。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经不起别人激。
“我怕你背不动。”宋知非莞尔一笑,“我这都是为哥哥着想。”
嘴里这样说,手已经环住了薄幸脖颈,身体半倾,薄幸猛的起身,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宋知非不得不紧贴在薄幸宽阔的脊背上。
鼻腔里涌入清新的茶木香气,宋知非把头抵在薄幸肩膀上,只要稍侧,唇就能蹭到他的脸颊。
夏装单薄,柔软丰盈贴着坚实背肌,体温互相传递着,心头悸动难掩。
朗朗明月跟繁星,再加上只落单的喜鹊,同昏暗巷口见证了这温馨一幕。
“宋知非。”薄幸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美色误人,宋知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随口应。
薄幸没回头,笑声问,“你有九十斤吗?”
宋知非思索了下,“有的吧,最近没量过,六月体检时候好像是九十二来着。”
“你平时白吃那么多东西了。”薄幸略微皱眉,“以后还是吃我家大米吧。”
薄幸基本上每次看到宋知非嘴里都不停,还都是高热量的,有一个月了,也不见胖点儿,多半是零食不健康没营养。殊不知宋知非属于正餐有一顿没一顿,经常因为缺觉或者写到兴头上懒得吃饭,以此维持体重的选手。
宋知非听的满头雾水,怎么也联想不到体重跟薄幸家大米的关系。
小巷离剧组休息室不算远,薄幸把人背的稳,刻意放慢了步伐,想要拉长共处时间。
但总归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在墨迹也还是要到的。
薄幸顾及宋知非面子薄,在拐角处把她放下来,两人一起走回聚餐地。
夜色跟妆容让宋知非的面颊不显得过度绯红,她又被薄幸按在座位上喂了会儿,大家才吃的七七八八。
简橙率先拿餐桌上布景的蜡烛点燃了小呲花,站在石阶上挥舞,乐婉娩帮她举着喇叭。
简橙喊,“兄弟们嗨起来呀!”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大家都彼此熟络了。
闻言剧组工作人员纷纷抄起呲花,互借打火机,举着呲花在半空中舞着形状。
呲花只有前头小幅度喷溅火星,呈开花形状,燃放的很快,胜在手持、安全。
平均岁数25+的成年人们玩着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嘻笑声不绝于耳。
“唉,一群智障。”宋知非晃头。
薄幸掀眼皮看过去,有关系好的互相追赶,也有女孩子举着比心拍照,丧心病狂如简橙跟执行导演人手一大把,还拿着手机计时,居然在测试烧完整把的平均时间。
宋知非把剩的半口披萨塞进嘴里,刚准备起身加入战局,就被薄幸叫住,“选个客栈在智障去。”
“唉?”宋知非困惑。
“明天去乌镇连夜回来太赶了,住那边吧。”薄幸声音低沉,被欢声笑语盖过。
宋知非没听清楚,她竖起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薄幸俯身,大声回应,“我说开房!你选个房!”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烟火不受控制,还在噼里啪啦的炸裂着。
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